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向子衿二十八岁。
她决定和自己交往七年的男友分手。
分手这件事,向子衿想过无数遍。
从和男友暧昧时,她就在想,在一起后会不会分手。
她一遍遍设想分手的场景。
恋爱第一年,她以为他们会分手。
但没有。
恋爱第四年,他们爆发巨大争执,她以为他们会分手。
也没有。
今年是恋爱第七年,日子过得平淡而乏味。
向子衿想,他们该分手了。
但是否应该提出分手,向子衿徘徊着,不知道答案。
现在的一切都恰到好处,她有着体面的工作,不错的前途,还有一个优秀的男友,周围朋友都羡慕她的生活。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告诉她:你真的要分手吗,你忘了你和男友长跑的七年了吗,真的要在最后关头放弃吗?
但所有的一切放下,向子衿问自己,她真的还喜欢靳屿吗?
她抬起头,侧眸,看向远处镜子中的自己。
女人坐在奢侈品店内红色的皮质沙发上,手边是一杯冒着热气的美式咖啡,奶白色的拉花虚虚地漂浮在杯面,她轻轻抿去一口,精致的美丽瞬间不复存在。
咖啡见底,店员适时地拎着已经打包好的纸袋走了过来,她笑容灿然:“向小姐,这是您买的男士皮带,请收好。”
“谢谢。”向子衿接过深绿色的纸袋。
她起身,在经过镜子时停留下脚步,职业习惯让她下意识端详起自己的仪容仪表。
这一幕落在旁边的店员眼中,羡慕地夸赞道:“向小姐看起来像是刚满十八的。”
“十八?”向子衿弯唇笑了笑,同她开玩笑,“那得凑超市满减,满十八减十,才能十八了。”
店员是个很会说话的小姑娘,立刻接话:“二十八也年轻!网上不是说嘛,二十八岁正正好,有钱有精力,可以做想做的事,爱想爱的人。”
句子人生哲理鸡汤味浓郁,早些年,向子衿听到也许还会充满幻想和憧憬,现在却只觉无感。
她弯唇笑笑,轻声道:“可能吧。”
店员一路将她送到店门口,目光落在纸袋上,羡慕地感叹:“向小姐和您先生的感情真好。”
“我要是也能拥有这样的爱情,真死而无憾了。”
向子衿的目光也落回手中的纸袋上,一顿后礼貌地笑了下,转身离开。寒风中,她不自觉地将纸袋攥得更紧了些,心中却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带着一身寒意回家,家里依旧安静如常。
她脱下高跟鞋放进鞋柜,顺手将靳屿的皮鞋也摆好。没抬头,知道靳屿在客厅桌前办公,便习惯性地道了声:“回来了。”
转身将衣服挂在衣杆上,走进厨房。
晚饭时,两个人安安静静对坐,低头咀嚼着食物,平淡地偶尔聊几句工作上的事,其余时间沉默的相互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靳屿打破沉默:“妈今天打电话过来,问我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向子衿抬头,又低下,夹了一筷子洁白的米饭,声音平淡,“月底吧,等这期杂志收刊,就没那么忙了。”
“你呢,月底有时间吗?”
“嗯,有时间。”靳屿说,“公司项目已经陆续交接,下个月就会办辞职手续了。”
前些年,因为向子衿生病,靳屿向公司请了个长假,照顾向子衿。休假结束后,公司业务更替,之前一直处于快速晋升状态的靳屿也被轻拿轻放,一直没得到晋升,便萌生了辞职创业的想法。
向子衿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说让他这段时间多休息一些,不要太累。
靳屿嗯了嗯,说知道了。他接过她吃完的饭碗,将所有碗具叠好端进厨房清洗,洗碗声在安静的公寓内格外清晰。
洗完碗,靳屿坐在桌前,又处理了会工作。
再抬眼时,就看见已经洗好澡的向子衿,穿着黑色深v浴袍,从房间走出来,半湿着头发,水滴从冷白的脖颈滑落,砸在地上。
她仰头喝下温水,抬眸,撞上靳屿深暗的眼神。
男人还是一副从公司刚下班的正装模样,西装革履,只有领带被扯开,放在他身旁的板凳上。他视线从女人纤瘦的小腿慢慢上滑,眸子眼神很深,很快走过来,低头吻住女人,接过她手里的杯子,推至在桌上。
玻璃杯在大理石桌面一路滑行,撞向青釉面花瓶,花瓶里带着露水的鲜花微微颤抖,花瓣摇晃,落下一片在桌上。
卧室里的灯已然灭了,只剩一盏小灯。
冰点似的吻从向子衿的耳后,一路向下,至最中心,轻轻吮吸着。宽大的手掌攀上她的腰,男人微微用力,雪白的肌肤上顿时留下淡淡的指印。
掌心是滚烫的温度,再度顺着腰身慢慢向上抚摸,轻轻揉捏着。
身体猛然迎来撞击,向子衿呻.吟出声,望向男人深黑的眸眼,男人也回视她,眼神淡淡交波,却毫无情人间的含情蜜意,只是浅淡的,沉默而无言。
空气变得粘稠,鼻息起伏,盘旋在小小的卧室里。
昏暗的光影薄薄笼在他们身上,将两座交错的躯壳莫名勾勒出几分意外的孤独。
身体的亲密接触,心脏的过分冷静。
向子衿愈发感受到,心底满当当添堵着一种孤落落的缺失。
“靳屿。”
她轻声唤他,瘦弱的手臂抱住他的劲悍起伏的肩背,间隙中身体一次次被撞击、破碎。
向子衿再次唤靳屿的名字:“靳屿。”
细软的发丝落下来,勾缠在男人指尖。靳屿动作顿了拍,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向子衿颈侧,他似乎预料到了什么,目光沉沉,抬起眼来同她对视。
但并没有说话,只是这样安静地看着她,眼神复杂而克制。
向子衿注视着他的眼睛,靳屿的眼珠是淡琥珀色的,年轻时她很喜欢男人的眼睛,好像所有的情绪落在他眼里也只是一潭安静沉默的水。
此刻这潭安静的水,掀起淡淡漪澜,映出她赤.裸的身体,直白得晃人。
向子衿不自觉闭上眼,贴上他的唇,轻声开口:
“我们分手吧。”
她嗓音里夹杂着犹豫、不安和踌躇,最终坚定地说出了分手。
卧室内一片沉寂。
窗外的月色趁着无人发现,悄悄从窗户中流出,流淌了一地清清的悲伤。
靳屿的动作停了下来,目光静静地停留在她的脸上。他没有立刻回答,只低头吻了吻她微凉的唇,带来浅浅的暖意。
良久,他翻过身,仰躺在床上,目光望向天花板,声音极轻:“好。”
房间里一片静默,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止流动,月光无声流淌在他们中间,淡淡的,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分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