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见林悦宁的身影，程新急忙迈步上前，脸上带着几分无措：“宁宁，租房的事，还有那天我态度不好……我向你道歉，对不起。”他声音里压抑着懊恼，目光躲闪地落在远处斑驳的树影上，“当时中介带我看房子，房间采光特别好，家具都是崭新的，就连阳台上的绿萝都长得郁郁葱葱。我反复检查了门锁和水电，怎么也没料到会是骗局。”
看着程新因懊恼而紧锁的眉间，林悦宁心中泛起复杂的情绪，脑海中不禁回想起报案时李队那句“这是惯犯”，心中的埋怨悄然淡去几分。她轻轻叹了口气：“也不能全怪你。昨天我们去派出所，警察说那帮人专门用精心布置的样板房骗了很多人，他们追查这案子很久了。而且听说这伙人报复心极强。今早，我发现夏栀家门口的墙上多了些奇怪的标记，心里有些发怵，想着我们一起去派出所问问。”
“这不会是诈骗团伙的警告吧？会不会有危险？”程新神色骤然紧张，抬手揉了揉眉心，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容里满是苦涩，“那天晚上我一门心思扑在学术会议上，只顾着整理资料，却把你抛在脑后。你当时最需要安慰，我却……”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额前碎发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愧疚。
“算了，你当时确实忙。”林悦宁想起程新后续发来的消息，看到了他眼底的血丝和疲惫，心底又原谅了他几分，“当务之急是去派出所。比起道歉，你不如多回忆回忆细节，给警察多提供些线索。”
程新如释重负，下意识伸手接过她肩上的小皮包，动作自然得仿佛回到了从前：“那咱们快走吧！”
两人匆匆赶到鼓楼派出所，将新情况和盘托出。李队摩挲着下巴的胡茬，眼神瞬间锐利，指间香烟的烟灰簌簌掉落：“和之前推测的一样！”他猛地拍了下桌子，转头对里屋喊：“老王！把家属区的监控再筛一遍，重点看凌晨！”又冲路骁使了个眼色，“小路，你带两组人去现场走访！”临走时，他拍了拍林悦宁的肩膀，警服袖口磨得起球，“放心，中午就加派人手在你们家属区调查！”林悦宁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从派出所出来时，正午的阳光炙烤着大地，空气中浮动着阵阵食物香气。程新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问道：“去吃点东西？”
两人在街角面馆坐下，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上桌。程新挑起面条吹了吹，随口问道：“你打算一直在夏栀那儿住？”
林悦宁搅了搅面汤，说：“嗯。夏栀那里虽然是一室一厅，但是是张大床。而且我俩从小就经常一起睡。只是夏栀说什么都不肯收房租，我就想着每天给她做饭。她考研复习那么辛苦，正好补补。”说到这儿，她抬起头，目光明亮，“她现在还要实习，每天都得定好几个闹钟，早上起床可艰难了。”
程新露出笑意：“难为你了，我都没尝过你的手艺。”
林悦宁淡淡笑了笑，“等过了这阵，给你露一手。”
“那我可期待着。”程新说着，递来纸巾，“小心烫。”
……
傍晚，程新送林悦宁去医院找夏栀。刚见到夏栀，林悦宁的手机就响了。李队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林女士，嫌疑人抓到了！带着你男朋友尽快来派出所辨认一下。”几乎同时，夏栀的手机也震动起来，是路骁发来的消息：“近期一定注意安全，不要单独走夜路。有什么情况，随时可以联系我。”
傍晚七点的鼓楼派出所灯火通明，间断走进来报案群众。三人赶到派出所时，走廊里弥漫着紧张又兴奋的气氛。路骁站在接待室门口等候，左臂的绷带已经略有松垮，警服领口处还沾着汗渍，显然是刚从外勤任务回来。看到夏栀时，他下意识挺直脊背，却又迅速将目光转向林悦宁和程新：“程先生跟我来，辨认室在这边。”
辨认室的金属门推开，发出刺耳声响。李队已在室内等候，单向玻璃后，五个戴着手铐的嫌疑人垂头而坐，墙角监控的红点在他们脸上闪烁。林悦宁透过门缝看见程新的背影微微僵硬——对方其中一人突然抬头，露出一口泛黄的牙，眼神凶狠。林悦宁攥着夏栀的手突然不由得收紧。
“慢慢看，别紧张。”李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指间夹着熄掉的香烟，另一只手重重按在程新肩上。
“就是他！”程新突然指着玻璃后左侧的男人，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声音不自觉拔高，“当时带我看房的中介，就是这张脸！”
