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皎皎是个极其惜命的人,穿越前身处一不留神就有可能糊穿地心的娱乐圈还能如此佛系,原因也是她比较惜命。在白天的半月不能吃肉和锁喉的双重打击下,她夜间噩梦不断。
梦到段逢阙将她的头作鼓棒打鼓,梦里的她头痛欲裂。
梦到段逢阙上阵杀敌拿她当肉盾东丢西甩,梦里的她头痛欲裂。
梦到段逢阙面前满满当当的肉,他大快朵颐,阴森森地冲她笑,“你的手臂真好吃。”梦里的她低头一看,被截肢的双臂血流如注,她深受打击头痛欲裂。
“啊!”她终于从梦中惊醒。
这天杀的段逢阙!害她连觉都睡不好!
她要如何与他相处呢?
不能一味地讨好,不然只会让他不停地作践,这不现在连肉都吃不了了!
他喜欢娴静的姑娘,既然如此,那就摆出高冷的姿态给他!兴许他就是个贱蹄子,你越爱答不理他越是爱得无可救药。
太阳已爬上杆头,桃儿给陆皎皎梳妆发现她黑眼圈明显,关心道:“王妃昨夜没睡好?”
陆皎皎长叹一口气,“我被吓失忆前什么样?”
“王妃失忆后除了脸不变什么都变了,您生前气质若幽兰……”
陆皎皎打断她,“生前?那我现在是鬼吗?”
“呸呸呸!瞧我这嘴!口误口误!”桃儿象征性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又道:“王妃您失忆前气质若幽兰,虽寡言少动,立于人群中却高雅脱俗犹如神女落入凡尘,仙鹤误入鸡群。举手投足之间,清冷而不高傲,淡然而不失礼。”
陆皎皎点点头,“懂了,就是少说话嘛,姐从此以后就要摆出一副谁都高攀不起的姿态。”
桃儿摇摇头,“非也,桃儿刚刚说了,您之前是清冷而不高傲,淡然而不失礼,并非谁都高攀不起的模样。”
“这……”陆皎皎发愁,“对我来说好难啊,我只能尽量少说话了。”
演技不够,闭嘴来凑。
桃儿心下纳罕: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一张脸,为何失了忆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陆皎皎眯着右眼涂青黛,有点好奇地问:“那你觉得我现在什么样?”
桃儿拍马屁,“王妃您还是美艳无双。”
陆皎皎又往左脸抹胭脂,“我知道我美,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桃儿想了想,笑言:“桃儿觉得王妃从前就像高悬的明月,可望不可及,但现在就如同水中月,桃儿能近距离观赏了,也能触到了。但无论明月是高悬还是倒映在水中,明月就是明月,永远都是最皎洁的。”
潜台词就是说以前她是鹤立鸡群,现在是鹤变成了鸡,只不过还是鸡群中最闪耀的那只鸡呗?
陆皎皎有些忿闷,涂胭脂的力度都变大了。
桃儿提醒道:“王妃您胭脂涂多了。”
“啊?”陆皎皎看着镜子里自己那红得像猴屁股似的左脸。
段逢阙房里小厮临福来报:“王妃,栖渊王叫您去他房里替他更衣。”
更衣?有病!陆皎皎把眼一翻。他要不要脸?是断手断脚了还是嗷嗷待哺的巨婴?
桃儿觉得奇怪,栖渊王以前从未有过这个要求的。
更衣就更衣!虽说那人品性恶劣,但脸还是很赏心悦目的,还指不定谁亏呢!
陆皎皎起身,“走吧!”
本是来请人的临福却迟疑了,抬头飞快瞟了陆皎皎几眼又迅速低头,再瞟再低头,欲言又止,“王妃,这……”
陆皎皎看他那温吞劲儿,道:“不想让我去?行吧,我也正好不想去。”
临福一下慌了,差点给陆皎皎跪下,哀求道:“王妃,您可怜奴才吧,您不去我没法给栖渊王交代啊!”
陆皎皎无语,“那你倒是带路啊!”
临福又搓手低头嚅嗫起来,还是桃儿解救了他。
“王妃,咱先梳妆好再去吧,您还没理好妆呢。”
没化好妆?那还正好了!一来正能表现出她陆皎皎对段逢阙的毫不在意,这二来嘛?还能降低美貌值避免段逢阙对她起禽兽之心。
虽然他本来就是禽兽。
陆皎皎摆摆手,“没理好妆也无妨,都老夫老妻了也不必见外,走吧!”
老夫老妻?桃儿疑惑,她随主子从溟国来荆国也不过半载呢!正想着,只见陆皎皎已经提脚走了。
走到段逢阙寝宫门口,门是关着的,只听见里边传来他没吃饭一样慵懒的歌声。
好像也确实没吃饭。
他拖着调子,声线晃悠,“日暖懒披衣,临窗看雀嬉。茶香浮几案,长睡到花西……”
什么鬼!
“啊这?”陆皎皎看向临福,临福朝她笑道:“栖渊王爱作诗,估计是又喜欢上了哪位艺伎的曲子现填词吟唱呢!”
