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生

    “许久不见,司徒大人越发俊美了,真叫我心生嫉妒。”

    司徒桦上前一步,靠近他:“你不也是吗?周澹一”

    周澹一勾唇一笑,笑意直达心底。他不急不缓从木桶里出来,拿起一旁的布巾擦干脚上的糯米,慢条斯理收起襻膊,抬眼走向司徒桦,笑道:“怎么,找我有事?”

    “是你给我留的纸条,自己都忘了?”

    “纸条?都快半月你才想起来,怎么,李韶诠克扣你的月钱了?”

    司徒桦并未正面回话,上下扫了他一眼:“还活着?都以为你死了。”

    “死了才干净。”周澹一耸耸肩,神色淡然,“活着的人总得有个说法,那便说我死了吧。累了,在北麓那边学了这门手艺,某个生也不过分吧?”

    “不回黑鲨了?”

    “黑鲨的周澹一已经死了,我现在叫周澹二。”

    司徒桦的脸上难得出现一抹诧异:“你认真的?”

    周澹一一脸认真:“你觉得我不认真?”

    “殿下不知道你还活着?”

    周澹一摇了摇头:“不知道。”

    “你能瞒过殿下?”司徒桦满脸怀疑。

    “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李韶诠知不知道我死了。”

    司徒桦脸上神情一顿,片刻后轻笑一声:“你倒是潇洒。”

    “那是自然。”

    司徒桦走过去:“南支搬迁前的那批账册失踪了,暗桩尽毁,连旧线都被人一把火烧了。你刚失踪那段时日,丘北失守两座城,殿下忙的焦头烂额,兵部连着上了三道急折,质问为何先前数月报备的军需去向成谜,朝堂上风声鹤唳。”

    他顿了顿,眼神落在周澹一身上:“御前那些老头都说是殿下无方,说是殿下失察,导致行军前的例行稽查出了问题。”

    周澹一静默半晌,缓缓道:“丘北线报是我手里的人,边防布线按照我的方式调过三次,从山道到水路都设了回防,一旦中央出了问题,丘北还能独撑半年有余。但两城几乎同时失陷,说明有人手断得太干净了。”

    “你怀疑军中有内应?”

    “不止。”周澹一目光微沉,“若黑鲨那批账册被人掌控,他们会优先除掉黑纱的暗桩吗?不会,他们会借此炒掉整个丘北,一举北上,直逼东宫。”

    司徒桦盯着他许久:“可现在殿下声势跌落,你也死了,黑鲨顿时群龙无首,不然南支也不会迁移,只是保住南支暗线的卷册是保不住殿下的。”

    周澹一盯着他的双眼,冷静反问:“我为何要保护殿下?”

    “你什么意思?”司徒桦警惕后退一步。

    二人沉默了一瞬,周澹一忽然笑了笑,嗓音极轻:”这一连串的事件,你觉得谁受益最大?太子殿下一贯善用人,也善杀人。”

    司徒桦蓦然征住,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看着眼前这张熟悉但又陌生的脸,不可置信道:“所以南支的账册没有失踪?要除掉你的也是殿下?可殿下为何要杀你?”

    “因为有人暴露了。”周澹一解释道,“平廿十九年陛下颁布了‘钞法’,那时殿下就在暗地里勾结宝钞提举司的人,打算搅局陛下的诏令。那时朝中虽说少铜,但殿下手中可不少,他不会让陛下如愿以偿,只是这事儿被太后娘娘拦了下来,陛下这才将银坊一技搁置多年。”

    “可太后娘娘不是……”司徒桦听得愈发心惊。

    “不错,可太后娘娘算到了殿下的下一步棋。”周澹一擦了擦手,淡淡道,“假银之事本就是殿下从贩路上截来,后来在大宣城暗设坊局,借用的便是工部侍郎之手。太后手里握着最早一批的入坊名册,二人达成合作便自不会让名册流出。不过太后万万没想到殿下留了一手,将名册重新抄了一份,并把银坊的账册走向藏匿在了黑鲨南支。一次行动,殿下勾结对方将太后在黑鲨的人悉数灭口,又借此机会用誊抄的那份忽悠太后身边有人反水,逼迫太后交出手上的那本原本名单。”

    “太后不会交。”

    “是的,太后没有交。”周澹一字字如刀,“太后不信殿下离开了自己的掌控,以为自己还能镇住殿下,但太后低估了殿下的野心。但不管怎么说,这账册和名册若是落入朝中,太子便是结党营私之罪。若再细究殿下身边之人,你想要保护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司徒桦呼吸一紧,脸色骤变。片刻后,他忽地看向周澹一:“你手上的那份名册是真是假?”

