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昨天和他爸交换身体,肖煦就一直有种在做梦但醒不过来的错觉。
晚上他咳得像个破风箱,感觉只断断续续睡了几个钟头,早上按平时的作息爬起来时人还迷糊着,游魂似的摸到洗漱间刷牙,掀开眼皮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差点没把满口的泡沫吞进去。
可能归根于这身体不是原装的缘故,脑子慢两拍才启动到位,一个灯泡“叮”地亮了起来:对啊,交换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至少他可以不用去上学了!不但不用去,还可以自由地在家躺着或者上网打游戏欧耶!
要是他爸没在这个节骨眼感冒就完美了。
不过在玩着游戏的时候,感冒什么的也都被抛之脑后了,他爸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他都忙着和人PK没及时回。所以一接到他爸打来的电话,肖煦还有点小小的心虚。而这分心虚在听清他爸所说的话之后瞬间不翼而飞,被迷茫、疑惑、震惊和愤怒等乱成一团的复杂情绪替代了。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肖煦忍不住在电话里对着他爸爆了粗口,但一百个F**k都不足以表达他当时的激愤。一个他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女生,竟敢说她被他导致怀孕?他们是有什么血海深仇?这简直比他和他爸交换身体还要令人难以置信!他还是纯洁的童男好吗?一垒都没上过!
如果是在自己的身体里,肖煦一定会冲到那女生面前咆哮:无仇无怨的,为什么要污他清白?!
但他爸没让他去对质,一下午肖煦就没坐住,连游戏都失去了平常的吸引力。尽管很快就从微信上得知事情解决了,他的冤屈被洗刷了,可不从他爸嘴里听一遍完整过程,他还是抓耳挠腮得难受。所以肖常礼一从学校回到家,肖煦就迫不及待地招呼着他爸去了房间。每一个细节,他都不想漏掉。
而关于这件事,肖常礼也正好有话要问肖煦。
虽然自己儿子被平白诬陷确实让人生气,但毕竟还没有给他们造成实际的严重后果,而且事关未成年女学生的隐私,学校又一再恳求他们不要追究,只要曹家不再无端攀咬,造成谣言扩散,肖常礼也不希望肖煦在上面浪费不必要的精力,事情似乎到此就告一段落了。但是,这件事前后看下来总是不太对劲。
比如有一点始终解释不通,那就是为什么曹妍平在面对家长的追问时要说出肖煦这个名字,甚至在校长面前都没有改口,如果不是因为齐芋提到派出所和法庭上见,似乎吓到了那女生,今天还不知道要为这荒谬至极的事纠缠多久。
究竟是什么居心,使那女生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这个问题下午肖煦已经冥思苦想了很久,依旧无解。他总共也不认识几个女生,对于女生在想什么一窍不通。虽然经常有本班的和隔壁班的女同学凑过来套近乎,但比起唧唧歪歪咋咋呼呼的女生来说,游戏有趣多了,他现阶段一点也不想把有限的时间浪费在那些无聊的事情上。
他爸总三令五申让他别惹事,肖煦自我感觉老实到家了,不打架,不抽烟,不早恋,平时在学校里,也没得罪过什么人,或者和谁结过什么仇怨。这冷不丁就往他头上泼这么大一盆污水的,得是对他有多大的恶意啊。
肖常礼安慰了肖煦几句,把手机还给他,让他想到什么线索就第一时间告诉自己。他今天虽然拿着肖煦的手机,但出于对儿子隐私的尊重,他并没有去查看肖煦朋友给他发的信息。
肖煦点点头接过手机,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所以爸今天你就站在那一句话没说?”全都是齐芋一个人在帮他说话,别人不会以为他肖煦是个傻的吧?