瞧见陆皎皎嫌弃的神情临福才自觉失言,艺伎?他怎么能在王妃面前提起艺伎呢?躬身怯怯道:“王妃请稍等,奴才去通报栖渊王您已经到了。”
见临福进去了,陆皎皎听着那欠揍的靡靡之音,忍不住道:“真是装货!”
没一会临福出来回话:“栖渊王请王妃进去。”
进了寝宫,歌声没了,陆皎皎四处打量都没见段逢阙,发问:“人呢?”
临福转开屏风,陆皎皎和段逢阙同时看见了对方。
陆皎皎视线里的段逢阙:身着白色里衣,用手撑着脑袋侧躺在华床上,笑容轻松,好生妖娆。
啊这……陆皎皎平心而论,这场景也算视觉盛宴了。不过这一大清早又是卖唱又是卖色的,段逢阙不会是想勾引她吧?
有节操如她,那妖艳贱货的小小伎俩怎能撼动她半分?
而段逢阙视线里的陆皎皎:一只眼涂了青黛一只没涂,涂了青黛的那只眼活像被人揍了!胭脂也是一脸抹一脸未抹,抹了的那边脸红得像猴屁股。真是滑稽至极。
他笑了,笑出声了,笑得停不下来了。临福本来没笑,受到他的感染也忍不住笑,又不敢明笑,只好在一旁辛苦憋笑。
陆皎皎恨不得冲上去将他的脸扯烂!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深吸几口气平复心情,提醒自己要高冷,面无表情道:“笑什么?”
段逢阙轻声慢语,“王妃也不必如此着急,我们来日方长。”
陆皎皎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段逢阙一脸通透之样,“逢阙虽驽,但还是懂王妃心意的。前夜王妃装不下去了,好色之性暴露对逢阙用强未能得逞,今早一听逢阙唤更衣连妆也来不及理就巴巴地跑过来,逢阙受宠若惊。”
瓦特?
!!!
没见过这么自恋的人!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宇宙无敌第一自恋!
真想把他喷得体无完肤。
好气,但还要维持高冷人设,陆皎皎冷笑,“栖渊王多虑了。”
昨日还在讨好他,怎么今日就如此冷淡了?兴许是她故作此态欲迎还拒?段逢阙想着不觉又发笑。
他又在冷笑什么?神经!不想再和他多待一秒,于是陆皎皎走上前,还是那副死人脸,“不是要更衣吗?”可段逢阙见她近身后居然……
居然往后缩了一下?
他刻意地将衣服拢了拢,掩住半露的胸膛,作出一副自爱之态,“王妃既是未理好妆就先回去理妆,逢阙可自行更衣。”
谁想替他更衣啊!不是他自己叫人来给他更衣的?陆皎皎见此人一副避她不及的模样登时怒了,“神经!”
神经?这是何意?段逢阙思忖,或许是夸他容光焕发?见自己不让她碰于是拍自己马屁讨欢心?真是色欲熏心!
段逢阙笑容矜持,“谢谢夸奖!”
他的回复令陆皎皎心情大好笑不可遏,只得匆匆告辞:“那我就先行告退啦?”
段逢阙点头,“王妃请自便。”
他看着陆皎皎笑得踉跄的背影,若有所思:想不到我的道谢竟会令她如此欢喜。陆皎皎啊陆皎皎!你本是一只脱兔,此前却故意佯装沉静令我动心,被人玩弄的感觉真不是滋味!你如此迫不及待,我可不能轻易让你得手!
不能吃肉的日子真是难耐,陆皎皎郁郁寡欢。因段逢阙猜出陆皎皎是密探故而不许她出门,否则她还可以出门吃好吃的。而且段逢阙那人精不仅将她禁足,还将她屋里头的人全都禁足了,否则还可以让他们买美食偷偷捎来。
哎……
百无聊赖,陆皎皎便和桃儿下棋,还被桃儿连赢两次。
哎……
桃儿瞧着自家主子无精打采的样子很是心疼,心疼之余心生一计,“王妃,咱屋里头的贵喜和栖渊王屋里头的临福关系匪浅。”
仿佛嗅到八卦的味道?陆皎皎两眼放光,“关系匪浅?你是说他俩那啥了?”她说着两只食指还互碰。
桃儿见陆皎皎一脸贼相便知她想歪了,“王妃!他俩只是密友别无他事!”
新鲜的瓜没了,陆皎皎一下熄了火,“那你和我强调干嘛?”
桃儿道:“可令贵喜劝说临福出门替王妃买鸡腿。”
陆皎皎一下来精神了,“妙哉!”
承载着陆皎皎和桃儿期盼的目光,贵喜向段逢阙寝宫出发。
整整一刻钟贵喜还没回来。
陆皎皎从一开始的翘首以盼变成忐忑不安,“完蛋!贵喜和临福说了后,临福不会把这事告发了吧?”
桃儿道:“不会吧,临福乃忠厚老实之人。”
一刻半钟贵喜终于归来。
陆皎皎问道:“怎么样了?”
贵喜道:“这临福真不痛快!”
桃儿问:“他回绝了?”
