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略祥云流转在仙殿云銮之上,泛着金光,充沛的灵气缭绕在九重天际,霞光粼粼,在鲜少有人踏足的寒境里,锋利无比的剑身穿透娀虞的心口,丝丝血迹染红她银白色的仙裙。
蓝白色的光束幻化在掌心,灵力涌动,生生将刺在心口的剑劈开。
娀虞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姣美的容颜透着惊诧,眼底渐渐浮现厌恶和憎恨。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到头来伤她的人竟是相处多年的旧友,此刻,多年的情谊在此刻成了笑话。
东辰目光落在眼前之人脸上,温柔的脸庞神色冷淡,丝毫不见半点惊异,漠然的可怕:“别怪我。”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天界。”
“六界众生,不过尔尔,若非有不可,便应使魔族倾覆。”他依旧面不改色,就连神情里窥探不出半分愧疚。
她调动灵力,调整灵息,时至今日,她才真正看清了东辰的面目,娀虞嘴角透着一丝讥笑,一切都是为了天界?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好像本就该如此一般。
她从前怎么从未发现,眼前之人竟是个带着温柔面具的伪君子,藏得如此之深,以至于她到今天才发现,说到底还是她识人不清。
东辰平静地开口,“把你身上的上古血脉和灵力术法给我,我不会杀你。”语气是与往日温柔截然不同,带着陌生的冷硬。
他并没有诓骗她,他想要的不过她的灵力术法罢了,并不想杀她。只是他也绝不能放她离开……
娀虞强撑着身子,捂着刺痛的心口,眉目冷若冰霜,既带着恨意又藏着疑惑,冷冷地开口:“都是为了天界?说得如此好听,哈哈哈……你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罢了。”
“东辰,这么些年来,想必你演戏也演累了吧,而今好不容易等到机会,便迫不及待的下手了。”
娀虞目光沉沉地注视着面前的人,仙衣玉冠,姿态翩然,大多时候对人都是以一副温柔的姿态,这是天界的东辰神君,任凭哪位仙君见到他不道一句好,整个天界之上人缘最好的存在。
她昔日的旧友,而今却将剑刺入她的心口,只为她血脉中的蕴含的上古术法和她这一身的上古遗留血脉。
他脸上意味不明,也并无一丝笑意。
衣衫微动,掌心交叠,缕缕灵力翻涌,她脚下的法阵随着东辰施法结印也调转起来。
不过瞬间,她已身在堕神台。
一抹深红落入眼帘,极其醒目,九天玄雷在穹顶翻滚,吸引着不少仙君往堕神台赶来。
娀虞伏在堕神台上喘息,一柄长剑让她太过痛苦,让她已无力气对周遭指指点点的人再多看一眼。
嘈杂的声音震荡在周遭:“这是谁啊?”
“哪里来的女仙,怎的并未见过?”矗立在堕神台结界之上的人没有认出她来。
在神界多少万年了,她参加仙宴的次数屈指可数,旁人自然认不出来。
零散细碎的杂音钻入她的耳朵,混乱交杂的声音让她头疼欲裂。
“快看!她身上有魔气。”此话一出,在人群中掀起一阵惊诧声,丝毫掩盖不住半分。
有人唤了站在台边的东辰神君一声,“东辰神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东辰刺入她心口的利剑上有魔气,浓郁的魔气缠绕在她周身,格外显眼。
“神君娀虞,勾结魔族,意图颠覆我九重天,我原欲寻娀虞神君共赴昭华殿赏花,却不想正撞见她与魔族交谈,被她发现,欲将我除之而后快,于是我出手将她拿下,想来我天界之中或还潜藏着魔族的奸细。”
话语一出,不免得让人唏嘘。
“哈哈哈哈哈——真是让人觉得可笑啊”
“勾结魔族,真是可笑,东辰神君可真是抬举我了!”她已全然不在乎。
站在一旁的仙君们自然是不会信她的,比较一个籍籍无名的女仙,又哪里能比得上天界赫赫有名的东辰神君呢?有人扬声道:“若说你无罪,那你身上的魔气又如何解释?寒境一处,自是少有人去往,行事想必能方便上许多。”
带着质疑的目光落在娀虞身上,眉目间透着打量,虽然大多数仙君还是不明所以,处在一个观望的态度,因为他们并不知晓她是谁,在天界她与其他人的往来近乎断绝。
翎兰看着堕神台中央那张熟悉的面孔,心底涌起一阵异样的情绪,娀虞勾结魔族,这样的说辞,她并不相信。
翎兰目光柔和,带着试探的语气开口:“东辰帝君,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隐情?”