肖常礼正想伸手去开他的工作电脑,在空中顿住:“你想说什么?她说的不挺好的吗?”几句话解决问题,不吵不闹,简洁高效。
肖煦转了转眼珠:“……也没啥,就觉得你老婆还挺能说的,你们以后吵架,你能不能吵得赢人家啊。”
他想到了昨天在商场里,齐芋帮凌知云和他干跑那个老大娘,也是纯靠嘴输出。
肖常礼完全没想到儿子的思维会这么跳跃,愣了半晌,骂了一句:“你操的这什么空心!”
在上楼进校长办公室前,他和齐芋有短暂的交流,齐芋让他一会儿忍住别出声,不管是驳斥还是讲道理,都交给她来,还说鲁迅先生有云,无论是谁,只要站在‘辩诬’的地位的,无论辩明与否,都已经是屈辱。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们要尽可能使受到的屈辱最小化。
齐芋说一切交给她时的态度非常笃定,肖常礼自然也无可无不可,好比在公司里,如果下属主动请缨,他一般都不会反对,何况齐芋现在已不再是他公司的员工,而是家人,就算这背后有其他原因,基本的信任还是有的。后来见她确实应对得游刃有余,他更觉得没有插嘴的必要了。有些话,由家长的身份来说更合适。
而拜这次的风波所赐,肖常礼觉得他对齐芋又多了一分了解——这句话说给任何一人听,都会感到莫名其妙,只有肖常礼自己心知肚明,他对自己新“妻子”的认识还在起步阶段。
之前她在公司秘书科工作时一直表现得比较腼腆,不太爱说话,做事一板一眼,偶尔向他汇报工作也不说一个多余的字,除了那一次之外,从来没有提过什么请求。肖常礼自认为眼力不差,当时也没有看出她在刻意藏拙,只能解释为是人可能有多面性,或者随着身份的转变,她真实的性格才慢慢显露出来。
至少,作为他秘书的齐芋,从来没有像今天下午出现在他面前时那么花枝招展过。
想到这,眼前仿佛又闪现了她下车时先伸出的修长小腿,然后身体就像一朵艳丽的花在阳光下徐徐伸展开来,红唇边含着的微笑仿佛有种摄人心魄的力量……
肖常礼自己打住了,没有往下想。
晚饭后,肖常礼在书房里处理工作,肖煦也在,他现在这个情况上一对一辅导不太方便,暂时只能请假,听录播网课,上完网课,还得自学做完今天的作业。肖常礼抽空给他划了老师讲课的重点,特别把李老师在课上让他去黑板前做的题标了大大的五角星,要求他把两种解题方法都吃透。
肖煦不解:“难道李老师说了这个考试必考吗?”
“没说。不过,今天你做得出来,以后如果又不会了,是不是显得太蠢了点?”
肖煦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无语道:“……谁让你今天做出来了?”
“因为我不想当时就显得很蠢。”
肖煦冲他爸翻了个白眼,心里不知是破罐子破摔还是暗暗期待:“没关系,说不定下次考试也还是你去呢。”
肖常礼说:“冰箱里有块冰淇淋蛋糕。”
肖煦稀奇道:“你给我买的?”他爸除了过生日给他订过蛋糕,其他时候从来不给他买甜食,甚至还不让罗姨给他买,所以他一般都悄悄地自己买来解解馋。难道他爸是为了安慰他受到不白之冤所以特地买来给他吃?
“她买的。”
吃晚饭的时候,齐芋告诉他冰箱里有块小蛋糕是专门给他留的。餐桌上,齐芋换回了家居服,也卸了妆和首饰,几小时前的艳光四射仿佛是他脑袋里的虚构,不过,她的眼睛还是亮晶晶的,脸上的笑容也亮晶晶的。
“不开心的时候吃点甜食可以让心情变好一点。”
在齐芋看来,再老成持重,十六岁也还是个孩子,所以她在回家的路上给自己买甜食的时候,也给肖煦捎了一块,以表示对他今天遭遇的同情。
肖常礼转述了齐芋的话。
肖煦夸张地打了个寒战,不以为然地说:“我才没有那么玻璃心。”
“我也觉得你没有哪里不开心。”肖常礼说:“所以蛋糕我会帮你吃了,只是知会你一声,写你的作业吧。”
肖煦傻掉:“欸???不是,爸你又不喜欢吃甜的!我不需要你帮忙。”他没说不吃啊。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咳嗽还想吃什么甜的,还想不想早点好了?”肖常礼不理聒噪的儿子,专心工作。他平时不吃甜食主要是为了健康考虑,毕竟不管怎么健身保养,都是眼看要奔四的人了,当然要严格控制糖分摄入。
现在么,吃一点就关系不大了。
肖煦张口结舌:“……”好无耻啊,咳嗽的人本来是谁?
