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少年"哐当"摔下碗筷。
李明刚的筷子突然停在半空。他这才注意到儿子的异常——
这个向来沉稳的高三男生,此刻正死死攥着餐桌边缘,指节发白,眼眶通红得像要滴血。
"山子?"他放下碗,声音沉了沉。
李山猛地抬头,喉结剧烈滚动:"爸..."少年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顾明若那个王八蛋...把我姐甩了。"
餐桌上的空气瞬间凝固。温香玉的汤勺"当啷"掉进碗里。
"你、你怎么知道?"李明刚的声音开始发抖。
"我亲眼看见的!"
李山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今早我从梧桐新苑同学家回来..."少年狠狠抹了把眼睛,
"那混蛋在紫藤架底下...抱着个女的亲得难分难舍..."
李明刚的脸色瞬间铁青。他起身,拿起沙发上刚刚放下的外套就往外冲,防盗门在身后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梧桐新苑里的水晶吊灯把棋室照得通明。
顾明若正捏着黑子犹豫,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
来电显示"李叔"三个字让他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小顾?"对面的伏岳川市长抬了抬金丝眼镜,"有急事?"
"没事。伏市长"他飞快挂断,指尖在檀木棋盘上留下潮湿的指印,"卖保险的..."
伏湳端着果盘恰巧进来,闻言冲他眨眨眼:"别是哪个美女吧。"
她亲昵地挨着他坐下,玫瑰香水味扑面而来。
"在家里就不要称呼职务了嘛。"伏市长笑着落下一枚白子,"该你了。"
顾明若欣慰的咬着下唇笑着点点头。
这时手机又震了一下,短信预览栏刺目地显示着:「是个男人就出来见我——李明刚」
李明刚在凉亭下抽完了最后一支烟。
烟蒂堆成的小山丘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就像他此刻凉透的心。
手机屏幕始终暗着——顾明若终究没敢回复。
而温香玉早已杀到二楼顾家。
顾父顾母一脸茫然,茶续了三道,时钟也走过了十二点。
"今天不见到明若,我是不会走的。"
温香玉端坐在沙发上,背挺得笔直,手指却死死掐着真皮扶手,在上面留下十个月牙形的凹痕。
凌晨两点,李蓝冰红着眼睛推开了顾家的大门。
这个个她从小吃到大的家,此刻却陌生得让人心慌。
"妈,我们回去。"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却让温香玉立刻站了起来。
"蓝冰,这肯定有误会..."顾母急着上前解释,却被李蓝冰一个侧身避开。
少女挽着母亲的手臂径直下楼,连余光都没施舍给这个曾经喊了二十多年"顾婶"的女人。
卧室里,温香玉把女儿搂在怀中,像哄婴儿般轻轻拍着她的背。
怀里的姑娘安静得可怕,只有温香玉胸前渐渐扩大的湿热痕迹,无声地诉说着这场心碎。
"冰儿..."温香玉的声音突然发紧,"妈问你,你们...有没有.发生过关系.."
李蓝冰在她怀里剧烈摇头,发丝扫过母亲的下巴,带着洗发水残留的香味。
"好,好..."温香玉长舒一口气,手指梳过女儿的长发,"这才是我温香玉的闺女。"
可李蓝冰却在想——如果当初给了他,是不是就能留住他了?
这个念头像毒蛇般缠绕着她的心脏,但世上最残忍的,就是没有如果。
李蓝冰把自己锁在卧室的第七天,窗台上的茉莉花都蔫了。
窗帘紧闭,分不清白天黑夜。她蜷缩在床上,听着楼下传来隐约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顾家那小子攀上高枝了..."
"啧啧,蓝冰多好的姑娘啊..."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温香玉站在院子中央,声音清亮得像是故意要让所有人听见:"我家蓝冰,清清白白的好姑娘,不到结婚那天,谁也别想碰她一根手指头!"
她手里择着菜,指甲掐进芹菜梗里,汁水溅在围裙上,像极了某种无声的控诉。
大院里的人三三两两聚在梧桐树下,目光时不时往顾家窗户瞟。
"顾明若到底找了个啥天仙?连蓝冰这样的姑娘都不要..."
"听说是市里领导的闺女..."
"哎哟,难怪..."