娀虞听到熟悉的声音开口说了句话,却连头也没抬,就连眼神也未曾掠过她一眼。
东辰目光冷淡无情,不留半点情分,侧目瞥了翎兰一眼,不置可否。娀虞眼底没有半分惧色,目光锋利且冷冽,犹如寒境之中重重落下的飘雪,坠入寒冰之窟,刹那间就会被冻结,连同最温热的情感也不能逃过。
“东辰,你想要的东西,你也休想得到!”
“就算吾身死魂消,受你这一剑,我亦会还你!”
话还未落地,便已抽出心剑,以身为祭,周遭灵力涌动,围绕在周身,,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提剑刺去,这一剑,蓄了全力,就算他是天界帝君,执剑阻挡也有些吃力。
心剑在他脖颈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一掌击中东辰的肩膀。灵力相抵,双方都被震开,还未收势,她便又提剑挥去。
立在一侧的仙君施法结印将她打落到堕神台边际。
“娀虞——”
温柔的声音也带了些急促,在这一刻掷地有声,翎兰飞奔向前,却还是抓不住她往后坠落的身子。
她与娀虞一样,在这九重天上不理世事,就连人情往来她也不想管,原是两人并不认识,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她才偶而才会去她所在之地寒境坐一坐,若说交情,是不算深的,可要说她潜伏在天界,勾结魔族,自己是万万不相信的。
一双清眸闭上了眼睛,裙衫上早已染了隐隐血迹,穿着绣着精致花纹的云履的脚步往后退了半步,一道白色身影向后坠入堕神台,云衫轻薄,身如纸背,还未深深地坠入堕神台时便已身死魂消,连同作为武器的心剑也一点一点化为烟尘,再没留下半点痕迹,消失得彻彻底底。
驻足在堕神台附近的神官面露异色,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呆呆的怔愣着。
故人看向目光正视前方的白色衣衫的东辰,眼中半点伤心都无,反倒是遮掩得让人看不出来。在场的人无不波及的,东辰脸色恍然白了一瞬,受的伤却是看不出来的。
九重天上,对魔族深恶痛绝的仙君自然是有的,和魔族勾结的叛徒恨不能让她灰飞烟灭,现在她死了,想必更多的是皆大欢喜,可这存了以雷刑审问的心思自然也就断了。
天界的人也并非都是酒囊饭袋,心底质疑东辰的人不是没有,毕竟那女仙死前的那番话到底太有歧义,他如何也是逃脱不了关系的。
东辰脸上神色一如往常,薄唇微抿,面容之上显露出一丝厉色,轻薄的白色仙袍大袖之下拳头骤然紧握着。
近日天界神兵在巡逻时发现了幽幽飘荡的魔气,若不仔细瞧,谁又能发现那缕魔气?魔族的人已然出现在天界,天帝自然要过问,最先还是将差事交给了东辰,可现在,他牵扯进魔族一事。
天帝望向正身站在大殿之中的那个挺拔的身影,不禁思考。
不料站在正中央的人迎上他的视线,“天帝,吾已牵涉进魔族一事,不宜再经手此事,望天帝另择贤明,臣愿全力配合调查。”
“我知晓东辰帝君一心牵挂魔族之人潜入我天界一事,帝君深明大义,一心为天界,想来玄曦神君定能还你一个公道。”
抬手向着坐在高位上的天帝作揖,转身向外走去,只余下一个身影。
天界谁人不知东辰神君为人正直,从不偏私,说他勾连魔族,谁会信?
