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异者”？
听到这三个字，楚金的太阳穴狠狠地跳了一下。直觉告诉她，“变异”与她的失忆、父母的失踪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或许还不止如此。
她装作若无其事，实则心头警铃大作。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非常被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身上没武器、信息全无。更要命的是，她现在还只有十三岁，在这些人眼里，恐怕随时就会被抛弃，或者拿来做实验，毕竟这里的人说她是变异者。
不仅如此，日记本上的内容……她根本无法解释！
这种时候说自己失忆，怕是根本没人会信。不能露怯，一定不能露怯。
“哦？然后呢？”她表情冷漠，语气懒散，像是在听八卦。
一旁的研究员无动于衷地点着显示仪，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空气中有种刺鼻的消毒水味，还混杂着淡淡的金属气息。楚金瞥了眼周围墙面，那些泛着光的管道和角落里的摄像头都在默默记录她的一举一动。
就在这时，房间门打开，一群穿着白袍的人鱼贯而入。他们围着楚金站成半圈，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
“情绪波动强烈，语言系统完整，逻辑清晰，无狂躁倾向。”研究员停下动作，语气机械地向为首者汇报。
楚金立即回嘴，“你才狂躁！我超冷静的好吗？你们才是，一群人围着一个我干嘛啊这是！没见过这么聪明可爱的女孩子吗！”
一时间，空气僵住了一瞬，几个年轻点的研究员憋不住笑，迅速低头掩饰。
这时，队伍后面走出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肩章上的三道黑线说明她不只是个研究员，更是高层。
“这就是在J-17区抓的小屁孩啊，真有意思。”她冷笑着走上前。
“你谁啊？”楚金一点不客气。
“我叫赵轻语，是你‘安全等级’的负责人。未来可能的监护人之一。”女人语气平静，眼神却像扫描仪般从楚金身上扫过，“你叫楚金对吧？那玩具背包是你的？”
“哦，你想当我妈？”楚金扬眉道。
“……”
“首先，我不叫楚金。其次，未经允许你就翻我包？太没素质了吧。”
赵轻语的表情终于裂开了些许，“你不叫楚金？那你叫什么？”
“楚银。楚金是我姐，那日记本就是她的。”楚金毫不犹豫地扯谎，一脸理直气壮。
“你想当我妈也行，我先声明，我不做饭，不做家务，顿顿都得有大鱼大肉。”
“……”
赵轻语的眼角微微抽搐，似乎有种要暴走的冲动。
“这小孩是不是……有病？”一个研究员忍不住低声吐槽。
“你才有病。”楚金耳朵动了动，精准定位并回击，“耳背就别嘀咕，快去看医生。”
赵轻语叹了口气，似乎懒得争执，干脆拿出一块透明的光屏，递到楚金面前。
“看看吧，这就是你刚才那一击释放的能量指数。救援人员救你的时候顺便扫描了一下现场。”
楚金本来只是想拖延点时间，理清现在的状况，没想到光屏上的数据却让她愣住了。那曲线飙升得像过山车撞上天花板，几个指标还触发了标红预警。
“……我干的？”她有点怀疑人生。
“难道是我干的？”赵轻语脸色认真了，“你背包的防御模块只是T-3级，还是儿童版，能反弹一次攻击已经是极限。而且现场记录显示，那次反击不是防御模块，而是你体内识能释放。说吧，什么时候开始的？打过针吗？”
楚金眼珠子转了一圈，果断岔开话题：“那你们还不赶紧把我放出去？我这么危险，说不定下一波就把你们这地方炸没了。”
研究员：“她还真敢说……”
赵轻语淡定地收起光屏，“这地方的防御系统不是你能想象的。快点说。还有，你怎么解释日记的内容？你父母和你姐是什么情况，现在在哪？”
楚金脑子飞速运转：“失联！”她义正言辞，“别问，问就是失联！我知道的都在日记里，你们也看到了。我要是知道他们在哪儿，我还能被你们拎来？”
“你怎么会有你姐的日记？”
“她走之前留家里的咯，这都过了多少年了，没看那本子都泛黄了吗？”
“他们什么时候起失联的？”
“好多年了，具体不记得了。拜托，我才十三，能记得多少事情啊？你们都能记得小时候的事？”
“行……”研究员群体陷入怀疑但又找不到破绽的死循环。
“那你原本住哪？为什么会出现在J-17区？以及，十五年前起，所有适龄儿童入学前必须注册登记，录入联邦系统，但扫你的虹膜显示你没有学籍。像你这样的……孤儿，不上学怎么领补贴？不领补贴怎么生活？”沉默许久的为首者终于出声了。
不过瞬间，楚金就想好了借口。学籍她不了解，人性她还不了解吗？
“我们那儿老师抠得很，不给上报信息，补贴能发少发就少发，不注册也能上学的，平时给口吃的也饿不死。我就是一直吃不饱，才想着出来找别的学校。我原本就住J-17……18！我走了整整一天一夜，没想到迷路了，还碰到了怪物，然后就被你们抓了！”
楚金说后半段的时候，她也有点犹豫。她实在不确定这J-17区究竟是什么地方，怎么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看这些研究员的架势，以及当时的所见所感，她判断J-17区应该是已经被废弃的地方。不知道那旁边有人住的地方是什么区，楚金决定赌一把。
