“你是「血色」的人。”

    顾之行派了一部分人在演出现场调查，又留了两个人守着这后台准备室的门。在确定她完全被控制住之后，他才不紧不慢地给她倒了杯水，开启了问话。

    但他这句话完全是肯定语气，丝毫不给她留下驳斥的余地。

    晚蝶似笑非笑接过顾之行递过来的纸杯，有意无意地勾了他的小指一下。

    他表情微僵，似是又想起刚才的画面，像避瘟神一样又站得离她远了些。

    “哦？顾警官是说那个恐怖组织「血色黎明」吗？”

    听到她故作好奇的问话，顾之行有些烦躁地蹙起眉，下达了最后通牒。

    “我耐心有限，如果你执意不配合我，就麻烦你跟我回一趟监察署。”

    “……”

    晚蝶忽然托起腮，像是在思考该如何解释，一只手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顾警官很敏锐呢，一眼就看出我是个半吊子歌手，这也是我第一次登台演出。”

    “如你所见，除歌手这个身份外、我还是「强化者」。”

    「强化者」是指自身精神力得到强化的人群，在这个世界极为特殊的存在。「强化者」在这里万里挑一，精神力等级达到A以上的更是凤毛麟角，在猎城——他们都是掌握绝大部分资源、有头有脸的人物。

    不过，大部分「强化者」都被监察署招揽，直接隶属于国家。他们负责处理所有「强化者」牵涉其中的案件，维护国家治安。

    而「血色黎明」……算是一个总和监察署对着干的组织了，他们致力于——给万民铸成「血色信仰」。

    “叩叩——”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二人僵持的氛围。

    “进。”

    得到顾之行的首肯后，吕乐推开门将那些已经失去光泽的焦黑物体递给了他，交代道：

    “顾队，这是在现场搜查到的「污染晶核」碎片。”

    顾之行闻言轻轻颔首，他捻起一颗碎片细细观察了片刻后——

    指尖忽地用力、那碎片顿时化作齑粉，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眸中暗光一闪而逝，果断下了令。

    “将那些波及的观众全部送往「庇安所」净化。”

    吕乐应声后，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份还算热乎的A4纸张，继续道：

    “这是从观众脑中检测出来的关于精神力来源的鉴定报告，请顾队过目。”

    顾之行目色微冷，这份报告的鉴定结果直接将作案嫌疑人的范围缩小至舞台周边。

    吕乐离开房间后，顾之行锐利的眼神直射向晚蝶，他像是暗夜里潜伏已久的豺狼，面对耗尽气力的猎物、显得野性又张扬。

    “你将精神力注入了歌声中，激活了这些「污染晶核」，导致所有观众的「异化」——证据确凿。”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他的手腕轻轻扬起，那张鉴定报告就不偏不倚地甩到了晚蝶的怀里。

    她垂首低低笑了，葱白细嫩的两指夹起那份鉴定报告，仔细瞅了瞅、笑道：

    “我作为「强化者」，第一次登台演出、想让观众都喜欢我，用了点精神力让他们沉浸其中很过分吗？”

    她歪了歪头，无辜的眼神看向顾之行，手上仍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桌面。

    “我怎么知道这里会有「污染晶核」，就不能是「血色」的人在故意利用我这次演出活动？”

    晚蝶说着将那张鉴定报告在顾之行面前高高举起，细长的美甲准确无误地指出了图上的几个地点。

    “你看，这里、这里都有精神力使用的痕迹……”

    “顾警官，你能完全排除这些可能吗？”

    那些痕迹所在都是舞台边的音响位置，但也不能完全排除那里是空无一人……毕竟，监控可是已经被做了手脚。

    ——只有那位才有查看的权限。

    顾之行为了配合她，不得不再次和她靠近、在听清楚她那些强行诡辩的话之后，耐心彻底消失殆尽。

    他的眸光一瞬变得森冷，极为危险的气息让晚蝶下意识后退，直到身后抵上一片冰冷的桌角。

    顾之行猛然扣住她的手腕，单手将她的双手禁锢在她头顶上方。天然的精神力等级压制让晚蝶丝毫动弹不得，只狠狠盯着那个丝毫不会怜香惜玉的男人。

    “我很讨厌自作聪明的人。”

    手腕上冰凉的触感让晚蝶一下打了个哆嗦——是手铐！

    她也顾不上他满嘴不屑的语气了、强撑着想伸手重新去够到桌面……

    “嘭——！”

    一个小型监听器装置就这样在桌板下被他徒手拆了下来，甩到她面前。

    晚蝶的双瞳一下瞪大，胸口开始剧烈起伏着。

    “我给过你坦诚的机会。”

    顾之行冷哼一声，伸手将一旁杯中剩余的水全部倒进了垃圾桶。

    “……很多次。”

    剧烈的心跳声几欲跳出胸腔，晚蝶拼命想用精神力从现在的窘境中挣脱，可这手铐像是长在了她身上般，完全限制住了她。

    晚蝶只得作罢，娇美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不甘，她瞪着顾之行，没好气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以为我为什么一定要听你的话——跟你来这里？”

    顾之行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问题一样，挑了挑眉，语气霎时又变得戏谑。

    “是相信你这个‘影后’、突然愿意主动和我交代一切了？”

    “……”

    晚蝶太阳穴直跳，突然明白了一切。

    他是想利用她抓获「血色」的人，如果她对「血色」还有利用价值……那么，他们一定会在这附近行动！

    而现在的东方艺术中心，到处都是监察署的人……就等着“瓮中捉鳖”了。

    如果她是「血色」的弃子，那就把她直接带回监察署，顾之行……丝毫不亏。

    晚蝶阵阵气血上涌，尖细的美甲嵌到肉中都没有察觉。

    顾之行淡淡扫了她一眼，继续冷声开口，“你从进门开始一共敲了两次桌面，都是用的摩斯密码传递信息。”

    “第一次是字母「S」，第二次是字母「O」。”

    然后，他堂而皇之地、当着她的面，在桌上有节奏地敲击着，补全了最后一个字母「S」。

    “我给你用来坦诚的机会，你全部用来拖延时间。”

    顾之行嘲讽地勾起唇角，“……很好。”

    这简直就是羞辱！

    晚蝶被气得双眼通红，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

    顾之行瞥见晚蝶情绪愈发激动，娇嫩的掌心都隐隐被抠出血迹，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冷声警告道：

    “你要是再这样，我会考虑重新给你换一副手铐。”

    这人有病？没看到她正恼火呢、就非得往她枪口上撞？

    晚蝶冷笑，也是给不了他一点好脸色，恶狠狠呛了他一句。

    “用不着你管！”

    顾之行当然不会自讨没趣，他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冷冷撂下一句。

    “你别死在这就行。”

    然而，他就在转动门把手的那一瞬间，突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果然下一秒，门口处突然传来“砰砰”两声枪响。在门开的那一刹那，猩红的、还带着余热的血液骤然溅落在他的手背上。

    顺着血迹，往上看去。

    眼前的男人像一把藏在丝绒鞘中的利刃——优雅，却致命。

    他的身形修长挺拔，是典型的宽肩窄腰。一身裁剪得宜的西装穿在他身上反而给人一种绅士的错觉。

    他唇边至始至终都噙着一抹淡笑，深邃的眼底却浸着令人胆战的寒意。

    裴烬轻轻吹灭了手枪上还未散尽的白烟，晦暗不明的目光落在了顾之行身上，略带凉意的薄唇间缓缓吐出了隐含警告的威胁。

    “就算再觊觎我宝贝的美色……也不该把她锁起来、困在这。”

    “真当我不存在么。顾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