顾家这几天门窗紧闭,连往常准点遛弯的顾父都不见了人影。
每当有人经过顾家门口,总能听见里面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像是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李蓝冰躺在床上,听着这些飘进窗户的闲言碎语,把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
"冰儿,起来去楼下洗个脸,妈给你办了美容卡。"
温香玉推门进来,手里捏着一张烫金的会员卡,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李蓝冰蜷在床上没动,声音闷在枕头里:"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来不弄这些。"
温香玉坐到床边,手指轻轻梳理女儿凌乱的长发:"听妈说,这次必须去。你景阿姨给你介绍了个对象,听说长得俊,主要是有出息,在外地开大公司的……"
说到这里,她突然哽住,别过脸去。李蓝冰抬眼,看见母亲鬓角新添的白发,在阳光下刺得她眼睛发疼。
"好,妈,我去。"
李蓝冰慢吞吞地爬起来,眯着眼适应窗外刺眼的光亮。
她草草洗了把脸,把那张美容卡随手塞进包里,像完成某种仪式。
来到约定的咖啡厅。
李蓝冰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沙发里。
"女士,喝点什么?"服务生笑容甜美。
"一杯白开水,谢谢。"
她盯着玻璃杯里晃荡的水光,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梦里似乎又回到那个熟悉的怀抱,有人在她耳边轻声说:"蓝冰,考不上我养你啊……"
"呵。"
一声冷笑突然刺进梦境。
李蓝冰猛地惊醒,发现对面不知何时坐了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他双手插兜,修长的腿交叠着,整个人向后仰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懒又傲慢。
像极了甲方爸爸……
最让她不适的是他的眼神——漆黑、锐利,像打量货物般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一遍,丝毫没因她的醒来而收敛。
李蓝冰这才想起自己是来相亲的,慌忙擦了擦嘴角流出来的哈喇印子……
"你就是司飞朗吧?我是李蓝冰。"
对方依旧沉默,只有食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节奏散漫。
"司先生,你这样很没礼貌。"她皱眉。
男人终于动了动,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另一条腿搭上膝盖。
"我看你也是来应付差事的吧。"
他开口,声音低沉冷淡
"是的。所以没必要浪费时间,回去各自跟介绍人说'不合适'就行。"
他微微颔首,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再见。哦,最好不见。"
李蓝冰随即转身就走。
夜色渐沉,李蓝冰推开家门时,温香玉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算今天店里的流水,听到动静立刻放下,眼睛亮晶晶地望过来。
"怎么样?见着人了吗?"
温香玉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手指不自觉地绞着围裙边,"景姨说那小伙子可精神了,照片上看着就..."
"妈。"李蓝冰弯腰换鞋,声音闷闷的
"下次要介绍能不能介绍点靠谱的?"
她直起身,把包往沙发上一扔,"今天这个..."想起那人讥诮的眼神,她咬了咬下唇,"根本就不是正常人。"
温香玉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跟着女儿走进厨房,看着她咕咚咕咚灌下一大杯凉白开,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个不正常法?是...长相有问题?"
李蓝冰放下玻璃杯,杯底在料理台上磕出清脆的声响。她眼前又浮现那人西装革履却吊儿郎当的样子。
"比长相问题严重多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总之您以后别听景姨瞎吹,她上次还说顾..."
话到嘴边突然刹住,厨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温香玉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轻轻落在女儿肩上:"算了算了,以后慢慢看。"
她转身去拿抹布,假装没看见女儿泛红的眼眶。
兴许是白天咖啡厅里那一觉够香,李蓝冰迟迟没有睡意。
清晨的阳光刺得人眼睛发疼。
李蓝冰拎着包刚踏出单元门,迎面就撞上了最不想见的人——
顾明若牵着伏湳的手,正有说有笑地往家走。
三人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
空气瞬间凝固。
顾明若脸色骤变,下意识甩开伏湳的手,却被女孩反手扣住十指。
伏湳红唇一勾,突然踮起脚尖,在顾明若脸颊上"啵"地亲了一口。
"明若~"她嗓音甜得发腻,"怎么不介绍一下?"
顾明若狼狈地别过脸,耳根通红:"蓝冰,她...刚从国外回来,不太懂国内..."
李蓝冰目光平静地从他们交握的手上扫过,仿佛在看两个陌生人。
她抬脚就走,擦肩而过时,闻到伏湳身上浓郁的香水味——
顾明若以前说他最不喜欢这样的甜腻调。
原来人都是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