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学校举办一年一度的“青春季·文艺汇演”。
高二年级负责筹办初赛,班主任推荐沈秋参加征文展示,她起初拒绝,但最终还是被劝动了。理由很简单:“你不是一直写得挺好吗?总不能每次都藏着。”
她挑了篇旧文,改了几个段落,用笔名投了上去。
题目是:《我站在一个人遗落的时间里》。
内容是一段没能说出口的故事:主角和朋友曾一起在午后写作业、谈天、追光,最后却在某个不可言说的分岔口各走一边;谁也没做错,只是走散。
她以为没人会认真看这篇散文。
可出人意料的是,三天后,它被选为决赛现场展示文之一。
还被念了出来。
汇演当天,教室布置得热闹,彩带、灯串和粉笔画交织在一起。讲台上放着一台麦克风,由学生代表轮流朗读几篇入选作品。
沈秋坐在人群中,看着同桌将她那篇打印出来的稿子递给主持人,心里忽然有点发虚。
她想走,却已经晚了。
念她文章的是一个高一的学妹,声音清澈,语速柔和。念到那段“我以为我等的是一个愿意回头的人,后来才明白,是我自己不敢承认他早就站在别的时间线里”时,全场一片寂静。
沈秋低头,不敢看台下的任何一个人,尤其不敢看——坐在最后一排的许然。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也不知道,他听见之后,有没有意识到,自己是那个“时间线上的人”。
活动结束后,林漾追上她:“沈秋!你写的那篇,真的是你吗?”
她犹豫了一下:“……是。”
林漾眼神有点复杂:“你是写给许然的?”
沈秋没有否认。
林漾叹了口气:“那你知不知道,他也投了一篇?”
沈秋猛地抬头:“什么?”
“他投了匿名诗歌。稿子放在展板上,你没看?”
沈秋像是被点醒,转头冲进展览教室。
一排排文字被贴在展板上,有的用彩纸剪边,有的贴了照片配图。她一路扫过去,直到在角落看到那首短诗:
“你说风吹过的方向就是答案
可我等在逆风里太久
最后风停了,你也不在了。”
署名:无。
她认得那种字迹,是许然写的。他写字总是有点用力,笔锋像小幅度下坠的坡道,斜得刚好。
她忽然有点想哭。
不是因为内容,而是因为——原来她不是一个人留下来的。
原来他也有话没说。
那天晚上沈秋在日记本上写下:
“人最大的误会,不是以为有人喜欢你,而是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喜欢。”
“后来才明白,很多人都在爱着彼此,只是说不出来。”
她把这句话贴在笔袋里内层夹缝中,没有告诉任何人。
过了几天,语文课代表来发评选小结表格。
这是例行公事,但这次老师在表格后加了一栏:“是否愿意对某篇文章写匿名点评。”
沈秋迟疑片刻,写下了对那首诗的回应:
“你以为你站在风里,其实我们都在风里。”
她没署名,也没告诉任何人。
但她隐隐希望他能看到。
那周五,许然早读迟到了。
他站在门口,敲了敲门,老师抬头瞥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挥了下手让他进来。
他走回座位时,桌上多了一张小纸条,字迹整洁:
“你以为你站在风里,其实我们都在风里。”
他愣了一下,指尖轻轻按住纸角。
过了许久,他慢慢把那纸条折起来,藏进了练习本的夹层。
没人注意到他眼神里那一瞬间的失神。
自那以后,他们之间没有立刻复原,但也没有彻底沉默。
偶尔在走廊擦肩,会点头致意;偶尔在课间借书,会说一声“谢谢”。
像是两条曾经交汇过的河流,虽然再度分岔,但各自都知道对方的源头在哪。
五月,学校组织模拟志愿填报练习。
每人要写下一所“理想但可能达不到”的大学和一所“保底可行”的学校。
沈秋填了某所文科强校,理由是“图书馆有海边景观”。
许然填了某所综合类大学,理由是“有摄影选修”。
他笑着说:“到时候我能拍你图书馆看海。”
沈秋低头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那天风很大,校园树叶吹得哗哗响,仿佛谁也听不清谁在说什么。
但他们都记住了那句看似玩笑的“如果”。
因为在所有未被说出的愿望里,那句“我想和你在未来的某一刻重逢”其实从未消失。
它只是换了一种形式被埋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