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社的活动许可让林南和佟北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相处理由。每周三放学后，他们都会带着那架望远镜去操场，有时还会遇到其他对星空感兴趣的同学。在老师的眼里，这成了"健康课外活动"的典范，没人再提起之前的不愉快。

    十一月的风开始带着刺骨的寒意。又是一个周三，林南裹紧了围巾，看着佟北熟练地调试望远镜。他的手指冻得发红，但动作依然精准。

    "今天看什么？"林南呵出一口白气。

    "木星。"佟北头也不抬，"还有它的四颗伽利略卫星。"

    林南凑近目镜，木星条纹状的大气层和周围四个小光点清晰可见。她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星空素描本，迅速勾勒出眼前的景象。

    "画得真像。"佟北在她身后赞叹。

    林南转身，发现他站得极近，呼出的白气交织在一起。他的睫毛上沾了一点霜花，在夕阳下闪闪发亮。这个瞬间太过美好，她忍不住想永远记住。

    "怎么了？"佟北注意到她的目光。

    "没什么。"林南低头继续画画，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只是在想...下个月就是期末考试了。"

    "紧张？"

    "有点。"她轻声承认，"妈妈很看重这次考试。"

    佟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帮你复习吧。理科我还可以，文科就靠你了。"

    就这样，他们开始了每周三次的学习约会。有时在图书馆，有时在林南家——佟北的父母经常出差，家里大多只有他和妹妹。林南的母亲对佟北的到来总是热情欢迎，常常准备双份的点心和热茶。

    一个飘雪的周末，佟北第一次见到了林南的母亲工作回来的样子。那天补课到很晚，林南的母亲下班回家，围裙上还沾着超市的logo，脸上带着疲惫却温暖的微笑。

    "阿姨好。"佟北连忙站起来。

    "别客气，坐。"林母脱下外套，从袋子里拿出两个苹果，"学习累了吧？吃点水果。"

    她转身去厨房准备晚餐，背影瘦小却挺拔。佟北小声对林南说："你妈妈真辛苦。"

    林南点点头，眼神柔软："她从不抱怨。"

    晚餐很简单，但充满了家的温暖。佟北吃得格外认真，不时称赞林母的手艺。饭后，他主动帮忙洗碗，动作笨拙却真诚。

    "你男朋友不错。"收拾厨房时，林母突然对林南说。

    林南手里的抹布差点掉进水池："妈！"

    "实话实说嘛。"林母笑了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有礼貌，知道心疼人。"她顿了顿，"最重要的是，他看你的眼神...很真诚。"

    林南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低头继续擦盘子，但心里泛起一阵甜蜜的涟漪。

    送佟北到楼下时，雪已经停了。月光照在积雪上，整个世界泛着幽幽的蓝光。

    "谢谢你。"佟北突然说。

    "谢什么？"

    "谢谢你让我看到这样的家庭。"他的声音很轻，"虽然简单，但充满爱。"

    林南这才想起佟北复杂的家庭状况——分居的父母，酗酒的父亲。她突然很想拥抱他，但最终只是轻轻碰了碰他的手："随时欢迎你来。"

    期末考试如期而至。考场上的林南出奇地镇定，那些和佟北一起复习到深夜的知识点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当她写下最后一个句号时，竟有种莫名的成就感——这不仅是一次考试的结束，更是他们共同克服的第一个挑战。

    成绩公布那天，林南和佟北并肩站在公告栏前。她的名字排在年级第十七，佟北则是第二十三，都比期中考试进步了十多名。

    "我们做到了！"佟北兴奋地低声说，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偷偷握了握她的手。

    王老师路过时看到了成绩单，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继续保持。"

    寒假开始前的最后一天，天文社组织了一次观星露营。地点选在郊外的一座小山上，远离城市的光污染。林南本来有些犹豫，但佟北和陈默都保证活动很安全，还有多位老师陪同，林母才勉强同意。

    大巴车上，佟北和林南坐在一起。车窗外的景色从城市渐渐变成田野，最后是覆盖着薄雪的山林。林南靠在佟北肩上，透过结霜的车窗看外面掠过的风景，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给你。"佟北突然递给她一个小盒子。

    林南打开，里面是一枚精致的银色书签，顶端挂着一个小小的星球模型。

    "自己做的？"她惊讶地问。

    佟北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3D打印的。木星...就是我们第一次一起看的那颗。"

    书签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愿你的故事如星辰般璀璨。"

