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秋高气爽，阳光明媚，明明是最适合秋游的季节，可程茉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趴在课桌上，看着手中试卷上偌大鲜红的“85分”，发出一阵阵哀怨的叹息。

    程茉散发的“怨念”磁场太强，身旁的白晓静想要视而不见都难。

    白晓静抽过程茉手中的卷子，也是微微叹了口气，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好了，都叹气一节课了，听说叹气多了好运会溜走哦。”

    程茉给了白晓静一记眼刀，撇了撇嘴，不满道“我都考这分数了，还能有什么好运啊，等待我的是皮鞭还差不多。”

    白晓静挠挠头，不解道，“你爸妈不是早都知道你数学就这德行了？应该习惯了呀，不至于打你的。而且就期中考嘛，没多大事吧。”

    程茉重重叹了口气，望向窗外，“是啊，要是以前肯定没事。但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叫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陆伯言他们初三的成绩昨天就出了，他考了学年第一。”

    白晓静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程茉烦恼的根源，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白晓静缓缓点了点头，对程茉的同情也多了几分，“我现在理解你了。要是我哥哥也考学年第一，而我却拿着85分的数学卷回家，也会无地自容的。”

    程茉哀怨道，“是啊，不光如此，先前我爸妈说了，如果这次还不能考到90分以上，就要没收我的所有课外书，我连一本小说都看不了了。”

    白晓静吃惊道，“啊，这么狠，不让你看小说，不跟要你命差不多啊。”

    程茉彻底泄了气。脑海里盘旋了无数个回家后的对策。

    先大哭一场，再真诚忏悔呢？不行，这个方法用的次数太多，自己连眼泪恐怕都很难挤出来了。

    要不今天干脆不告诉父母期中考成绩下来了？不行，早死晚死都得死啊，没区别啊。

    就在程茉又开始疯狂摁动圆珠笔的时候，白晓静自然看透了好友的焦虑，沉思片刻，忽然灵光一闪，激动道。

    “有了，有了，我有办法了！”

    程茉闻言瞬间激动，一脸兴奋的示意白晓静说下去。

    白晓静清了清嗓子，缓缓道，“这个办法就是——让你哥，也就是陆伯言，帮你求情。怎么样？是不是个绝顶的好主意？”

    程茉失望地一声叹息，“好什么呀？陆伯言那么刚正不阿的性格，怎么可能帮我求情啊？我都想象不出那画面。算了，算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回去忏悔吧。”

    白晓静摇了摇头，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怎么知道陆伯言就一定不会帮你，你俩现在关系不是挺好吗？”

    “好是好，可是......”程茉有些踌躇。

    二人敞开心扉后，又经历了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关系倒是和谐融洽，有了几分兄妹的样子。

    但要开口求陆伯言帮忙，还是这么羞耻的事......她开不了口。

    白晓静打断了程茉的沉思，风风火火道，“哎呀别可是了，死马当活马医懂不懂？陆伯言成绩那么好，你爸妈听他为你求情，肯定火气消了几分，估计就不会没收你小说了。”

    “你就去找陆伯言说呗，反正你们是兄妹，他不同意的话就说点好话，撒撒娇，软磨硬泡啊，别告诉我这你都不行。”

    程茉一听这话，胜负欲也上来了，一拍桌子，“女人不能说不行！我可以的！你等着，我这就找他说去。”

    白晓静震惊于程茉的雷厉风行，心想早知道激将法这么好使早就用了，“哎——你等等，咱们这节课是体育课可以自由活动，可你哥不得上课吗？”

    程茉狡黠一笑，“你忘啦，今天可是初三的班级篮球对抗赛，他们现在正好在打比赛呢。”

    白晓静一拍脑门，恍然道，“对啊，我差点忘了。昨天夏寻哥还邀请我去看比赛来着，走走走，我们快去吧，估计都开始了。”

    二人一拍即合，直奔篮球场而去。

    ......

    篮球场。

    比赛刚刚开始，这是一场传统的5V5的篮球比赛，采取淘汰制，先两两对抗，胜者进入最终对决，最终从四个班级里决胜出冠军。

    围观的人群比想象中庞大多的，甚至前端还有拉拉队加油呐喊，场面好不热闹。

    程茉二人从人群中堪堪挤出，终于来到前排。

    白晓静眼尖，一指前方穿着红色球服的男生，兴奋道，“我看见夏寻哥了！他们三班上场了。”

    程茉顺着看去，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显眼的夏寻，而是一眼捕捉到了那抹白色。

    陆伯言穿着干净的白色球衣，背后印了硕大的数字“1”，随着他的跑动，发丝被微微扬起，露出白皙精致的面容。

    他此刻正拿到队友的传球，动作干净利落的运球，投篮，一气呵成。一个漂亮的三分球投进，场下瞬间欢呼一片。

    白晓静也跟着激动起来，拉着程茉道，“哇塞！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你哥哥太厉害了，那一球好帅啊......”