大不了再找别的借口就是。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众人的反应。还好，赌对了。
J-18确实是J-17附近的居民区，更准确地说，这是一个没有被联邦编号的贫民窟。
二十年前，J-17区还是联邦最繁华的经济中心之一。高楼林立、科技先进，空中车道织网交错，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上等生活区”。各大财团在此设立总部，能源塔昼夜不息地运转，甚至还有人夸张地说，J-17是整个联邦的心脏。
然而谁也没料到，这颗“心脏”会在一夜之间停跳。
城市的废弃并非怪物入侵所致，这是外界普遍认知中的最大谎言。真正的原因，是那一年发生的一起高度机密的人为事故。具体细节从未公开，只有极少数军方高层知情，据说连政府高层都被蒙在鼓里。
曾有目击者说，那天深夜，整个天空都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大规模的能量突然席卷了这座城市。须臾之间，很多建筑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崩塌，城市主干道被震碎，几条主能源脉线同时断裂。
官方发布的声明中说，是怪物从地底破坏了城市能源核心，引发大爆炸。但J-17区的城市防御系统是联邦最先进的城区之一，爆炸发生前，这里从未有过大型怪物活动。
此外，联邦的内部实时监控显示，事故发生前的最后一分钟，城区能源系统曾被人工切换到了检修模式，防御等级也被切换到了最低。
这些疑点，最终都被一纸命令和一场大规模封锁掩盖。
事发后，有钱有权的人迅速转移到了联邦控制下的其他宜居区域，那些地方同样拥有最先进的城市防御系统和最完整的资源保障。
而留下来的穷人、难民、残障者——那些无法被社会容纳的人——只能搬到J-17区外围，聚集在城市废墟的边缘，靠拾荒、交换、甚至偷渡度日。
随着时间流逝，这片边缘区域慢慢演化成了如今的“J-18区”——一个被官方标记为“无序灰带”的存在。居民素质极低，资源分配几乎为零，治安靠民众自管，联邦政府的工作人员根本不愿涉足。这里是联邦体制的阴影，是文明的垃圾场。
而那场事故的余波从未真正结束。
出于对事故“残留影响”的警惕，联邦至今仍维持对J-17区的最高戒备等级，每个月都有侦察机飞过废墟上空，不定期还有队伍深入城区巡逻。
但他们从没解释过，为什么一个只是被“怪物破坏”的区域，在二十年后仍能干扰电子设备、影响信号，甚至连怪物都很罕见。
那些知道真相的人，要么死了，要么消失了。剩下的，只能靠传言拼凑出一点残酷的轮廓。
……
研究员们集体沉默了。他们万万没想到，J-18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能走出一个自然变异体？！
赵轻语叹了口气，依然严肃道：“那你异变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自然产生？还是注射？”
“我看起来像有钱人？”楚金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我第一次见怪物好吧，鬼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赵轻语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转身对其他人面无表情地吩咐：“送她去适应区，三号观察室，准备测试等级。”
“等等等！”楚金试图叫住他们，“你们真就狠这么心？我明明救了自己，不该好吃好喝的表扬一下吗？至少也该给我发瓶橙汁吧！”
没人搭理她。
“你们这是冷暴力！”
……
三号观察室。
观察室是个精致的单间，地板干净得能舔，窗户假得像投影，沙发柔软得过分，还有个仿真厨房和大电视。
“……这是变相关小黑屋？”楚金扫了一圈，脚步却慢慢放轻，眼中闪过一丝警觉。
——门口两个隐形识能哨卫，天花板上红外扫描眼，沙发后嵌入了监测仪，连马桶圈都有电流感应触点。
“啧。这明明就是高配版监狱吧。”她撇嘴，开始装疯卖傻。
“哇塞！你们还有电视！我能看剧不？我要看《少爷与我》！”她大声喊。
无人回应。
楚金走到沙发边，嘴角一扬，在地毯边缘轻轻一扯，翻开一个小角落，露出嵌入式摄像头。
她冲着镜头挥挥手：“嗨！你们在看我吧？顺便送点蛋糕呗，糖分高了才好爆能量。”
接着她坐下，从背包里翻出自己的日记本，开始翻看。
那页熟悉的纸依旧在——
“妈妈可能在基地，但她不记得我。”
“希望有一天能出太阳。”
楚金靠着沙发，抬头望向窗外——那仍旧是一片灰棕色的天空。
“不保护环境吗？知不知道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
她满腹牢骚。
而就在这时，屋内的广播响起：“楚银，请于5分钟内前往识能适应场。初级测试即将开始。”
“唉……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楚金叹了口气，起身站在门口。
她又望了眼窗外泛灰的天空，眼神在那一瞬间，冷静得不像十多岁。
下一秒，她又笑得没心没肺：“才初级测试，让我来给你们秀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