肖家父子俩都在书房里,齐芋已经看完之前拿的小说,但往三楼张望了一下,见门是关着的,便没像昨天那样直接推门而入,回自己房间了。
晚上也还是一个人岁月静好,巨大的床连翻几个身都碰不到边。重生后有钱有闲的豪门太太的生活,她过得舒心快活,适应良好,唯独对这个老公还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在齐芋看来,原身和肖常礼俩人肯定不是正常夫妻,起码正常的丈夫不会抗拒让妻子出现在自己一米直径的范围内,也不会因为感冒就整个人直接在家隐形,但俩人到底有什么秘密,她还没有任何头绪。
她觉得肖家两父子都挺神奇的,一开始是儿子冷若冰霜,现在儿子好容易软化了一丢丢,变成了老父亲不理人。如果不是她从抽屉里翻出了红彤彤的结婚证,恐怕都要以为原身是结了个假婚。
甚至,齐芋和肖常礼之间的异样很快就连罗姐都发觉了。
一开始罗姐也没留意,还真以为肖常礼是因为感冒自我隔离,但他一连两天在家办公都宅在楼上闭门不出,吃饭也是让罗姐单独送,问都没问齐芋一句,罗姐就觉得不太对劲。
新婚一个月,能有啥不得了的矛盾?她以为是俩人因为啥琐事吵架,悄悄劝说齐芋:“就算是先生惹你生气,你先服个软也没损失什么,先生不是心肠硬的,你递个台阶让他下,他肯定就顺势跟你道歉了。”
至于为什么认为是肖常礼惹齐芋生气,主要是罗姐看齐芋的脾气这么软和一团,虽然嫁进了豪门,但还是文文静静地呆在家里看书,从不出去打牌瞎混乱买奢侈品花老公的钱,不仅和肖煦相处得越来越好,对她这个保姆也亲亲热热的,人格品行没得挑剔,就算偶尔使点小性子,不也是年轻女孩子的可爱之处咯,所以多半还是肖常礼不够包容嘛。
齐芋40度忧伤地看着墙角:“可是,他现在都不跟我说话。”其实肖常礼在家装隐形人,正好如她的意,因为她心里也有鬼,之前还担心自己和原身性格差别太大会引来怀疑,现在看来可能是她多虑了。反正家里空间大的好处之一是可以愉快享受清净的地方不要太多,除了大书房,屋外的小花园,楼顶的露台,还有设备豪华的家庭影院和娱乐室,两枚姓肖的不在,全都便宜了她。
见这姑娘一副懵懂单蠢的样子,罗姐想起她好像说过父母是早就离过婚的,恨不得把自己过来人的经验都倾囊相授:“太太啊,夫妻俩之间,最怕的就是俩人都梗着脖子搞冷战,三天不交流,小事都要搞成大问题了,万一别人……咳,总之,你听罗姐的准没错,不要太把面子当回事,他不来找你,你就去找他呀,该低头的时候别冷着脸。你生得这么好看,跟先生撒撒娇,他哪能抗得住哟。”
罗姐讲得很有道理,但是,跟肖常礼撒娇什么的……
齐芋想象了一下,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从罗姐这没有打听出什么有用的新情报,她决定继续苟住,等几天再视情况看要不要伸出一只试探的脚。
转眼到了周五,齐芋发现,情况似乎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