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野跟戚许商量，解散之后要不要跟他一起先回趟俱乐部，有些事要处理，之后他们再去吃火锅。

    戚许欣然同意，她是线上报名的活动，还没去过那家俱乐部，对里面是什么样很好奇。

    大巴车驶进市区，况野叫醒众人，将意见表和笔分发下去。

    戚许每一项都勾选了满分，不过她估计，那个余姐和她老公张哥可能会给差评。

    估摸着都填好后，况野从后走到前，收回表格和笔。

    况野又打开麦，说了一些“今天跟大家在一起拥有了愉快的行程”这类的套话。

    结束之后，大家一齐鼓掌。

    又行驶了一会儿，到达早上集合地点，况野又提醒了一遍不要落下东西，宣布解散。

    开门下车，小微和戚许早就交换了联系方式，一边约好下次一起去看电影，在路边分别。

    况野站在车门旁，叫她稍微等一下，他帮司机师傅打扫一下卫生。

    戚许“哒哒哒”凑过去，“我能帮忙做点什么？”

    师傅笑着看这俩人。

    戚许自来熟，“我们之前认识的，一会儿约了饭。”

    “哦哦，好，小野的朋友哇，你今天腿不舒服是吧，那就坐着休息吧，我们十分八分的就好。”

    “我没事啦，我就是参加你们俱乐部的活动太晚了，如果一直跟着况野的团，我早就不是新手了。”戚许把背包放到况野的背包旁边，接过他手里的大号垃圾袋，“我帮你提这个，你捡垃圾。”

    捡垃圾的况警官：“行，谢谢。”

    都说恨比爱更长久，戚许算领教了，因为她还在惦记那两份意见表。

    所以配合着况野递过去袋子之余，还在追问：“那个意见表你看过没有？如果是差评，对你们有影响吗？”

    “你说余姐？”况野随口问，“没事，至少对我没什么影响。”

    “也对哦，你也算是老板嘛。”这是江医生告诉她的。

    况野纠正：“准确来说，我并不是。几个同样爱好徒步的战友，退伍后想开一间俱乐部，但是资金筹措有些困难，我把我的积蓄都借给了他们。”

    戚许对这个有一点了解的：“公务员不得个人独资或与他人合资、合股、合伙经商办企业。”

    “是啊。”

    她的关注点一如既往的奇特，“所以他们现在还你钱了没？你这应该算事实上的入股吧，虽然没合同，那有没有分红？”

    况野将一个空饮料瓶扔进袋里，略感无奈地看她一眼。

    “钱还了，分红没要，可以免费畅玩。”

    戚许了然地点头，“兄弟情，我懂的，那你做领队也是义务劳动咯。”

    “森城跟北上广这样的一线城市比，收入要少一截，有证的领队不好找，一直缺人，我是帮忙，招够人手应该就不做了。”

    垃圾都清理完，况野将袋口扎紧，扔进路边垃圾箱里。

    司机师傅拎着拖把，“我擦擦地，这就好。”

    两人站在车下等待，要地板干透才能上去，不然满地都会是脚印。

    雨在他们回程路上停了，天空重新变得干净，戚许觉得像是小时候用过的蓝黑墨水，有种质地很均匀的澄透美感。

    他们站在树底下，叶片上积贮的水珠汇集后滴落下来，间或发出“啪”的一声。

    况野头上就被这样“拍”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看，抬手掀上了戚许冲锋衣的帽子。

    “不要打湿头发。”

    “哦。”

    况野刚有注意到她的话，“去给皮皮看诊的时候，江医生和你聊到我？”所以才会说，他也算是老板之一。

    “算是吧，我们也聊了很多别的啊，我和他共同爱好还蛮多的，我们还是高中校友呢。”戚许努力不想让况野识破她在向所有了解他的人获取“情报”。

    “这样啊。”

    “那你觉得江医生怎么样？”

    他知道他说的不是医术。

    但戚许并不知道，所以：“很好啊。”

    那天她还得到允许后还在宠物医院其他空间逛了逛，知道医院还收留了一些流浪动物，会免费救治、绝育，还会给它们找靠谱的领养，有些寄养在这里的宠物，最后主人欠了一大笔费用后弃养，医院也不会因此将这些动物们遗弃，实在领养不出去的，也都收编了。

