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众人见朱祐璟清醒过来,便都向他围了过去。张姝璘也不例外,朱祐璟双眼迷茫,只觉头顶有什么东西压制着。
李大夫见朱祐璟醒来,将身上的针尽数收回了。朱祐璟被长明扶起靠在床边,他此刻还是使不上什么力气,只能由着长明将他从床上扶起,反倒是这眼神,便一直放在张姝璘身上。
帐中明眼人都能瞧见朱祐璟的眼神,像是要将张姝璘看穿了似的。长明见朱祐璟这个样子,无声出了帐外,福儿与李大夫也都识相出了帐外,三人一同站在帐中,长明本在帐中踱步,而后不知为何便朝着别处去了。
最后这李大夫帐外就只剩看守的将士,还留在原处,其他人都不知所踪。
她一回头这帐中便只剩她与朱祐璟二人,她只好向前走了两步,朱祐璟张张嘴巴,像是有话要说。
张姝璘走进了些,附耳去听,热气接近耳廓,他说话有气无力,张姝璘听了几遍才听清了他所说为何。转身在倒了盏茶,送到了朱祐璟嘴边,指侧无意触碰他的下唇,不禁让她一愣。
她微微倾斜将盏中之水倒入他口中,从胸胁中拿出新的绣帕,给他擦了擦嘴边的余水。
朱祐璟双手放于身体两侧,张姝璘并未坐在床边,只是将身子尽可能的向朱祐璟靠去。她将空盏放于桌上后,接着便站在方才给朱祐璟喂水之处,若不是帐中无人,不离得近些,还真听不清他有何需求。
“殿下若是觉得有些力气的话,妾便叫人将您送到侧帐中,将身上盔甲卸了下来,可好?”
虽说他身子有些发软,这眼中也有些发昏,她就不能好好、静静在他身边待会儿吗?
见朱祐璟并未说话,她便将凳子放在一旁,与他你望我、我望你,这么两两相看。
朱祐璟手掌朝上摊开在床上,张姝璘没看错的话,他的食指好像向她勾了勾手。张姝璘冒着满脸狐疑,将手伸了过去,点了点他手心。
他眼神向下,跟着张姝璘的手走,也看向自己的手心,五指向里弯了弯。
见朱祐璟有了动作,张姝璘便将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朱祐璟脸上的笑容还没挂半瞬,便消失了。
她此举本就是为试探,只是验证一下猜想,并未想过朱祐璟竟真的做了反应,这下她便不知如何接了只好将手收了回来。
一片静寂之后,朱祐璟开口打破,“可是夫人将我送回营中?”
她本低着头,眼皮耷拉在一起,就快坐着睡着之时,朱祐璟出声了,差点将她小胆吓破。
未有声音从帐中传出,之前眼前之人,点了点头。
不过,他都昏了人过去,是如何知晓的,张姝璘虽说心中有些好奇,但还是止于唇齿,并未将其问出口。
他抬起距离张姝璘远侧的那只手,摸向胸前,像是在找寻着什么。张姝璘还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只见朱祐璟为寻得何物后,抬眸望着张姝璘。
“殿下,在找些什么?妾可否帮的上忙?”她问道。
“无事。”朱祐璟盯着她的眼睛看,但张姝璘好像从他的眼神之中察觉到了一丝忧伤,难不成,被药之前经历了某事,才如此寻找何物?
张姝璘脖子有些酸痛,低头瞬间,听见了掀被的摩擦声,抬头望去,便看见朱祐璟已经双脚下了床边,一副要她扶着的样子。
她带着些慌忙起身,扶着朱祐璟的手臂,两人就这么出了李大夫的帐中。拉开帐帏之时,门外的将士们,见状想要上前帮助她将朱祐璟扶进寝帐中。结果皆被朱祐璟一个手势,给拒绝了,站在朱祐璟的右侧,抬头之前依稀还能看见,她打了那一巴掌印,还浅浅的印在朱祐璟脸上,不近些去看,几乎看不出来。
想到这个,她脚步微微一顿,难不成朱祐璟是因为这一巴掌,才知道是她将他送回了营中?
朱祐璟被她停滞动作吸引,侧低着头向她望去,眼神中像是在问她,怎么不走了,夫人是有何事吗?
不过就算朱祐璟能感受到有人扇了他一巴掌,在昏迷时,也应该不知是何人所为吧。想到这里张姝璘便向朱祐璟摆了摆头,表示无事。
两人还未进帐中,双枝便在帐外候着了,福儿也在一旁,老远张姝璘便瞧见福儿这脸上藏不住的笑容。
张姝璘虽不是弯着身子,但腹前还是有些痛感,使她不自觉皱起眉头。
双枝随着二人进了帐中,一人扶着朱祐璟,一人将他身上的盔甲卸去,张姝璘站在一旁扶着朱祐璟。她倒是想松手,只是在她欲收手只是,朱祐璟将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之上,难以将手抽回。
直到双枝要将张姝璘那侧的甲卸去之时,朱祐璟才将手松开了。
她退至三人身后,双枝卸完甲后,便出了帐中,张姝璘望着双枝溜走的踪迹望去,不是,不伺候殿下梳洗吗?