    林南的眼眶发热，小心地把它放进随身携带的书里："我会一直用它。"

    营地比想象中豪华，有取暖的小木屋和热水供应。晚饭后，大家三三两两带着设备去观星点。佟北和林南选了一个稍远的平台，视野开阔又安静。

    冬夜的星空格外清晰，银河像一条闪亮的丝带横贯天际。佟北架好望远镜，两人轮流观测各种星团和星座。当林南透过目镜看到仙女座星系那模糊而美丽的光晕时，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据说那里有上万亿颗恒星。"佟北轻声说，"比地球上所有沙滩的沙粒还多。"

    浩瀚的宇宙让林南感到自己的渺小，但奇怪的是，并不孤单。她望着佟北专注的侧脸，突然明白为什么人们总把喜欢的人比作星星——因为在黑暗中，他们是指引方向的光。

    "冷吗？"佟北注意到她的目光。

    林南摇摇头，但佟北还是脱下自己的手套给她戴上。他的体温残留在手套内衬上，温暖从指尖一直传到心里。

    "林南，"佟北突然正色道，"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他的语气让林南心头一紧："什么事？"

    "我...申请了B市的大学。"佟北看着远方，"我姑姑在那里，可以照顾我和妹妹。妈妈终于决定和爸爸离婚，我们需要一个新的开始。"

    B市——那个她父亲所在的城市。林南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既为佟北家庭的转机高兴，又为即将到来的分离感到失落。

    "那很好啊。"她最终说，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是哪所大学？"

    "B理工。"佟北转向她，"你呢？有没有想好报哪里？"

    林南沉默了一会儿。她原本打算留在本地，方便照顾母亲。但此刻，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脑海："B师范的美术系...很有名。"

    佟北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你要申请？"

    "我想试试。"林南的声音越来越坚定，"妈妈一直希望我追求自己的梦想。而且...B市离这里也就两小时车程，周末可以回来。"

    她没有说出另一个理由——在佟北描述的新生活中，她希望自己也能有一席之地。

    佟北突然握住她的手，即使在手套的阻隔下，林南也能感受到那份力度："我会帮你打听B师范的情况。如果有需要，我姑姑也可以帮忙..."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林南摘下一只手套，用温暖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脸颊。这个简单的动作胜过千言万语。

    回营地的路上，佟北突然指向天空："快看！"

    一道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的美丽。林南还没来得及许愿，就听见佟北轻声说：

    "希望无论去往何方，我们都能在同一个星空下。"

    林南转过头，发现佟北正凝视着她，眼中映着万千星光。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誓言——不需要华丽的辞藻，只要真心相对的目光就足够。

    露营归来后，寒假正式开始。林南把更多时间用在备考美术专业课上，佟北则经常带着笔记本电脑来她家，两人一起研究各个大学的招生简章。

    除夕夜，佟北的妹妹佟雨来林南家做客。这个初三的小姑娘有着和哥哥一样的明亮眼睛，但性格活泼得多。她黏在林南身边，好奇地翻看那些素描本。

    "你画得真好！"佟雨指着一幅佟北打篮球的速写，"把我哥画得比本人还帅。"

    林南笑着揉揉她的头发："你哥哥本来就很帅啊。"

    佟雨狡黠地眨眨眼："那你当我嫂子好不好？"

    "佟雨！"刚进门的佟北恰好听到这句，耳根瞬间红透。

    林南的母亲笑得前仰后合，客厅里充满了久违的欢快气氛。当零点的钟声响起，他们在阳台上看远处的烟花。佟北悄悄勾住林南的手指，在她耳边轻声说："新年快乐。"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林南心头涌起无限温暖。新的一年，新的开始，也许还有新的城市和新的生活。但无论如何变化，有些东西永远不会改变——比如星空下的誓言，比如素描本里记录的每一个心动瞬间。

    寒假结束前的最后一场雪后，林南在星空素描本的最后一页写下：

    "第48个理由：他让我有勇气梦想更远的未来，并且相信那个未来里有我们两个人。"

    窗外，积雪开始融化，屋檐下的冰凌滴答滴答落下水珠，像春天临近的脚步声。林南合上素描本，嘴角扬起一个微笑。

    明天，他们将回到学校，开始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前方还有无数挑战——高考、填报志愿、可能的分别与重逢。但此刻，林南心中只有平静的期待。

    因为无论相隔多远，他们终将在同一片星空下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