    医院的院长是江医生的姐姐，所以实质上是自家买卖。

    因为搜集了一些资料，这个圈子的龌龊，戚许也算有些了解。

    打着救治名号的宠物医院豢养甚至拿来住院、洗澡的动物当血猫、血狗牟利这类现象屡见不鲜。

    肯做且能一直坚持这样“亏本”的事，戚许自问是做不到的，打心眼儿里很佩服他。

    所以，对于她眼中堪称伟大的江医生，是不会吝惜赞美的。

    “德艺双馨，颜值与技术并存，他好像还是博士毕业，家里有宠物医院的话也算有产业，可以算作人类高质量男性了。”

    如果不是大约猜到了邵珩那小子的心思，她简直想把孟雪乔拉来让他们原地相亲。

    一阵微风吹过来，况野却觉得周身更冷了几分。

    又一滴雨水打到他头上，他颇感烦躁地抹了一把。

    师傅从车窗探出头，“上来吧。”

    两人提步往车门走。

    戚许还没结束刚才的话题，“我觉得他和乔乔特合适，江医生符合乔乔父母对女婿的要求，还能满足她的要求，尊重她，喜欢动物。”

    况野脚步顿了下，“是啊。”

    他重新回到车上，检查是否有没关严的窗户，逐个关好。

    透过窗玻璃，才注意到，月亮已经悄悄升了起来。

    虽然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不甚圆满的一个形状。

    但深蓝跟明黄搁在一起，这俩对比度极强的颜色。

    也挺好看的。

    **

    俱乐部所在位置在开发区，路上据况野介绍，因为这边租金便宜不少。

    戚许原本以为会是像旅行社那样，某条街上的一家门店。

    大巴车驶进院子，才发现，原来是一间有宽敞停车场的独栋小楼。

    况野带她往室内走，“一二楼是挑空的，主要做展示，三楼几间是办公区和员工宿舍，库房在阁楼。”

    他用工牌刷开门禁，“你随便逛逛，我很快下来的。”

    “没问题呀。”戚许一脚迈进门里，已经四处打量起来了。

    因也售卖一些品牌的户外用品，一楼中心位置铺了假草坪，上面陈设着天幕、帐篷、烧烤炉等用具，一男一女两个模特穿着成套的运动装备，做瞭望的姿势。

    戚许特地到女模特旁边，蹲下身拉起它的裤腿，看看里面有没有给套上压力袜。

    “鞋袜区在这边。”身后骤然响起一道声音，她吓得一激灵，慌忙转过头去看。

    一个看着年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一身跟模特身上同品牌的运动装，正笑吟吟看着她。

    戚许抚了下胸口，“我还以为模特突然开口和我说话。”

    男人爽朗笑起来，“哈哈哈，不好意思了，吓到你，”

    他引着戚许去参观。

    戚许觉得，给这里做空间布置的人，跟宜家样板家的设计师的专业程度不相上下。

    面积不算很大，利用率却充分，功能分区明确简洁，还特地留出一整块区域，做成室内攀岩墙。

    男人已经做过自我介绍，是况野一个姓金的战友，朝族人，他说可以叫他勇哥。

    并且他还知道戚许，据他说，是司机师傅告诉他的，出于好奇，所以来看看，况野头一次带到他们面前的姑娘是何方神圣。

    攀岩也是戚许一直想玩，但是没有勇气尝试的一个项目，因为她其实有些恐高。不过现在看起来很安全，所以她跃跃欲试。

    “我能不能体验下这个？”

    “没问题呀，”勇哥已经取来了镁粉，“没做美甲吧？”

    戚许像个被老师检查卫生的小学生，伸直手指展示自己的双手。

    “穿多大码鞋？”

    “37。”

    勇哥给戚许找来一双全新的攀岩鞋，言简意赅地讲解了一些基础知识，又选了条新手完全无压力的线给她。

    戚许把外套和背包放在一起，系好安全绳。

    蹭蹭蹭开始手脚并用往上爬。

    因是最简单的新手线，只花去不到十分钟便登顶，她朝下面张望、招手，“这也太简单了吧？”

    于是在等待况野的这段时间里，她把零基础新手线都尝试了遍，找到了人类最最原始——就是当猴那会儿的快乐。

    勇哥在下面叫她过来坐，歇会儿，递给她瓶运动饮料。

    戚许坐在软垫上，向勇哥打听起，二十岁出头的况野。

    “他那时候跟现在一样不爱说话吗？”

    “这么多年他一直没谈恋爱？”

    “他为什么大学上的好好的去当兵啊？”

    勇哥摆摆手，“一样一样来，野子话少这一点，倒是从我认识他到现在一直没变过。

    谈恋爱这事，我说实话，你可别不高兴。”