目光还在双枝走出时的方向,忽然右手被人拉住,很有力。
“????”
张姝璘心中还纳闷,方才朱祐璟说话不是还气力不足的样子,怎么转眼就将她拉走了。被力量牵拉着向身后走去,张姝璘下意识弯了弯腰,但又很快将身子挺了起来,因为腹部有些疼痛了,她被迫直起了身子。
等等?他这个去处,是要将她往侧帐中拉去?
她还没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了屏风后,屏风并不是一成不透的,倒是有些透的,隐约瞧见朱祐璟模糊的上身,出现了她眼前,想要闭眼之时,已经有些来不及了,她下意识蹲下。但却因为腹部刺痛,不小心叫出了声。
朱祐璟刚将里衣脱了,便听见屏风之后,张姝璘传出了声音,并不像是看见了不该看见的反应,倒像是忍疼时的哼声。
“夫人,别误会,将夫人拉了进来,只是想让夫人,帮我递一下衣物。”
听他说完,便听见了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她食指紧掐着擘指,指尖都有些泛白了,与她指尖不同的便是她的双耳,已然因为朱祐璟,染上了绯红的颜色,久久未能褪去。
若说张姝璘应不该是如此,只不过此前朱祐璟回那句“嗯。”倒是久久萦绕在她心间,不肯褪去。
本是试探为之,没成想竟得到肯定的回答,让张姝璘一时不知如何消化。
“夫人。”
她的思绪被朱祐璟一声,“夫人。”所打断。她下意识回应,将衣物隔着屏风递给了朱祐璟。
他接过衣物,轻轻传来一句,“多谢。”
张姝璘见他已将衣物接过,便出了侧帐,快步走到桌边,拿起茶盏猛猛灌了两盏茶。朱祐璟紧接着她身后出了侧帐,便看见张姝璘背对着她,倒是没看见她猛猛灌水的样子。
她将盏放在桌上,转身。便看见了身后的朱祐璟,又又又再一次快要将她的小胆吓破了。
瞧她受了一脸惊吓的样子,朱祐璟跨步先前,张姝璘倒是没后退,毕竟身后抵着桌子,她也不好向后退去。
朱祐璟眼神柔得像水,问她怎么了,张姝璘摆摆脑袋。方才让福儿帮忙换药之时已梳洗过了,走神一瞬,朱祐璟已经走到了床前,张姝璘瞧着他像是似有上/床之意,便紧着小碎步,走到了床前。
二人一左一右,躺在床上,张姝璘将手自然放在身子两侧,尽力离朱祐璟远些,虽说还未入冬,夜晚还是有些凉意的,好几次醒来之时,她都惊觉自己已越过心中给两人之间制定的界线了。
“殿下,现身子还发软么?”
张姝璘吃过亏,自然是知道此药又何症状,不过瞧着朱祐璟那手劲儿,想必也是不的。
“嗯。”
她睁大了些眼睛,听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那方才拉她进侧帐之人是谁?
“今日夫人是如何找到我的?”他问道,即刻便侧头向张姝璘看去。
她与朱祐璟的头,几乎趋于同一水平,余光自然能瞥见朱祐璟向她看来。她下意识清了清嗓子,“殿下一人前往,想必邀约之人的条件定是诱人的,妾便往山洞那处想了去。没想到,竟叫妾歪打正着上了。”
张姝璘说着说着自嘲的笑了起来,身旁的朱祐璟又没了声音,她侧头向他望去,只一瞬便对上了他的眼神,也只一瞬她便收回了眼神,不再看他。
良久,他突然发声。
“夫人,若是今日我死了……”
他话还未说完,张姝璘便打断了他的话,“殿下莫要说胡话,现不是好好的。”
虽说前世朱祐璟英年便逝去,但此世还好生生地躺在她面前,她不许也不允许此事的发生,倘若从他这处的切入点没了,她恐怕只能走从前的老路?她不愿。
“好,不说了。”他收回视线,与她视线相同一起望着帐顶。
她假意打了个哈欠,对朱祐璟说道:
“殿下,今日有些乏了,便先睡了。”
朱祐璟视线转回她身上,只见她将双眼缓缓闭上,然后在他望得入迷之处,双唇动了动。
“若是夜里挤到了殿下,殿下大可将妾叫醒。”
不明所以的笑声从身旁传来,在她抬眼望去之时,那人开口道:
“记下了,睡吧。”
话音刚落,朱祐璟便将床边那盏明灯,吹熄了。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张姝璘今日真是有些累了,眼皮重得慌,便沉沉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