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晚风怡人,身着新裙子的艾琳到花园里弹奏竖琴。
艾琳拥有绝对音感的天赋,擅长旋律的创作和改写,但她个性随性,更喜欢随着灵感即兴创作,作品大多数是碎片化的旋律片段,一年都不一定写得完一首完整的曲子。
她在阿俄伊得皇家歌舞团的好朋友,凯丽姐姐曾明确表达过对她浪费天赋的惋惜,艾琳无所谓地耸耸肩,对她而言,作曲重要的不是完成,而是抒发感情的过程。
指腹在琴弦上滑动,她在描绘孤独的月,也在写孤寂哀伤的自己。
夜色愈发地深沉,艾琳的心情也越发的低落。
可在这时,在弥散的馥郁花香之中,她嗅到了一丝人的气息。
指尖一颤。灵感被打断了。
她恼火地回首望去,哪个不识趣的!
映入眼帘却是一张陌生的脸,美得令人窒息,刹那间,她忘却了怒火。
他静静地伫足在那里,不动一丝一毫,却带着令她难以抗拒的魔力,全部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勾住,不愿再离开分毫。
美是奇迹中的奇迹。
他是在乌尔德之泉中盛开的蓝莲,不染尘埃、没有俗欲的纯净。
月亮都不忍他的容貌被看清,给他披上了一身如梦如幻的薄纱,勾勒出少年精致得无可挑剔的五官,他的鼻梁高挺而线条优越,额前柔顺的碎发下是一双比暮色深沉却透澈的黑眸,透着清冷的疏离感。
她的视线隔着月纱在吻他。
此刻,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他是我的。】
灿亮的流星划过了寂静的心空,坠落在地面上,炽热的火焰在蔓延。
咚、咚、咚。
哦,那不是竖琴的音点,而是她跳得飞快的心跳。
陌生的感觉。我的心为什么跳得这么快?
有微风拂过,白月季的花枝轻轻摇晃,洁白的花瓣飘落。
艾琳的心头莫名地慌乱,怕他只是一道不真实的幻影,风一吹就散。
与他对视的赤色眼眸下意识地绽放出瑰丽之色,是血脉之力对灵魂的威压,捕捉到了一抹真实,原来他是切切实实存在的。
不同于对血族的威慑作用,她诧异地发现竟然自己能控制到少年的意识,人族真是比她想象得还要弱小啊。
少年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年纪,脸上还带着青涩的少年气,凝滞的黑瞳上是惊惶之色,意识在挣扎着想摆脱控制。
就这么轻松地落入了她的掌控之中,可怜的提线木偶~
艾琳启唇:“好听吗?”
——实话回答。
少年点头。
说是天才之作也不为过。
即兴创作被真心肯定了,艾琳乐呵地扬起嘴角。
她是一个自信的人,源于内心的力量能自给自足,但也是喜欢被夸奖的。
不够,我还想听夸奖。
——说出你最强烈的感受。
少年的音色清冷:“你不开心。”
他很清楚,这个答案是冒犯的,很有可能会激怒眼前的血族。可是他别无选择,无法用点头和摇头代替,只能被迫说出了真实想法,甚至无法用言辞修饰。
什么?
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
但说的没错。她不开心,很不开心。
一个陌生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戳破了她坚强的外表,将她内心的低落情绪托于表面。
性情高傲的艾琳心生恼怒,被美色蒙住的大脑也渐渐清明了起来。
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站在白月季旁的少年注视着她,不知何时惊惶已去,恢复到了沉稳平静的状态,意识不再有反抗,就这么快地接受了现实。
目光淡淡,没有多余的情绪。
他在观察她。
小楼的那些人族仆人见到她都恨不得躲出十万八千里,人族畏惧血族才是常态。
他的反应很难不引起艾琳的怀疑。
这少年要么是不知而不惧,不知她是血族,要么是知道的太多了,有底气。
埃尔维斯阵营派来的刺客,人族派来诛杀她的魔法师,还是······
不管他是谁,六年来他是第一个进入玫瑰古堡的生人。
艾琳的内心敲响了警铃,把这位陌生的少年归为了带着目的、不怀好意的外来者。
可一个杀手为什么要派个这么好看的?
莫非是“美人计”?
这么怀疑不是无厘头,在中土大地漫长的历史里,“美人计”算是一个出名而影响力大的计谋。
比如一百多年前,信奉地狱之主的堕天教/团/派遣魅魔“莎乐美”蛊惑克里斯蒂安亲王家族的次子卡修斯,在兄长格达利继位亲王之日弑杀兄长,夺走“渡鸦”组织的影子令牌,诏令黑影暗卫妄图逼宫,引发了令帝国损失惨重的血月叛乱。
但艾琳认为,历史对美人计的叙述往往着重于将罪孽归咎于美人,而轻化了中计者的责任,在不平等关系中占有主导位的他们若意志坚强,能掌控住对权利美色的欲望,怎会反被美人操控、谋杀?
涉及到自己的安危,艾琳越发得冷静。
她不禁联想起自己乱跳的心。
所以他是地狱来的魅魔,还是修习了未知的魅惑魔法?
