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鬼。
深夜，四下幽火忽明忽暗，树枝被折断的声音突兀。
“慢点。”巫雅声音发颤，反复查勘四周。
没有灵力的驱使，剑灵沉寂，他腿肚子发抖。
郭路宁无奈被他抓着手。“别怕。”
墓碑明晃晃，月光打在石头上，村民的姓氏、祝语叫人心惊胆战。
同样的墓碑零零散散分布。
“我们来这里干嘛？”
“卫兄说白日听见石家人密语，隐约听到晚，林子什么的字眼。”
卫怔本在倾听周围的声音，刚捕捉到一丝异响，就被他们吵烦了，不耐道：“闭嘴。”
灵识传音在此刻发挥不出一点作用。郭路宁和巫雅默默对视一眼。
在卫怔的手势下，他们加快速度穿过草丛，很多的小蛇被惊动，在草里快速游走，发出“擦擦擦”声。
巫雅苍白的脸渐渐憋紫。
修仙的人比普通人五感更敏锐，脚上不时有蛇窜过，湿湿的，滑滑的。
三人停下，前方不到二十米，约莫十个人在烧东西，没有火光，只有燃烧东西的味道与看不清颜色的烟。
卫怔嗅，发现与初来时的黑雾气味相似。“屏息。”
修仙者体质与普通人不同，哪怕一小时不呼吸都不碍事。
他们视力极好，卫怔最为眼尖，石展香渐渐褪去衣服，他皱眉，身上被衣物遮住的地方全是蛇鳞。
巫雅忍不住了，趴到郭路宁耳边，话语很轻。“石展香在我们出来之前不是还在屋子里织布吗？”
郭路宁摇摇头，示意他噤声。
这个石展香的年纪似乎比较大。卫怔会看一点骨龄，因此可以辨别。
石展香动作很奇怪，像是被活活腰斩，柔韧度非活人能达，趴在一个石像上，身体如蛇一般扭动，留下一些亮晶晶的粘液。
那粘液似乎有腐蚀性，石像内部逐渐露出真面目——一颗又一颗蛇卵粘结成的人身。
“yue。”巫雅几乎要绷不住，差点吐出来，又怕暴露只好硬是忍着。
石展香的笑容在月光下阴森诡异，嘴角淡淡勾起，笑不露齿，典型的大家闺秀风范。
下一秒，她捻起一颗蛇卵吞入腹中。
巫雅的脸狠狠皱起。卫怔面不改色，郭路宁眯眼皱眉，恨自己视力太好。
时间过的漫长极了。
三人眼睁睁看着石展香把一颗又一颗的蛇卵吞入腹中，其余村民双手做了一个奇异的手势，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
“祈求蛇神保佑，多福少灾。”
“祈求蛇神保佑，风调雨顺。”
……
什么好词都被他们说了。
郭路宁耳朵一动，轻声：“卫兄，你有没有听见……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
“嗯。”卫怔头也不回。“你见她腿间。”
视线一凝。
好家伙，数不清的小蛇从她□□掉落，飞快游离。
郭路宁鸡皮疙瘩起来了，头皮发麻。
“村长，蛇女快要承受不住了。”一个眼尖的男人说。
“还能再用几次。”村长叹气道：“希望蛇神愿意原谅我们之前的过错。”
满鬓白发的村长悠悠看向山洞，类似的石像入目皆是，一时间叫他卡住剩下的话。
“村长，蛇神的子嗣……”
村长打断他的话。“女人太少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不由自主看向石展香，随后低头，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卫怔打了手势，用眼神示意郭路宁带上人事不省的巫雅，三人撤退速度很快，小路上，巫雅总算清醒过来。
“好恶心。”巫雅说。
郭路宁一路上紧锁眉头，想到方才的场景都忍不住想吐，见到路上攀岩的小蛇，一剑斩杀。
“先回院子，看看石展香在不在。”
郭路宁接卫怔的话：“好奇怪，明明我们出屋时她还在灯下织布，一眨眼跑那来了。”
卫怔说：“不一定是同一个人。”
一个峰回路转，小屋便出现在他们眼前，小院没关门，诡异的是，他们很清晰地看到了石展香。
少女娴静，坐在桌前，就着月光与烛光。
众人皆有毛骨悚然之感，石展香似有所感，见他们在院外远远站着，不明所以露出一个浅笑。
巫雅握紧手中剑，卫怔快步走前。
李翠兰此刻抱着一把干草药从屋内出来，笑眯眯道：“哎哟正好你们来了，我刚还找着了一些草药，真准备弄点凉茶喝。”