    “这不重要,我现在跟黑鲨已经毫无瓜葛。司徒大人,接下来的路,你得自己选择。”

    司徒桦死死捏着拳头,双眼发红,在院中来回踱步。

    “所以现在,”司徒桦终于开口,“你如何打算?”

    周澹一拢了拢衣襟,淡淡道:“我主动传信与你见面,便是想要拉你一把。还记得三殿下吗,新婚不久的三殿下。”

    “李昭澜?”司徒桦脸色一变,猛地转身看向周澹一,“你要跟三殿下合作?你疯了?那三殿下做事你不是不知道,既要反叛,不如给靖王殿下。”

    “不重要,不过三殿下新婚不久并不扎眼,靖王最近在枝靖府也是举步维艰,眼下不是将事情扩大的最好时机。”

    “你知道那日我收到信息后有多高兴吗?布坊的联络只有你我二人知晓,我今日满心欢喜来见你,你却告诉我这些事情。”司徒桦扶上额头,一脸为难,“我只能瞒着你还活着的消息,至于别的,恕我难以选择。”

    “理解,既然我都知道司徒丽姝的存在,殿下肯定对她虎视眈眈,你小心为好,这个地方也不要来了。”周澹一看着他,表情诚恳。

    沉默再次在二人之间拉开序幕,良久,司徒桦就近坐下,周澹一已经在院中和房中来回穿梭,炉子下的火烧得正旺,酒糟飘香四溢。

    “你这手艺学的不错啊。”司徒桦低声感叹,石桌上的酒被他喝了个精光。

    “别老摆出一副老头的嘴脸,”周澹一没回头,将酒糟水倒入大缸中,木棍在其中一圈一圈搅动着,“一大男人还没成亲呢,有心仪的女子没,我不介意做个红娘。”

    “刀尖上过日子的人,能有什么心仪之人。”司徒桦笑意淡淡,带着自嘲。

    周澹一话锋一转,试探道:“听闻黑鲨前几日来了个女人,杀人不眨眼,你可知道?”

    “知道,祁东分支的人。”司徒桦轻轻摩挲着酒盏边缘,“那女人叫余季,手段狠毒,是西陵边上的斥候头子。听闻她干了票大的,在西陵那边劫了一队朝廷出去的物资,殿下对此大发雷霆,不过也奈何不了她。”

    “为何?”周澹一挑眉。

    “西陵守将赵怀允原是镇北旧部,那人是条老狼,朝中几次安插都给他敷衍了过去,余季当初就是他带去西陵的,根子扎得深。”司徒桦解释道。

    司徒桦顿了顿,轻轻“啧”了一声,语气不无讽意:“或许她不止是赵怀允的线?”

    “谁知道呢,”周澹一放下木棍,回头往炉子里添了把火,“不过她生母跟三殿下生母是远房亲戚,三殿下没出手倒是挺让我意外的。”

    司徒桦嗤笑:“远房?别是那种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我若是三殿下,为何要管这糟事儿?”

    “为何不管?司徒大人,杀人不难,难的是如何杀人还不被察觉,这余季再厉害也是个女人,如何入不了殿下的眼,但三殿下不同,他有的是城府。”

    周澹一走进屋内换了个工具出来,回应他:“三殿下表面不问世事,但你怎知他与余季素不相识?若这就是三殿下的一盘棋,借余季试探赵怀允,又用赵怀允牵扯旧部,顺带逼太子站位,甚至还能挑拨其他皇子搅一搅篡位之意。”

    司徒桦没说话,他想不通这些,也不想想这些,两壶酒下肚后,他拍了拍衣袖,离开酒肆。而两人口中那个满是心机和城府的李昭澜,正在宫里陪着他的妻子钓鱼。

    “你能别乱动吗?鱼都被你吓跑了。”邓夷宁踹了他一脚,恶狠狠道。

    李昭澜拍了拍腿上的尘土,上次往河里倒鱼还是被她发现,这次她倒是在宫内找了个蚊子都懒得来的地儿,自己做了个小马扎,拉着李昭澜一大早就来钓鱼。只是这都快正午了,一条鱼也没上来。

    李昭澜发出了疑问:“这儿真的有鱼?”

    “有啊。”邓夷宁信誓旦旦,“我昨日都来看过了,定是有的。”

    李昭澜侧头看她一眼,满是无奈:“你昨日来这儿做什么?”

    邓夷宁顿了顿,神色不变往水里丢了一小撮鱼饵:“散步。”

    “散步?”李昭澜听笑了,“散步散到这偏僻之处,你在这宫里散步的路线还挺独特。”

    “怎么,你管得着?”邓夷宁翻了个白眼,心心念念自己的鱼钩。

    李昭澜笑了笑,撑着腰往后一仰。四周都是密林,阳光难得透进来一丝,他眯着眼,看着那淡淡的光线落在邓夷宁发梢,晃得他几分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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