贵喜刚想回话,陆皎皎又抢先说话:“他不会告发我们了吧?”
贵喜又想回话,桃儿又先他一步,“我真是看错了人!没想到临福如此表里不一!”
“若段逢阙知道此事会如何对付我?”
桃儿面带惊恐,“桃儿也不知,不过前些日子有个婢女偷东西被发现栖渊王罚她洗全府人的衣服。”
“啊?”
她俩话密,贵喜根本插不上话,等了一会也不见停,他只得扬声打断,“临福答应替王妃买鸡腿了!”
陆皎皎与桃儿同时白了贵喜一眼,“你不早说?”
贵喜委屈:你们也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啊!
贵喜解释道:“原先奴才好说歹说临福死活不同意,奴才以十五个鸡腿利诱他也不为所动。”
“后来呢?”
“后来奴才答应给他二十个鸡腿他才肯应,奴才这会子才返就是此缘故。”
桃儿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这临福竟如此贪利!”
陆皎皎问道:“要二十个鸡腿呢!他是要分给谁吗?”
贵喜回道:“他胃口大,十五个鸡腿一会就能吃完。”
“胃口这么大啊!”陆皎皎吃惊。
日子总算有盼头了!陆皎皎在屋里头哼着小曲待鸡腿到来。
陆皎皎小憩过后再与桃儿下了几盘棋才等来了临福,只见他拎着黑布袋,陆皎皎指着那黑布袋,确认道:“这是?”
临福低声道:“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皎皎笑着从临福那接过布袋,让人把门关上,她的眼睛都在那布袋上,一点没注意到临福那焦灼的脸。
布袋里面是食盒,陆皎皎正要开盒,临福打断她,“王妃等一下!”
陆皎皎抬头才发现临福还没走,“ 怎么了?贵喜没给你报酬吗?”
临福讷讷道:“王妃,这……这鸡腿多亏了一位贵人奴才方能顺利拿到,能否让这位贵人进来同……同吃,这位贵人就在……就在外边!”
陆皎皎大方道:“好说,开门让他进来吧。”
门开了。
段逢阙走进来了?
!!!
他看着陆皎皎,笑意翩然,“王妃,鸡腿好吃吗?”
陆皎皎指着临福,“你这个叛徒!”
临福躲到段逢阙身后,段逢阙拍了拍临福的肩,道:“别怕!”又看着陆皎皎,轻嗤,“王妃别冤枉我屋里头的人,他是实心为你做事的,只是被我其他手下人察觉了,我还未来得及惩罚他。”
段逢阙一步一步走近陆皎皎,脑袋向她的脸凑近,她不由将头后仰,后脑勺却被他用手按住,他的嘴贴近她耳边,悠悠道:“你说我要怎么惩罚他?”
他的热气熏得陆皎皎耳朵红,她干脆一把坐下,丧气道:“事已至此悉听尊便!”
段逢阙从陆皎皎手里抢走她还没来得及吃的鸡腿,然后……
当场吃了起来!
肉香四溢,陆皎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真好吃!”段逢阙对陆皎皎说道。
他在陆皎皎面前吃了两个鸡腿,陆皎皎忍不住去扒拉食盒时,他命令道:“临福,将鸡腿没收。”
陆皎皎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鸡腿飞了,段逢阙冲她笑了笑,翩然而去。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陆皎皎拍桌,“欺人太甚!”接着听见一声异响,问道:“是什么声音?”
桃儿回道:“王妃,好像是您的肚子在响。”
云间楼的厢房,艺伎西盈正弹唱着段逢阙作词的曲子:
晓日穿云染柳纱,莺声叠叠入人家。长街笑颜春风里,万缕炊烟共晚霞……
段逢阙闭眼静听,西盈弹唱间不时看他。他举止虽潇洒自在,西盈却感到他在借着这潇洒自在逃避些什么。
她感到他是很矛盾的一个人。
比如他常年混迹云间阁,却从不轻浮。
比如他好写太平锦绣之诗,却无心政事。
他快活得将每天都当作末日来尽兴,眉间却好似有一缕抹不开的愁。
……
曲罢,段逢阙笑言:“技艺炉火纯青,情思却更胜一筹,妙哉!”
“谢公子夸奖!”
“现何时辰了?”
西盈回道:“只末时而已,尚早。”段逢阙却起身告辞。
西盈有几分意外,段逢阙在云间阁消遣有时到了不知日夜之地步,现却这么早就离开。
西盈眼波流转,“为何这么早离去?公子既是喜欢西盈的曲,今日留下作乐岂不好?”她并非轻佻之人,只是这人光华夺人,又与他相处日久,不自禁生起几分别样情愫。
段逢阙还是那副疏离的笑,“多谢姑娘抬爱,只是段某今日有事不能久留。”
西盈试探道:“也是,公子的王妃乃绝世大美人,公子定舍不得久留于此。”这话使得段逢阙想起昨日将鸡腿收走时陆皎皎那幽怨的眼神,不觉发笑。
他温意的笑令西盈失落。
段逢阙想,要不待会回去给陆皎皎买几个鸡腿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