天帝重新让人彻查魔界探子一事。烟波浩渺的云烟重重叠叠,多少往事也如这寥寥黄烟一同消散,沧海桑田变换,新的生灵又诞生与这六界之中。
两万年后……
黄沙席卷,狂风冷冽吹刮着不知埋葬了多少万年的回忆,连同在这大荒消散的魂灵一起湮灭,什么也没剩下。
说到底,不过是风卷残云,白驹过隙,大荒之上,一点残阳透过破碎的云层,将阳光洒落在这大荒之上,顷刻间,彩色的霞云涌动,汇聚在一起,消失了万年之久的云应鸟此刻不知从哪里来飞来,高悬于彩霞之上。
九重天被这不同寻常的异象惊了神,尖锐而清晰的声音传入乘着仙驾的仙人耳中,也不免得惊叹一声:“已经多少万年没有听到云应鸟的宛如银铃,幽如深泉般的叫声了。”
坐在仙车鸾驾内的仙人不禁开口问外面驾车的仙侍,“可知这云应鸟的叫声从何处传来?”
一心驾车的仙侍回答道:“回仙君,这鸟鸣声像是从大荒传来的。”
大荒么?自从那个人死后,连同他生活所在的地方都被抹去,没有人知晓他的过去,只有寥寥古籍上留下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衣白胜雪,温颜墨发,常坐于亭,此生堪堪,不见其右,独幽月兰,常伴身侧。
这是他从收藏的一些杂乱的山川典籍中所见。
没人知道为什么,那个金碧辉煌,留下万千异彩的川月城在一夕之间覆灭,只余黄烟,变成了而今的大荒,寸草不生。
传闻中的那位古帝也死在了大荒,至于或真或假,又何从得知呢?
仙车鸾驾朝着九重天驰骋而去。天帝心有余而力不足,早在这两万年间已将天帝之位让贤,东辰神君早已继任成为新的天帝,万年光景,已足够改变许多事。
只不过一瞬,东辰体内的灵力忽然波动,自受她一掌后修炼便再难以越过瓶颈,当初那剑夺了她的修为,虽只有一两成修为,可其间的蕴含的上古术法可谓精妙,穷尽心力也只得窥探一二,可到底是上古遗留下来的血脉,由她的血炼化的修为自然比之普通神族更为纯净,所以他这些年想尽方法将她的血炼化。
东辰身着仙绸锦袍,头戴玉冠,朝着大殿外走去,目光落在远处云霞锦簇的那处。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天界,所以她必须死。当然,他也相信她已经死了。
一个死了的人,还能有什么威胁?
天降异象罢了,那是大荒,没有人会踏足那样一个地方的。连行路都难以行走的地方,陌白衣墨色的长发如瀑,被烈风裹挟着扬起,精致秀美的白色衣袂被风吹得翻滚。
俊美的脸上眉头微皱,他歪着头,看向蹲在地上的那抹青色身影,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陌白双手环抱着胸膛,下巴微仰,扬声喊道:“喂。”
娀虞突然听见声音,她猛然回过头,小小的身子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朝着陌白衣走去,她眼神清明,却多了些打量的意味,带着些不解。
陌白衣直起身子没动,正对上她迎上来的视线,眼睛也落在她身上打量,待到她走到近前,才又开口道:“你是何人?为什么在这里?”
那双没有沾染过世间污浊与不堪的眼睛无比清明,其间一丝杂质也无。
只听见她淡淡地开口,“什么人?”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细长的睫羽微微颤动着,巴掌大的脸干净明媚,活脱脱像只受惊的小鹿。
这里是大荒,没有人会来这里,而在这寸草不生之地,只身一人在此,实在是太过古怪,陌白衣不是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