    白晓静还没说完，话音就被身旁几个女生的尖叫盖了过去。

    “啊啊啊，陆伯言好帅啊！”

    “天，是啊，帅晕我了！”

    “他是怎么做到学习又那么好，长得还帅，打球还厉害的！简直全能啊！”

    程茉和白晓静一同偏头，看到了几个面红耳赤的女生此刻正大肆夸奖着陆伯言，眼里的崇拜不言而喻。

    白晓静朝着程茉挤眉弄眼，小声道，“果然，你哥的人气就是高啊。我早就发现他帅了，但没想到会欣赏美的眼睛这么多。”

    程茉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些莫名的烦躁。

    明明看到陆伯言进球，自己心中也是欣喜激动万分，就差跳起来了。

    但听到身旁那些女生的议论的时候，虽然是不过分的夸赞，但自己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她想自己不该这样，这太小气了。

    明明自己也经常和晓静一起对着帅哥犯花痴，青春期的小女生这样很正常，所以她也没资格要求别人不这样做。

    陆伯言又不是她一个人的专属物。

    程茉摇摇头，想把自己脑海里可怕的想法摇出去，继续专心看起了球赛。

    那边白晓静的欢呼呐喊引起了夏寻的注意，后者则爽朗一笑，向二人点头示意，还比了个必胜的手势。

    白晓静一脸花痴的托起下巴，感叹道，“虽然你哥是最帅的啦，但他有点太高冷了。在我心中夏寻哥更帅一点，嘿嘿嘿，人家对这种开朗小太阳完全没有抵抗力啦。”

    程茉闻言一笑，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场上的陆伯言身上。

    陆伯言高冷吗？或许对外人确实如此。

    但只有她知道，陆伯言很温暖，很细心。

    他会偷偷将她喜欢的薯片和果冻放在她的桌子上，他会不厌其烦的悉心辅导她学习，他还会每天特意早起只为了给她买最爱吃的临街的煎饼果子。

    程茉心中一暖，虽然这段时间以来，她很少称呼陆伯言哥哥，但心中早已把他当作自己最亲的家人看待。

    一声哨响——

    随着陆伯言投下最后一个漂亮的三分球，这场比赛落下了帷幕，三班自然是取得了胜利，接下来是中场休息，最后就是决赛了。

    程茉看到陆伯言径直向着自己走来，不免有些震惊，她以为，他没有看到她的，毕竟他打球十分专心，哪有空闲望向观众席。

    直到陆伯言在她面前站定，程茉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有些结巴的问道，“你，你什么时候看到我的？”

    陆伯言嘴角勾起一个浅笑，“从你出现那一刻就看到了。”

    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把那笑容照的更加明媚动人，他眼角和嘴角的弧度，都是那么好看。

    程茉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可还没等她回应，就被一个不速之客打断了。

    一个长发飘然，面容清丽的女生忽然插进二人中间，她巧笑倩兮，纤细白皙的手正拿着一瓶运动饮料，缓缓递到了陆伯言的面前。

    “喝点水吧，补充□□力，陆同学。”那女生开口，声音也如一汪山泉般清冽动人。

    从程茉这个角度看去，二人距离极近，倒是颇有几分郎才女貌的登对。

    那股熟悉的感觉又袭来，程茉感到自己胸膛有一股燃烧着的火焰，要将她的五脏六腑燃烧殆尽，可她却不知道这火从何而来。

    程茉冷着脸蓦地站了起来，拉着身旁和夏寻攀谈着的白晓静就要转身离开。

    白晓静显然是还没有聊够，有些不满的回头，却看到这幅画面，瞬间明白了什么，“哎，小茉，小茉，等等——”

    而这时，程茉感受到自己的另一只手被一道温暖的力量拉住。

    陆伯言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前一步，就站在她咫尺处，而那个美丽的女生也站在不远处。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陆伯言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有些疑惑道。

    程茉冷漠地将手抽出，语气淡淡，“你还是先回去找人家吧，让人家一直站在那儿也不好。”

    陆伯言沉思片刻，好像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就走到女生面前，在女生期待的目光中，却没有接过那瓶饮料。

    “我不喝饮料，谢谢你。”他语气淡漠疏离又不失礼貌的回绝了。

    见状，那女生神色一暗，又望向了一旁的程茉，嘴角勾起了一个大方端庄的微笑，“你好，我是陆伯言的同班同学，陈希。你是？”

    程茉没有想到那女生会跟自己搭话，一时有些愣怔，这时陆伯言走到她身侧，手臂轻轻环住了她的肩膀，轻声道。

    “这是我妹妹，程茉。”

    程茉被陆伯言揽住肩膀的行为弄得又是心中一动，但却又感受到了一些坚定和温暖。

    他是看出了她的窘迫，想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不要害怕。

    陈希的神色一瞬间变化很多，从暗淡到又恢复了一抹光彩，又转为些许疑惑，终是开口道，“原来是陆同学的妹妹啊。但恕我冒昧，你们怎么姓氏不一样啊？”