她可不是为了美色就愚昧无脑之人,虽然他确实长了张惊为天人的漂亮脸蛋。
她要对他进行检查。
艾琳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调笑。
她双眸微眯,让他的表意识彻底沉湎于那份瑰丽之色,控制着他的身体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少年被控制地站在她的身前停下了脚步,目光垂落地望着坐在高大竖琴旁的椅子上的艾琳。
她神情闲懒,眼尾上扬,指尖挑着琴弦,却像是在勾着操控他的线。
漫不经心的表象下是涌动的暗流。
少年试着稳住自己渐乱的呼吸。
这个距离,血族若是抬手便能杀他。
艾琳不喜欢这种自己被别人从高处俯视的感觉,用手指关节拍了下琴柱,下命令道:“跪下。”
少年随即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在了自己的背脊上,膝盖吃不住力开始颤抖。
漆黑的眼眸像凝了一层冷霜,他咬牙抵抗着。
在君主专制的永夜帝国,跪拜象征着臣服、效忠之意,平民需向贵族行双膝跪礼,可在破除了君主制的曙光之国,早已没有了跪拜之礼,强制人跪拜是一种侮辱人的行为。
艾琳能感受到他的潜意识在奋力挣扎着,比之前强烈得多,她不解他为何反应如此强烈,就像小动物应激了一样,若说之前反抗的力量像是在用羽毛给她的灵魂挠痒痒,这回像是用钝甲在刮着灵魂表面。
依旧是徒劳。你就这点能耐吗?
她有点想笑,没耐心和他打消磨战,倏地猛然加强了力量。
少年的膝盖不住,被迫跪倒在少女身前。
这回眼睛流下的不是血,而是太久没眨眼导致的生理性泪水。
从眼角滑落,在白衫的领口留下了不明显的洇痕。
少年垂着头,额前垂下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从俯视的角度可以看见他那高挺的鼻梁和抿成一条线的嘴唇。
他的身体绷得很紧,握住的指关节泛白,再怎么掩饰,身体反应错不了。
他不服气。
提线木偶不听话,艾琳被勾起了玩心。
提着线的时候,他所有的行动皆在她的掌控之下,只能无力地反抗着,可若是松了这线,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反抗呢?她对此很好奇。
不对视就无法对他的灵魂上施加威压,也就失去了对他的控制。
她松着线,等待着提线木偶暴露出自己的底牌。
可别让我失望哦~
少年知道自己处于生命任人宰割的被动处境,他对血族权贵有深深的刻板印象,他们性情顽劣、喜怒无常,心理和行为难以揣摩,所以他的一言一行必须谨慎,免得触犯了逆鳞。
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他的身体一动不动,视线微微上抬,透过黑色碎发间的缝隙观察着她的神情。
艾琳的嘴角牵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像只蓄势待发的毒蛇,紧紧地盯着他这个猎物。一有行动,便可施以惩罚。
但现实不如她所愿。
少年只是静静地跪在身前。
她不满地蹙眉,这反应也太胆小无趣了。
冷冷的指尖挑起少年的下巴,清俊英朗的面容瞬间拉近了距离,让他抬起头,直视自己的眼睛。
可以闻到他身上有清雅的金盏花香。
少年被迫抬着头望着坐在椅子上俯视自己的少女,她赤色的眼眸明艳瑰丽,带着玩弄意味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的每一寸肌肤碾过。
他的呼吸局促了,心中苦笑,这眼神不像是在看“人”,而像是细细打量着一个玩具,用来榨取乐趣的玩具。
他讨厌这种眼神。
他也曾见过相似的眼神,那是在八年前。
扣着脚铐的他站在泥泞的候场室里,艰难地踮起脚,透过竖着铁栏杆的窗户,看到外面的斗兽场上,作为奴隶的人类孩子们为了获得活下去的机会在浴血厮杀。
一片刺耳的尖叫声中,夹杂着违和的欢声笑语和起哄的加油声。坐在看台上的血族权贵们观赏着这场残忍的游戏,期待着烙印着自己号码牌的奴隶成为赢家。
而这一切不过是为了给那个坐在高台上的男人庆生。
那个戴着皇冠、披着鲜红外袍的男人,手中的酒杯微微摇晃,他便是永夜帝国的血皇哈德斯·奥斯汀。
作为始作俑者的他从高处睥睨着斗兽场上身份卑微的“兽”们,赤眸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自相残杀。
那个目光就像是一只冷血动物在盯着走投无路的猎物们,满满是戏弄,看着他们痛苦地遭受折磨,以此为乐。
不愧是父女俩,连眼神都这么相似。
这时,触碰着他的微冷手指忽的动了,打断了他的思绪。
指尖划过下颚,滑上了他的脖颈,随意地在脖颈上游走。
艾琳感受到了少年肌肤的细腻光滑,带着不同于血族的温热。
很舒服的触感,令她想要多摸一会。
指尖无意间触碰到凸起的喉结,漫步目的地绕着轮廓划了个圈,磨搓了几下。
喉结滚动了。
少年的眸色微动,身体颤了一下,唇抿得更紧。
就这么敏感?
艾琳轻挑了一下眉心,他的反应令她兴奋起来。
在他身上淡淡的金盏花香下,压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幽香,从肌肤下沁出。
极淡,却又诡异地萦绕在鼻尖,勾起了血族中的“素食者”艾琳的馋意。
都说人类的脖颈极为脆弱的部位,脖颈的血口感也是最鲜甜的,那若是让我的牙齿咬上去,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
她的目光停滞在了眼前修长而白净的脖颈上,特别是脖颈右侧的黑色小痣显得格外诱人,像是标记了一个位置【请您从这里咬我】。
嘴中的犬牙变成了锋利的尖牙,她手中的力不禁一重,指甲在白皙的脖颈上留下突兀的红色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