玻璃后的嫌疑人突然开始用方言辱骂。"保持辨认室安静！"负责看守的民警敲了敲桌面。李队迅速将程新拉回安全距离，从口袋里掏出录音笔：“请清楚说出嫌疑人特征，包括身高、口音、明显体貌特征。”待程新完成初步指认，李队安排辅警带他做了笔录。
房间外，夏栀的目光不时落在路骁松垮的绷带上，让她不自觉皱起眉头，终于忍不住开口：“路骁警官，你的伤口要换药了。”
路骁正支支吾吾时，李队探过来：“所里就有换药箱！小夏医生帮忙处理下？这小子工作起来就不顾自己了。”
夏栀专注地盯着伤口，动作利落地换了药，重新缠上绷带，语气带着几分叮嘱，“三天换一次，不要沾水。”
路骁望着她认真的神情，重重地点头：“我一定做到。”
处理完伤口，路骁恢复了平日里的干练模样，对夏栀道谢后，看向两人，抬手示意道："我带你们看看破案关键。"两人跟着他穿过走廊，拐进一间蓝光闪烁的屋子——视频侦查室。这里，数十块监控屏幕同时闪烁，空调的嗡鸣声混着屏幕蓝光，键盘敲击声与视频播放的杂音交织。一位警察正盯着屏幕快速滑动鼠标，画面上密密麻麻标注着红圈与时间节点。
“就是这些人，用假样板房骗了二十多人，大多是初来乍到的年轻人，上个月还拿钢珠打砸受害者家的窗户。”路骁指了指旁边的监控屏幕，画面里，裹着黑色卫衣的男人正用粉笔在夏栀家门前涂抹，电子猫眼的时间显示为凌晨两点十七分，“其实下午走访的时候，小区的监控有死角，楼道里也没有监控，但是多亏了你家对门老太太家安了电子猫眼，拍到了这人。之后，我们顺藤摸瓜，把他们一窝端了！”他转头时，夏栀正巧抬头，两人目光相撞又慌忙错开。
路骁操作着电脑，电子猫眼的录像被逐帧放大："李队还发现他手背上的月牙形疤痕，和我们抓住的其中一个嫌疑人特征一致。"他凑近屏幕，警服袖口蹭过鼠标垫，"这伙人胆子太大了，据点就在派出所对面饭店二楼的隔间里，难怪他们能找到报案人报复。我们这次突击，搜出了伪造的公章、□□、空白合同，还有和之前受害者家中一样的钢珠。"
林悦宁不禁疑惑，“我明明没有见过这些人，他们是怎么认出我来的，还跟着找到了夏栀家？”
路骁清咳一声，说到：“我们也问了，说是之前伪装房东加了你的微信，看到过你的生活照。因为你很漂亮，所以他们记住了。而且那天你来派出所时穿的那一身，在朋友圈了发过照片。”
林悦宁目光在监控画面与路骁之间游移，"这些证据……真的能把他们都绳之以法吗？"
"现在证据链完整，他们跑不掉。"路骁的目光扫过夏栀，又迅速回到屏幕，"不过最近还是得小心，排查工作还在继续。"说着他从文件柜抽出三份材料，纸张边缘还带着复印机的余温，"这是受案回执，还有安全提示手册。"他特意将手册翻到防诈骗专页，用红笔圈出重点条款，"最近半个月尽量结伴出行，有任何异常立即拨打这个24小时值班电话。"不远处，李队正在给其他民警布置任务："继续排查饭店监控，查查有没有漏网之鱼......"
等到手续办完，路灯次第亮起。路骁和程新几乎同时开口：“我送你们回去。”
……
单元楼下，夜风卷起程新的衬衫衣角，他望着林悦宁消失的方向，和路骁点头示意后离去。路骁看着楼上亮起的暖黄色灯光，注视着夏栀房间窗帘晃动的影子，轻轻“嗯”了一声，喉结滚动着咽下没说出口的话。
接下来两天，夏栀忙于实习和复习，程新带着林悦宁穿梭在老城的大街小巷。她举着手机一路拍摄，看到有趣的地方就兴奋地拽住程新的袖口：“你看这家店的招牌好复古！粉丝肯定喜欢。还有上次我发的视频，好多人点赞呢……”
程新只是淡淡点头，目光落在她肩头晃动的手机挂饰上，语气带着几分说教：“别光顾着玩，你周一就要去公司报道了，得提前做好准备，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林悦宁晃了晃手机，“知道啦，早准备好了！我已经联系过公司了，也确认过路线了，地铁直达，通勤大概半小时。需要带的材料、证件，我也都装好了。”
程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动作自然却少了几分亲昵：“不错。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
夜色渐深，林悦宁的指尖在键盘上最后轻点，将精心剪辑的视频上传至自己的“视界”账号“宁屿拾光”。镜头里，青石板路蜿蜒过雕花门楣，老茶馆蒸腾的热气在暮色里凝成细碎光斑，这些画面曾让她驻足良久。手机弹出新消息提示音，粉丝们的留言如潮水涌来：“宁姐的镜头会呼吸！”“看完好想立刻出发！”她弯起嘴角，将下巴抵在膝盖上，望着窗外的灯火，轻轻呼出一口气。明天，就要真正开始在临港的新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