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堂堂昆仑弟子,居然没见过这样一个阵法。”
默了良久,只见阵眼里面传出一个独属于女子的声音。
萦芑的耳力向来不错,自然能听得出,这道声音虽然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猜忌和戒备,但却婉转好听,想必是来自一个娇俏女子。只可惜,她现在被困在阵中,萦芑也看不到她的样貌。
闻言,萦芑心中百转千回,似是想到什么一般,眼珠子忍不住转了转,“你便是……昨夜住在我对门的那对私奔男女中的姑娘?”
此时已临近夏日,正午的阳光也比初春时的炎热许多,阵眼位于一处空旷之地,并无树荫遮挡,阵中的暮悬铃此时已经被晒得汗意涔涔,若不是她身体尚好,只怕现在已经被晒得中暑晕过去了。
“姑娘消息还真是灵通啊。”暮悬铃笑着叹了一句。
“我也是今天早上起来时见客栈无人,问了一嘴门中的师兄才知姑娘身份的。”萦芑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我看这架势,怕是你那情郎用阵法把你困在这里了。”说罢,心中虽不理解着姑娘究竟喜欢她那情郎哪里,但面上却是不显,只是笑意盈盈的回答着对方刚刚的问题,“只是姑娘方才那个话倒是有失偏颇,昆仑弟子虽然个个资质卓越,但也不是人人都如我那大师兄那般见多识广的,这样的阵法连他都没见过,我如何能识得?我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医师罢了。”
远处,马车中人听了这话,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你若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医师,那当年也不会因为治好我而名声大噪,成为世人口中能够活死人、肉白骨的小神医了。
那时的萦芑分明只有十四岁的年纪,可医术却已超过旁人许多,那本无望治好的双腿,在她手里不过过了区区数月,他就已经可以如寻常人一样,一般无二。
只是十多年未见,当年那个只有十多岁的小姑娘早已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明明看上去并不算精致的打扮,甚至可称得上素面朝天,可那容貌却兀自胜过精致打扮的女子许多。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似乎是,有的姑娘相貌普通,只能用胭脂水粉打扮起来,但有的姑娘却截然相反,她们不需要过多的使用胭脂水粉和珠钗首饰,只需要稍加点缀便好,若是用了,反倒是显得庸俗。
很显然,萦芑便是后者。
好一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闻言,暮悬铃面上颇有几分痛心疾首,捂着胸口惋惜道,“我还以为姑娘来自昆仑,应该能救我出去,没想到……”
“我非阵修,自然不精于此道。”萦芑道,“不过,我有一个故人,若是他在,想必定能解开困住姑娘的阵法。”
故人……
此言一出,车内之人心中仿佛被投入一颗石子一般,瞬间掀起了涟漪。
她还记得,没有忘记。
“姑娘。”在远处沉默半晌,车内人终于开口,“可否让在下一试?”
那是一道极温润的声音。
萦芑循声回头,只见一辆看着马车停在不远处的林荫小道上。
那是一辆看着虽然朴素,但却分外清雅的马车,车顶的四个角系着四个成色上乘的和田玉,车帘的颜色虽然朴素,但却是极好的料子。很显然,主人是存了低调的心思出来的。
然而萦芑却未动半分,只远远的看着那个为他驾车的护卫。
那护卫是个姑娘,乌黑如墨的头发被拢在脑后,由银冠束成一个高马尾的样式,她的样貌不算上乘,但胜在清秀,可惜神情微冷,同她那清秀的相貌简直不搭。
她看着有些眼熟。
还有她腰间的佩剑……
是了,十余年前在蕴秀山庄的时候,她曾经送过一个人一把佩剑。
这姑娘是封遥。
萦芑与封遥是认识的。
那时南胥月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害她的继母、将他当做废子的父亲都已经死了,萦芑已经思索着等过一段时间便回昆仑复命。
那时萦芑那‘小神医’的名头已经传开,封遥不知从哪里听说她在蕴秀山庄,便求到了蕴秀山庄门前,请萦芑为她弟弟看病。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封遥跪在山庄门前,全身已经被淋得湿透,发髻凌乱不堪,看着十分狼狈。萦芑心软,见不得她这般模样,便答应了她的请求,随她去医治她的弟弟。
弟弟病好后,封遥本想留在萦芑身边,但奈何萦芑很少下山,也不需要护卫随从。于是来寻萦芑回师门的韩绛霄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以南胥月伤势未好需要人看护的由头,将封遥留在了蕴秀山庄。
那是萦芑和封遥之间的一个约定。
等到下一次见面的时候,萦芑的恩情算是报完,封遥可以选择自行离开。只是那时候谁也没想到,下一次的见面,竟然是十多年后的一个初夏的季节。
那想必车内之人便是阔别数年未见的南胥月了。
萦芑牵着阿宝上前,在确定车内之人身份后,忍不住轻笑出声,“没想到,南庄主也这么闲,居然跑到这个荒山野岭来。”
南胥月含笑,自马车内撩帘而出,在看到不远处的姑娘时,亦露出一抹虽浅,却宛如春日和风般的笑意,“因为你在这里。”
萦芑知道南胥月能卜会算,对此并不意外,只是笑着看向他,“好久不见,南胥月。”
“阿萦,我等你很久了。”
阵外的人虽然看不到阵中的情形,但阵中的人却能看到阵外的场景。
见二人若无旁人的叙旧,本就对谢雪臣一肚子火的暮悬铃更是忍无可忍,“喂,你们说完了吗?能不能理一下我?我都快被晒死了!”
南胥月微微一笑。他绕过萦芑,看着太阳底下依旧泛着光芒的阵眼,淡淡道,“玲珑枷……”
闻言,暮悬铃心中的火气瞬间消散。她惊讶的抬头,问,“连那姑娘这个昆仑弟子都认不得的阵法,你居然认得?”
“玲珑枷只困不杀,乃仁慈之阵。此阵以血布成,隐有金光,可见布阵之人修为深厚。”
阵内,因着被困在这里一天一夜,暮悬铃心中怨念颇深。
仁慈,仁慈个鬼!
南胥月笑的温和,也不知是猜到了暮悬铃心中所想还是猜到了布阵之人是何方神圣,只是自顾自的笑道,“若要杀人,何须用阵?若要布阵,何须用血?想来此人状况极遭,只能以下下策来对敌,姑娘怕是不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