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料,这简单的一句话让沢田同学大脑死机了。
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人上下学的道路是一样的,一起走也是顺路的事情。如果沢田同学因为我今天冲动的缘故,被那个扫把头和娃娃鱼的霸凌小组一起欺负了,那就违背我的本意了。
所以,今天这个hero我是要当到底了。
不过,我显然低估了对于青春期少年来说,异性放学后一起回家这件事到底意味着什么。因此,不管沢田同学如何反应,我说出来后,还是觉得有些淡淡地尴尬。
“我没有别的意思,反正我们家都在一个方向。”我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今天那几个人可能不会善罢甘休,如果沢田同学被我连累的话,我会很愧疚。”
沢田同学大脑宕机了一会儿,终于也反应过来了,他赶忙回答道,“怎么会是佐藤同学连累了我,明明是佐藤同学今天帮助了我。”
“谢谢!”他磕磕巴巴地道谢,然后声音越来越小,“太麻烦佐藤同学了,一起回家……还是算了吧。”
对方的拒绝在我的意料之内,我点点头,没再语出惊人地为难他,反而说,“没事,那如果今天那个娃娃鱼再找你麻烦,随时可以来找我。我这里包售后的。”
沢田同学愣了下,“娃娃鱼,是说的金井同学吗?”
他小声地偷笑了下,似乎觉得我的比喻十分恰当。
没办法,我就是一个很擅长观察别人,也很会起外号的佐藤。
今天这件事似乎就这么结束了。冲天头,娃娃鱼也察觉到了我不是个好惹的人,没敢继续再刁难我。至于,他们是不是在我看不见的暗处继续欺负沢田同学,我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沢田同学也没来找我求助。
第二天,我的桌面上放着一个精致的小袋子。
打开一看,里面是我的手帕。手帕被洗得干干净净的,整整齐齐地叠成了四方形。味道还很香,不知道沢田同学家到底用了什么牌子的洗衣剂。
我看见侧前方的沢田同学背部有些紧绷,就看了看手帕,将它放进包中。对方偷瞄过来的视线被我逮到,他有些尴尬,但也挠了挠头,松了口气。
总之,做hero的感觉没有那么糟糕。
不过,这枚手帕已经被男生用过了,我不可能再用了,但扔掉也可惜,我准备把它用来包裹便当盒。
这不过是我普通生活中的一个小小插曲,我并没太在意。往后的体育课,有时候我会和沢田同学一起小组练习。但他的技术着实很烂,我也不能剧烈运动,所以只能随便说些闲话。
这倒让我发现他挺擅长玩掉落游戏的。
佐藤春女士才给我买了最新款的游戏机,我会意思意思地玩一玩。大约是的确不怎么上心的原因,我总是卡关。于是,我就把这个游戏机偷偷带到学校里来,让沢田同学有空帮我通关。
等到几天后,他红着眼睛,把游戏机递给我。我才发现那个很难通关的关卡被他通过了。游戏屏幕上也停留着“胜利”的红色标记。
我注意到他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心说:这孩子不会是为了通关熬夜了吧。
也不知道是因为游戏太好玩了,还是单纯想要帮我通关。如果是后者,那他属实人有些太好了,但也多少有些讨好型人格,难怪会被不良少年盯在欺负。性格软一点的好孩子总是会遇见这些讨要的事情。
但我也没拆穿他,而是实事求是地夸奖道,“好厉害啊,沢田同学,这一关我卡了好几天了,多谢你。”
他听了这话,虽然有些害羞,但心情明显好了起来。他和我将通关的诀窍,“就是跳跃的时候,要先后退一小步,这样就不会卡进陷阱里了。还有就是金币掉落的时候,要注意去接……”
他好像的确很喜欢这个游戏,和我讲了许久,最后才不好意思地说,“抱歉,佐藤同学,我讲得太多了。”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我不在意道,“你说得很有意思。”
他这才松了口气,露出了小小的笑容。
我和沢田同学发展成了可以互相借橡皮和铅笔的关系,尽管大部分情况都是我向他借。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老是弄丢橡皮。小小一块橡皮,竟然让我如此把握不住,实在可恶。
除此之外,我们偶尔会讨论下游戏,在别的地方见到时会打个招呼。偶尔一起放学回家时,会一起走,不过千万别误会,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完全可以再塞下两个人。