    程茉心中有些不适，在陆伯言开口之前，抢先道，“一个随爸爸姓，一个随妈妈姓，这不是很常见吗？还有，要是知道冒昧就不要问了。”

    她撒谎了。

    陆伯言根本不是她的亲哥哥，也和她没有血缘关系。

    可她望着那女孩探知的视线，自己也不知道为何选择了说谎。大抵是这样幼稚的证明自己与陆伯言是不可割舍的关系，她与陈希，之于陆伯言来说并不相同。

    陈希一愣，被女孩的凌厉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又自知失言，便恢复了那副大家闺秀的模样，点了点头，礼貌道，“是我僭越了。下场比赛也快开始了，陆同学你加油，我就先走啦。”

    陆伯言点点头，就淡然地拉着程茉坐下。

    程茉莫名想到陈希手中的饮料，鬼使神差地拿起自己的矿泉水，递到了陆伯言手中，状似无意道。

    “哥，喝水不？”

    陆伯言没有犹豫地接过那程茉喝了半瓶的水，一饮而尽。

    程茉的脸又红了，心中有些小窃喜。

    她确实藏了些小心思，就是想看看陆伯言对待她和陈希有没有什么区别。

    可看到陆伯言毫不犹豫的喝了自己喝剩下的水的时候，她心里似乎又萌动了些莫名的情绪，她自己也说不清。

    下半场比赛开始前，陆伯言摸了摸程茉的头，笑道，“一会儿比赛结束就放学了。等我，一起回家。”

    程茉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心中被甜蜜填满。原来，有个人一起回家，是那么的幸福。

    ......

    放学后。

    程茉坐在陆伯言的单车后座上，有些踌躇。

    虽然她跟晓静那里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一定会说服陆伯言帮自己，但其实连怎么开口都不知道。

    在程茉发出第12声叹息地时候，陆伯言已经把单车停好在小区楼下。

    他转身望着一边扣着手指，一边自言自语地程茉，不由得轻笑一声，用食指点了点她的脑门，“有什么事，说吧。你都叹气一路了。”

    程茉绕着手指，扭捏道，“好吧，是有事求你啦。我期中考数学又没到90，回去爸妈肯定要没收我小说的，你能不能帮我跟爸妈求求情啊。求你了......哥。”

    她越说越没底气，最后那声“哥”更是细若蚊蝇，但每个字都清晰地落在了陆伯言的耳朵里。

    他垂眸，盯着她的眼睛注视片刻，那深邃的眼眸如夜色般沉静，仿佛要把人吸进去，她有些害羞尴尬地低下头。

    他看着眼前女孩微微发红的脸庞，那白皙的耳根都染上了一抹红，一双大眼睛垂着，纤长的睫毛遮住眸子紧张的情绪，不觉有些可爱。

    陆伯言终是叹了口气，妥协道，“我可以帮你这个忙，只是，有个条件。”

    程茉一听有戏，猛地抬起头，一扫那阴霾的神色，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你说，你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她知道，以陆伯言的性子，就算提条件也绝不会难为于她。

    他又不是她，会提出让对方到好几条街对面的早餐店买刚出炉的小笼包这样任性的条件。

    陆伯言笑了笑，缓缓道，“期末考，数学要考到100分。”

    好吧，她收回刚刚的想法。

    靠，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连考到85分都使出了浑身解数，他却让她几个月后拿到100分？

    他这都不叫为难她了，简直是让她徒手摘星。

    程茉泄了气，一脸落寞地挥手手，向着单元门走去，那生无可恋的样子真是见者落泪。

    陆伯言轻轻扯住她的手臂，低头温柔解释道，“我会帮你的，每天给你辅导一小时，到期末考的时候你一定可以的。”

    “小茉，你要相信你自己，也相信哥哥，好不好？”他微微低头，语气坚定又温和，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哥，我答应你。那你.......能也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能不能，不要和那个陈希玩了。我不喜欢她。”

    或许是此刻的风很安静，又许是陆伯言的神色太迷惑人，她鬼使神差地又对着他提出了一个任性的要求。

    可是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涨红了一张脸。

    她到底有什么立场干涉陆伯言的朋友交际呢？凭他们是兄妹？可又只是同住一个屋檐下，没有血缘关系。

    不，她们现在就是亲兄妹，以后也会是。

    就像儿时隔壁小花也会对着哥哥耍无赖一样，她这样做也只是因为把他当作亲哥哥，绝没有其他想法。

    陆伯言并不知道她心中的天人交战，闻言只是先微微一愣，随即轻笑一声，揉揉了她柔软的发顶，“都听小茉的。”

    她愣在原地。

    如果陆伯言一直这么温柔的宠溺她，这样下去，她好像会越来越任性的，对他的占有欲也会越来越大。

    可是她一直没有过哥哥，自然也不知道怎么做一个恰如其分的妹妹，她只是没学过，她只是比较笨。

    是的，程茉你没错，兄妹之间就是可以这样的，绝对不是因为什么其他额外的情感。

    嗯，没错，就是这样的。她在心里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