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烦站在知青办门口,手里捏着户口本,额角那道疤被腊月的冷风吹得发紧。她眯起眼睛,看着灰扑扑的办公楼墙上"上山下乡光荣"的红色标语,漆已经斑驳得像是干涸的血迹。
系统光屏在眼前闪烁,蓝幽幽的字体浮现在视网膜上——
今日指定地点签到任务:
完成下乡报名(奖励:瑕疵布票×5尺)
改变下乡地点(奖励:工业券×2张)
"就这点奖励?"向日葵在她右耳垂上发出嗤笑,金属质感的嗓音震得耳膜发痒,"废土时代随便翻个垃圾堆都比这强。"
姜烦没理它,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额角的疤痕。
报名窗口前已经排了十几个人。她注意到前面穿补丁棉袄的姑娘在"自愿下乡"栏写得特别用力,钢笔尖几乎划破纸张。后面梳油头的男青年则一直偷瞄姑娘的麻花辫,在"家庭成分"栏填"革命干部"时,笔迹明显比其它字迹工整许多。
"姓名:姜烦。"
"家庭成分:工人。"
"自愿下乡:是。"
钢笔尖在"自愿"两个字上顿了顿。姜烦嘴角微翘,笔锋突然一转,在"是"上画了个小小的叉,又用笔尖侧面轻轻描成"否"。
——反正没人会细看。她太了解这些办事员了,他们只关心表格有没有填满,章有没有盖齐。
"哎哟,这不是姜家三丫头吗?"
身后传来熟悉的尖细嗓音,像指甲刮过玻璃。姜烦转身时已经换上怯懦的表情,看见纺织厂工会的李干事正一手挽着她二姐姜红梅的胳膊。李干事今天抹着过量的雪花膏,白得发青的脸上堆满假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相亲的是她。
"红梅啊,你妹妹真懂事,主动要求下乡。"李干事故意拔高嗓门,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不像某些人,还想死赖城里不挪窝。"那麻花辫姑娘听了眼睛通红,满脸的愤恨。
姜红梅今天穿着崭新的的确良衬衫,烫过的卷发用红绸带扎着。她假惺惺地用袖口抹眼角:"烦妹,姐姐是真舍不得你......"袖口下露出昨天刚买的上海牌手表,表盘在阳光下反着刺眼的光。
姜烦低着头,指甲掐进掌心。她昨天分明听见姜红梅跟李干事嘀咕:"烦丫头走了正好,省得她以后天天抢我风头。"当时她们就站在厨房门外,完全没注意里屋的姜烦正偷偷把父亲臭鞋鞋垫里的350块钱塞进空间,也不知道是攒了多久的私房钱。
"检测到目标情绪波动较大。"向日葵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建议行动:制造混乱,趁乱修改登记簿。"
姜烦眨了眨眼,突然捂住嘴,肩膀剧烈抖动起来。再抬头时眼眶已经通红,泪水要掉不掉地悬在下睫毛上:"二姐,我、我其实......"她声音哽咽,右手却借着挥手擦眼泪的动作,小指在旁边知青办干事捧着的陶瓷茶杯上轻轻一划。
"啪!"
陶瓷茶杯毫无预兆地炸裂,杯里的茶水全泼在姜红梅雪白的衬衫上。姜烦在末世觉醒的"物品脆化"异能虽然只有LV1,但让一个杯子碎裂绰绰有余。
"啊!好烫!还有我的的确良!"姜红梅的尖叫堪比防空警报。这件衬衫是她用偷偷省下来的布票和工资买的,就为了今天和张家的相亲,据说要32块钱,相当于普通工人小半月工资。
姜烦"惊慌"地掏出手帕:"二姐快擦擦!"——帕子是她昨晚用痒痒粉泡过的,原料来自厂区围墙边的荨麻,晒干后无色无味。她看着姜红梅脖子上迅速泛起的红疹,心里默数十秒。
果然,刚到第八秒姜红梅就开始疯狂抓挠脖子,浑身抓得通红,像只煮熟的虾子,新烫的卷发被抓得像鸡窝。李干事手忙脚乱地喊人帮忙,旁边的干事在看热闹,完全没注意姜烦的报名表上,"下乡地点北大荒"一栏被她用钢笔尖轻轻挑破,然后改写成了东北黑省。
"签到完成!"
"奖励:瑕疵布票×5尺、工业券×2张"
向日葵在她耳垂上震动:"啧啧啧,你这个黑心莲。"
姜烦把报名表塞进窗口,对着忙乱的人群露出微笑:"这叫合理利用资源。"她摸了摸口袋里多出的两张工业券放进了别墅。
暮色四合时,她听见王翠花在厨房摔打锅碗:"死丫头!糖罐怎么少了半斤?"姜烦蹲在自己屋的灯下清点物资,从空间摸出一张工业券对着灯光细看——券面编号被她妈用红笔划过杠,正好能当瑕疵品去黑市换鸡蛋。昏黄的灯光把她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上,像只蓄势待发的猫。姜烦清点了一下这些天攒的"家当":
五斤全国粮票(系统签到奖励)
三张工业券(知青办签到+顺来的她妈的瑕疵券)
父母藏的380元(王翠花搪瓷缸底+父亲旧鞋的鞋垫下)
半包白糖(家里糖罐里的)
"你连你爸的臭鞋鞋垫都翻?"向日葵的机械音里带着不可思议。
姜烦从空间取出白糖,指尖在粗糙的纸包上摩挲:"废土时代,连尸体兜都摸过,臭鞋垫算什么。"她小心地倒出半勺糖,又掺了半勺盐,混合均匀后重新包好。明早姜家人的粥会先甜得发齁,后咸得发苦——足够让他们闹腾一上午,这样王翠花就没空找她麻烦了。
"烦丫头!"木门突然被推开,王翠花裹着满身寒气闯进来,眼睛像探照灯似的盯住她手里的糖包,"你哪来的糖?"
姜烦立刻低头,肩膀缩成怯懦的弧度:"李、李干事给的,说让我路上吃......"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
王翠花一把抢过糖包,油灯的光在她颧骨上投下尖锐的阴影:"赔钱货也配吃糖?留给小宝吃!"她转身时后脑勺的发髻一颤一颤的,像只竖起刺的刺猬。
姜烦垂着眼,听着母亲把糖包锁进五斗橱的动静,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那包糖里,她可掺了足够分量的巴豆粉——特地从厂医务室开的,原本用来治便秘的。
"......你可真黑啊。"向日葵都变调了。
煤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姜烦的影子在墙上剧烈摇晃。她吹灭油灯,在黑暗里轻声说:"这才哪到哪。"窗外,1974年最后一场雪正无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