卫怔礼貌答谢，剑眉星目，说：“多谢兰姨，我有要事想问，能否借一步说话？”他故意略过了石展香。
李翠兰有点奇怪但还是应允了。
巫雅不敢多看石展香，跟着卫怔进了屋。
“兰姨，你们家只有一个孩子吗？”
李翠兰皱了皱眉，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是啊，道长，这有什么不妥吗？”
里屋的石涛不知听见没，拉开帘子，走出来，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屋外，斟酌着压低声音。“道长，你们发现什么了？”
李翠兰不清楚石涛的莫名其妙，石涛没看她。
巫雅敏感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立马接茬，说：“我刚散步时好像看到了展香姑娘，一想，她不是还在院子里吗？觉得有点奇怪，可能是我眼花了吧。”
石涛突然陷入安静，屋内一时无人说话，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话是为何触动到了石涛。
“道长，进里屋说话。”
石涛好像下定了决心，目光坚定。
“道长，你们来蛇庄不是简单为了落脚吧？”他先点破。“是不是为了这里的奇象？”
李翠兰一头雾水，什么奇象？她这个本地人怎么不知道？
卫怔“嗯”了一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石涛听了这一句本没有其他含义的话，突然松懈了，一屁股坐在长凳上，颓丧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瞒不过道长们，迟早有一天会暴露的。”
李翠兰见他如此，赶忙扶他的手问：“你在说什么？相公。”
石涛嘴皮颤抖，深沉地叹息了一声。
“我们村庄有一个秘密。”他看着每一个道长的脸庞，最后落在满眼忧愁的妇人身上。
“这个秘密只有男人知道。”
巫雅和郭路宁对视，饶有兴趣。
“什么秘密？”李翠兰震惊了。
“蛇女是真的。”石涛颤抖嗓音。“蛇女自古以来只以一副面孔出生，村庄那些年纪最长的老人应该见过。”
卫怔好像明白了什么，石展香莫不是生的和蛇女一模一样？
“蛇女起初因语言通蛇而备受尊敬，村民利用这一点，逼蛇女做尽坏事，比如在山里拦下商队、驭蛇偷窃等等，这还不是最坏的。”
“直到有一天，下一任心地善良的蛇女不忍心，与村民商量，却被村民绑起，丢进一间屋子，丢上驱蛇药，隔离蛇群。”
“蛇女意志坚定不愿屈服，村民没有耕作自给的能力，只能强迫她……”
“她不愿意，那她的下一代总会愿意。”
“下下一代呢？”石涛痛苦道，“蛇女出生并非血脉传承，但蛇女生出的孩子大概率是蛇女。”
“于是那蛇女被凌辱，不知道多少男人进过那间小屋。”
“蛇群中有开智的蛇，不知从哪得来的邪法，竟然召唤了蛇神。”
“蛇神暴怒，降下蛇灾，村庄被蛇群淹没，民不聊生，少数人活下来祈求蛇神庇佑，愿将蛇女奉献。”
“这才让蛇庄延续。”石涛说，“不知道是不是惩罚，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蛇女出现，蛇神也不发怒，我以为就此平安无事。”
“没想到道长一来就发现了猫腻。”石涛说，“自那时蛇女献祭，蛇神就以蛇女面目出现，我………我的女儿……被选中了。”
石涛惊恐之余，不小心打翻了烛台，好在卫怔眼疾手快。
“道长你救救我女儿，”石涛拉着卫怔跪下。
卫怔并未搀扶，反而冷静道：“不止吧？被奉献的不只是蛇女吧？为什么蛇庄女人这么少？”
石涛脸色一下灰白，瘫软在地。
“没有蛇女的那些年，你们献祭了多少妇女？”
李翠兰愣神，一脸茫然。
“兰姨，你的运气不错。”
石涛冷汗直流。“道长，我全都说！求你救救我女儿吧。我家只有这么一个香火！带她走吧！”
门外突然传来跌倒的声音，不知什么东西掉落。
卫怔极快拉开门，石展香不知听到了多少，竟然泪流满面，转身就要跑出院内。
不好！
院内危险，林子里那群人不知道会不会对她造成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