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既不认识新娘又不认识新郎的陌生人,观礼其实就像在看戏,齐芋跟着大家一起,该鼓掌的时候鼓掌,该举杯的时候举杯,但其实走神走得很远。
罗家是长子结婚,办的十分隆重不差钱,新娘子的婚纱据说是从海外定制后空运回来的,新人给宾客的回礼都好大一包,细节处更见用心,她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原身和肖常礼结的这个婚。
他们好像没有举行婚礼,连婚纱照都没拍,只是简单地去领了个证。
肖常礼是二婚,但原主难道也什么都没要求么?
齐芋又想到自己重生到这个世界后的种种。
肖常礼对她来说是一个天赐的大饼,上辈子她没有机会遇到这个水准的男人,所以这辈子她是做好准备好好跟他相处的。
现在的问题是,无论是对方时不时的诡异举动,还是他没“犯病”时的温和有礼,都让齐芋对这段婚姻的真实面貌起了疑心。
有一个结论非常肯定,那就是他们绝对不是因为感情深厚才互许白头,她翻遍了原主留下来的一切,都没有找到她和肖常礼有丝毫恋爱的痕迹。
就算是地下情,也没有这么一干二净的。
如果是契约婚姻,肖常礼为啥要选择原主呢?
原主和她一样,真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孩子,目前看来也没什么过人之处,老老实实地在秘书处工作着,究竟是哪一点被总裁先生看中了?
难道真的是因为被原主知道了他的“毛病”,为了掩人耳目才娶了她?
这个原因说不太通的地方在于,肖常礼好像也并不讨厌她,假如真是被迫的一方,应该不会想多见到她一眼,态度也不可能那么和气?
另外肖常礼到底是有什么毛病?
刚才那个单眼皮的“小乔总”又是谁?和她有没有关系?
齐芋想的脑壳疼,她决定等回家了,要找肖常礼聊一聊,套一点情报,不能一直这么糊里糊涂地混下去。
万一被怀疑了,她还可以祭出失忆的大旗。
反正他自己也不正常,应该能更好地接受其他人犯病吧。
齐芋是个行动派,回到别墅,没等肖煦牌“肖常礼”拔腿溜走,她就把他拉住了。
“你能来一下吗?”
肖煦在肖常礼的身体里僵住了,飞快地瞟了一眼齐芋,她面色严肃地看着他。
“嗯……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
“不行。”齐芋看了一眼有些惊讶地望着自己的黑发少年,坚持:“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她重音强调了一下是“对你说”。
肖煦更僵硬了。
肖常礼抢在他开口之前说:“我马上上楼,你们随意。”
肖煦:“……”
他爸这个家伙……
被迫留下来,坐在沙发上,和齐芋面对面,早上那个吓死人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肖煦觉得他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她到底要说什么!?
“常礼。”
肖煦不自控地抖了一下。
他不知道,用这样一种些许深情,些许忧愁的语气喊出这个名字,齐芋其实也付出了一定努力。
“我们结婚也有一个多月了。”齐芋用这句话开了头。
来了来了……肖煦在心里绝望地喊。为什么他要承受这些?
“当然你出差了一段时间,可是你回来以后这些天,我总觉得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肖煦:“……”还被你说对了,瞒着你的事,说出来吓死你。
“虽然我们……”齐芋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语焉不详地带过,希望他自己领会,“但现在既然已经是一家人,彼此应该坦诚?”
她盯着对面的男人,他沉默不语的神态还是很正常的,但他显然在回避她的眼神,这就很不正常了。
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他说话,齐芋有点灰心,心想,或许得等下次他正常的时候再来沟通?
“如果是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秘密,那就算了。”
“……并没有。”
这个男人嘴里说着没有,却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齐芋没有纠缠:“行,我只是希望夫妻一体,咱们能更开诚布公一些,比如说有没有哪些事你不希望我做,有没有哪间房我不能进去,有哪些忌讳的话我不能说,什么的。”
肖煦:我哪知道……
他实在受不了顶着他爸的面貌继续被她凝视下去了,长吸一口气,站了起来:“你说的这些,如果真有的话,等我想到了会告诉你的。”
说完三步并作两步,上楼飞奔去找他爸去了。
肖常礼正在一个个联系他信得过的几位朋友,打听那种有道行的“高人”。
一般来说,娱乐圈普遍比较迷信玄学,开机前必然煞有介事地举行上香仪式,电影定档要找人算日子,甚至有传闻某些明星为了走红,吃斋念佛找大师上课不说,还会去泰国请小鬼、用尸油做成的口红等等。
而实业家不会大张旗鼓地搞玄学,尽管私下也有很多人对风水和运道那一套非常讲究。
但肖常礼向来表现得是不信这个的,突然间问起,大家当然都感到惊讶。
有朋友当即打电话来问他莫非遇到什么困难。
主要是没听说乘方公司有经营不善,他们都猜测是不是家里有人身体不好。
——这也是人之常情,在人力已竭尽之所能的情况下,就会不自觉地寄希望于非自然力量。
肖常礼没法解释实际情况来满足朋友们旺盛的好奇心,只说自己有个非常棘手的难题无法解决,拜托他们有线索渠道的话,帮忙介绍。
等他打完最后一个电话,肖煦躺在床上都快睡着了。
“她说什么了?”肖常礼在肖煦房间的椅子上坐下来。
肖煦原样重复了一遍和齐芋的对话,对着他爸哈哈大笑:“她居然问有没有哪间房间她不能进去,她是在想蓝胡子的故事吗?你在她心里的形象是有多可怕?”