我是个很敏锐的人,正好他也非常会读空气。于是,我们的相处就变得客气且舒服起来。
但我知道这不是朋友,不过是勉强相熟的人罢了。
一个月的时间慢慢过去了,我在这个班级里勉强相熟的人还是只有沢田同学。其他人则基本没说过几句话,也不是没人对我好奇,但一旦和她们交流,就肯定要牵扯到我来自哪里,为何转学的事情了,所以我的态度始终很冷淡。
没人喜欢热脸贴冷屁股,因此我被全班自然而然地孤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哼,这怎么不是一种我主动孤立全班呢。
期初小测的卷子发下来了,没什么意外,我又是满分。这让老师们对我的态度亲热了许多,就连那些当我不存在的同学们都尊敬了许多。
虽然分数这个东西一旦出了校门就一点用都没有。但在学校里,这倒是一个学生的护身符。
教理科的根津老师是个十分讨人厌的大人,具体表现为他发卷子时,会挨个叫人上去领。并且会对学生进行评头论足,进行许多和成绩无关的攻击。
虽说,他每次对我只有夸赞,但我还是对他这幅派头很不爽。
“佐藤同学,一百分。”根津老师笑得脸都皱起来了,“不错啊,一百分放在年级里都是第一名,要继续保持啊。”
“谢谢老师。”我领回了卷子,回到座位上。
周围的目光对我肃然起敬起来,“她英语好像也是一百分吧,好厉害啊,看不出来这么会学习啊。”
初中的知识本来就很简单,更何况……我没好意思说,我已经上过一半初一了。但不幸被该死的车祸撞得我休学了,这才灰溜溜地回来又上了一遍。
没什么好骄傲的。
偏偏根津老师还在喋喋不休,“田中,这次怎么只有七十九分呢?退步了哦,是不是心思没放在学习上?这让老师很为难的,要和你家长谈一谈吗?”
“小泽。我听说你英语很好,怎么数学这么差,是因为英语老师长得太漂亮了,还是你对老师我有意见?你这样偏科下去不行的,理科才是日本社会的基石,你得好好学理科!”
“金井,要继续努力啊。”
娃娃鱼嬉皮笑脸地拿着卷子回来,嘚瑟地和周围的人炫耀,他只考了三十五分,大约是不以为耻反为荣吧。
卷子发得差不多了,根津老师的手中只剩下一张薄薄的试卷,他冷笑了几声,才慢慢开口道,“哼……有的人只考了二十几分,大大拉低了我们班的平均分。”
班上的人都知道他说的是谁,不由向沢田同学看去。
“那么依照从小走精英路线的我的推测来看,这种人在学历之上主义的社会之中只会成为拖累人的废物,这种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又来了,老师带头霸凌学生。我翻了个白眼,觉得胃里很恶心。
根津老师这样兴致勃勃地说着,下面的同学也发出了一致的哄笑声,我实在是厌烦了这种戏码,扯开草稿本开始写信。
午休时,我悄悄跑去校长信箱里投递了这封信,这当然是一分举报信,再怎么说,对学生说出“废物,活着有什么意义?”的老师实在太过分了。
但看着信箱的积灰程度,就知道这封信大概只是我的自我陶醉罢了。
于是我的火气窜得很高,在下午放学时,对着沢田同学把根津老师反反复复骂了一遍又一遍。
“这老东西一点师德都没有,东京学校的老师不可能说这样的话,会被家委会直接举报的,他不过是仗着这里乡下学校才为所欲为。可恶,这里为什么没有一个管事的,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还精英路线,真正的精英是不会说出那么无耻的话的,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被根津老师当面嘲讽的沢田同学大约是有些难过的,但他没想到我比他还要愤怒还要暴躁,因此,最后倒是变成了他安慰我。
我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
沢田同学摇了摇头,忽然说,“佐藤同学,是个很温柔的人。”
这人再给我发什么好人卡,而且这话说的,到头来害羞的不还是他吗?果然,等他意识到自己说什么后,再一次爆红了脸,慌忙解释道,“我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不对,我是说佐藤同学的确很温柔,但是……”
我倒是已经习惯了,不在意道,“我知道你的意思。”
其实比起1日本人惯用的温柔赞美,我更希望被称为所向披靡。只可惜,现实与我的理想违背,让我频频碰壁。
这个根津老师也就罢了,除此之外,这里还有一件让我十分不爽的事情那就是每月两次的家政课,竟然只有女生必须参加,男生们只要在门外等着吃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