    戚许用瓶子拄着下巴，点点头。

    这姑娘眼睛可真亮，勇哥继续介绍况野情史：“野子是大二那年走的大学生征兵，为了减轻家里的压力，当几年兵能把余下两年的学费生活费挣出来，退伍之后就业还有优惠政策。

    一开始我们也都觉得，这小子仗着是个大学生，太他妈傲了，跟谁都没话。后来处久了才了解，他就是个外冷内热的人，甚至都有点滥好人。谁的忙都帮，只要跟他开口，宁可难为自己也要尽量成全人家，所以我们几个老大哥都挺心疼这孩子。

    哦，谈恋爱的事是吧。

    我这个结论应该是准确的，他有且只有过一个前女友，应该是高中在一起的，大学嘛，异地恋了两年多，那姑娘没考上大学，就留在家里帮忙了，没出去工作。

    他们两家是邻居，野子家没其他人了，就剩下一个奶奶。他奶奶身体也不好，需要人照顾，这姑娘就一直帮忙照看着。”

    戚许咕哝：“贤妻良母型的，那为什么分手啊？”

    “这二十岁，不就到法定结婚年龄了么。再说他们老家那地方啊，不到年龄就办事也多着呢。据说这姑娘是想要一直等野子的，但她家里为了收彩礼给她哥哥结婚，就把她嫁出去了。

    野子当年一穷二白啊，根本不可能拿得出她家要求的彩礼，所以这俩人就，就分手了嘛。”

    “那他当时难过么？”戚许想象一下，情窦初开的况野遭遇失恋的样子。

    “看不太出来啊，他平时也不怎么喜怒形于色。后来，他奶奶也去世了，他就彻底没亲人了。”勇哥说完，叹了口气。

    “也是挺坎坷的。”

    勇哥又端量戚许一眼，“现在也是苦尽甘来了嘛。”

    戚许很臭不要脸的双手托腮，“你说我呀？我有没有那么厉害还不好说哦。”

    勇哥呵呵笑，“你俩性格互补，活脱脱一对傻郭靖俏黄蓉嘛。”

    “可别，他俩的结局可不好。那我还是挺惜命的，目前也没有那么高远的家国情怀。”毕竟自己现在这条命，是妈妈拼了两次才保住的。

    “嗐，我就那么一说。好了，野子下来了。”

    况野走下楼梯，笑问：“聊什么呢？”

    戚许对勇哥眨眨眼，“说你坏话。”

    况野又跟勇哥交代几句今天这个团的情况。

    “我和小微那两张滑道的票。”

    勇哥赶快摆手，“妹子，要收你这钱我以后还怎么好意思见野子了。”

    况野的车也停在院里，勇哥送他们出门。

    “常来啊，妹子！”

    戚许钻进车，热络地跟人道别，“一定来，我是SVIP。”

    “好，下回来给你办张卡。”

    况野今天开的是自己的车，一辆二手的德系中型SUV。

    本来买车这件事不在他的消费计划内，他没有任何基础，在陌生城市生活，每一分钱都有明确用途。

    但如果想要带拉登出门，没车就很不方便，在被拒载很多次之后，他才终于下了这个决心。

    即便是拥有了自己的车，对于加油他也很谨慎，哪个加油站有活动，什么样的驾驶小妙招可以省油，他算最门清。

    有些年头的车，carplay之类的娱乐系统肯定是没有的，好在还能连接手机蓝牙。

    戚许今天不想再听广播了，所以叨咕一番，成功将自己手机连上车内音响。

    她选择每日红心歌曲随机播放。

    况野好几首歌觉得还挺好听，问戚许歌名，戚许乐不可支地笑话他之后，在微信上发给了他。

    导航显示还有三公里就到了，戚许这才突然想到，不知道要不要提前排号。

    况野叫她放心，已经叫老板预留了位置。

    下高架桥，前方车辆均减速靠边停靠。

    “遇到你同行了，这查酒驾呢吧。”

    况野笑，“岂止同行，那不就是金柱。”

    他们也按规矩靠边停车，况野下了车，配合同样憋着笑一本正经的刘金柱进行检测。

    “行，没问题，走吧。”

    刘金柱已经走向后面一辆车。

    戚许刚在桥上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后面这辆一路横冲直撞超了不少车的黑色轿跑，幸亏临近下桥，不然还得硬别到他们前面来。

    “走吧。”

    手刚搭上车门，戚许就听到一声爆喝。

    “滚！”

    紧跟着的是清脆响亮的皮肉抽打的声音，“啪！”

    两人都立即朝发出这些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刘金柱捂着脸，向后趔趄了两步才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