肖常礼心里默念,这是亲生的、亲生的……
“我在她心里的形象还不是拜你所赐。”
肖煦大声叫冤,被肖常礼赶去做作业了。
肖常礼独自站在窗边,望着远处回想齐芋说的那几句话。
【我只是希望夫妻一体,咱们能更开诚布公一些……】
听上去她确实已经做出了决定。
那么,他要对她的选择作出回应吗?
虽然和肖常礼的对话结束得有些仓促,但齐芋迈出这一步,心情开阔不少,继续去读她的小说了。
晚上,她睡在床上收到了肖常礼的微信,说他还要在书房加班,让她不要等他。
都在一个屋檐下还要发微信,也是了不起。
不过总裁先生的辛勤工作,正是她舒舒服服躺在大床上睡觉的基石和保障,作为一个坐享其成的人,她决定还是不要吐槽了。
周日,齐芋出门去参加一个作家签售活动。
活动是一家书店和出版社合办的,地点就在这家书店的三楼,像齐芋这样慕名而来的人快把小小的活动场地挤爆了。
这位作家涉猎很广,最初是写玄幻小说出名,但后来还穿插着写了几部严肃文学,拍成了影视作品,引发了很多讨论。
齐芋是来了这个世界才读到他写的作品,暂且只读了一本,就拜倒在了作家的学识和澎湃的想象力之下。
在网上搜过作家后,大数据就推送了今天的签售活动,因为恰巧在T市举办,她当即决定来见一见本人。
作家本人长相平平,但有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感觉,口才很好,把他写作过程中的一些小事也讲得极为有趣。
讲话环节后就是签售,齐芋捧着刚买的新书站在队伍里,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转头一看,一个长发披肩,在海魂衫外披了件牛仔外套的女孩正在队伍后面的位置皱眉瞪着她,身旁还有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一双眼睛也盯着自己不放。
那女孩叫了齐芋一声,就没了下文,只是脸色颇为不善。
如果不是队伍里其他人众目睽睽,她可能会想冲到齐芋旁边来。
刚刚听了作家的自述,说他为了写作,平时有意训练自己的想象力,比如看见一支普通的笔,想象如果它是一支能修改别人未来的笔,会发生什么故事,齐芋心里已经开始转开了。
这俩,不会是我的仇人吧。
难不成原主曾经干过什么撬人墙角的事?还是借钱不还被债主撞见了?再往差一点想,原主该不会曾经搞过霸凌?
果然她的想象力还是不够,想的都是中规中矩陈词滥调的场景,假设在小说里,一定没人愿意看。
拿到作家亲笔签完名的书之后,齐芋根据现场引导从另一侧走出去了。
但她没有走远,站在不远处等着那一对签完出来。
“你竟然没有走!”
穿牛仔外套的不知名女孩再见到她,一开口就是:“齐芋,你还挺有脸的啊!”
齐芋既不知道怎么称呼她,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好闭嘴,希望对方多说一点。
她之所以留下来,就是想借机多了解一点原主的事。
她正觉得奇怪,因为这一个月来,竟然都没有一个原主的朋友联系她。眼前的这两位是不是朋友先打个问号,至少是认识原主的。
“哦对了,现在是不是不能再叫你齐芋了,要喊你某夫人了?毕竟嫁入豪门了,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了哦。怎么,今天不用舔你豪门老公的脚,有机会出来放风了?”女孩对着齐芋嘲讽道。
高瘦的男生站在她身后,嫌恶地看了齐芋一眼,拉着女孩要走:“夏琴,别跟这种人说话了,走吧。”
“我还要再说一句!”夏琴扭过头恶狠狠地看向齐芋:“我哥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个爱慕虚荣的拜金女!为了嫁进豪门就抛弃我哥,你知道他有多伤心吗?我哥这么好的人,被你玷污了!你以为嫁进豪门就能幸福吗?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如果我哥得不到幸福,我会诅咒你一辈子!”
周围从签售现场出来的人听到这么劲爆的话,都刻意放慢了脚步,想要多听一点八卦。
齐芋十分后悔没有走远一点,但现在捂脸也来不及了,强装镇定而已。
她无法分辨夏琴说的是否为实情,但既然继承了原主的一切,这种水平的攻击,除了有点丢脸外,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默默承受吧。
落在对面眼里,她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厚脸皮。夏琴气得大呸了一声,扯着自己男朋友走了。
齐芋这个拜金女也在其他人异样的眼神中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