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
林昭指着漂浮在外太空中的一棵树，不禁发愣。
“当年某代实验人造生态失败后的遗留物，是棵金属树。现在是热门打卡地。”沈既明边说边从身后给林昭披上一件触感奇怪的胶质新衣服，林昭低头看了下，又一脸疑惑。
“断代星磁场略强，去那玩的人都需要穿一件防干扰衣，出去之后还要随身带一个微型防御器。”他简单解释了一下。
看着越来越近的巨大星球，他自己解说起来：“断代星曾经的文明已经达到了很高的水平，很多遗迹连联盟也研究不透。但现在的主要景观有一条明显的分界线，北边是范围极广的能源战争留下的焦痕，至今仍有危险，南边才是核心旅游区，有旧城区遗迹和晶岩盆地。”
林昭的鼻子贴着窗户，喃喃道：“和联盟很多星球很像…这里是因为什么原因灭亡了？”
“至今没有定论，但主流说法是在争夺能源时触发了大量毁灭性武器，各方损失惨重，又由于死伤太多，一种未知病毒感染了整个星球，最后…”沈既明头一歪，话不用说完，对方就已经明白。
“…照这种打法，还能保留从前好几轮文明的痕迹，也不容易。”林昭有点理解了，距联盟半个月行程的偏远星系，竟然还有那么多人愿意来玩。
飞船都有点堵塞了。
不过也因此，他们的飞行器被别到了靠近金属树的航道。
“此为希望与错误并存的纪念。”她看到树下的碑，把她认识的部分一字一句念了出来，“什么意思？”
“社会学家和考古学家分析，在倒数第二轮文明时，当时的人们曾尝试通过人工合成生态系统来重建自然环境，叫什么生态钳合计划。金属树是第三代无机生态体样本，用金属结构模拟树木功能。但是后来它内部的自学习算法迭代错误，部分金属开始吞噬附近同类物质进行自修复，它就被紧急封锁拆除了。”
“所以现在只是块普通金属？”
“当然，不然也不会放开供人参观。”
随着离断代星，沈既明还是没忍住问了那个问题——
这里有没有感染了林昭血液的金属，毕竟旅游基础建设都是联盟出资负责的。
“有。还不少，不过…”林昭下了飞行器，呼吸着微咸的空气，越发笃定，“无法感染此地更多金属，有阻碍。关世是在哪被发现的？”
“那人说，是在北边。”
“北边也能去？”
“再危险的地方，只要出价高，也能参观。”
沈既明给林昭佩戴了一个旅游团徽章，径直向前走。
“…走旅游通道？”林昭不可置信地小跑跟上。
“军方创收项目。”
沈既明扭头看了看林昭的反应，心满意足，又道：“开玩笑的，你还真信？”
“…这看着…运营很成熟啊…”
“这里的战争痕迹很有研究价值，军方早就接管了，只不过也不好让人直接看到军队驻扎在那，就转为秘密研究了。”
“…那还收钱…”
“得装得像一点吧。”
他们坐上了一个透明的球形游览车，滚动出发，地面并不平整，但内部座位十分平稳。
高价旅游项目筛掉了很多人，只有七八人在这废墟中自由活动。
趁别人还在熟悉游览车操作的时候，沈既明已经驶向他们的目的地。
一块不起眼的平地，他们将车停稳，地面开始无声地下沉。
地底的景象截然不同。
这种人工试验室才是她熟悉的联盟风格。
“复原武器？”
林昭大致看了一圈，也看出点门道。
“这就不是我能管的部分了。”沈既明快速略过这个区域，停在了四区，生物体征扫描成功后，又一扇大门打开。
“长官，测试结果出来…”
一个士兵见沈既明回来，几步凑上去紧急汇报，视线一扫，却连话都忘记说完。
“嗨。”林昭打了个招呼，这人她见过的，是沈家护卫队的人，叫加夫，一起去过弗拉克奥维斯星，也在那个陌生舰堡平台上见过他，便十分自来熟地问他，“这是什么结果？”
“继续。”沈既明提醒已经懵了的手下。
“…哦…是。”他微微一怔，连忙回神，“我们把融了的金属层做了聚合分析，拆解出至少三类武器设备，已经提取出部分保留信息，目前正在破译失落的语言内容。”
“就那个？”林昭指了指他身后的透明隔离间。
“对，但是…”加夫还没说完，林昭就绕过了她直奔目的物。
“长官她怎么还活着你怎么和她在一起？”他压低声音生怕让人听见，又难以忍住接近秘密时的兴奋。
“少打听。”沈既明只是淡淡地打发他，“准备一下一号和二号样本。”
“…给她用？长官，她不行的！她…”
“我不希望护卫队任何一个人，把她当作联盟的敌人。”
沈既明忽然停下脚步，加夫猝不及防撞到了他的身上。
一股无形的精神力威压如山般砸下。
“…是，长官！”
沈既明又立刻换了副神情，站到林昭身旁，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Ksio没觉察出异常，再等等Nex，实在不行，我再上。”林昭说道，“这东西有辐射？”
“辐射不低，如果接近需要小心。它俩在哪呢？”
林昭撩了一下耳侧两边头发，露出两只箭矢型耳环。
沈既明视线久久不动，嗯了一声：“还有其他收集物，在隔壁。”
林昭比了个收到的手势，又觉得不对劲，凑过来小声问：“沈长官转性了啊，现在那么主动就让我接触这类东西？”
“我肯定是全力支持你的工作。”
“…少来，你以前我都懒得提。”
“人是需要时间成长和进步的嘛。”
——Nex有什么发现，你不要在这里说，和我回房间再谈。
林昭脑中突然出现沈既明的声音，久违的被勾连的感觉。
“我去看看别的。”她也不动声色，去隔壁隔间。
“是不同深度挖掘出来的金属混合物，有同一时期的不同战争遗迹，也有不同时代的战争残留。”沈既明边走边解释。
“这个里面，有无限金。”林昭很确认，指着一号样本，“Ksio也可以感受到。”
“这是最接近地表的一块样本。”
林昭见沈既明并不意外，突然想起来：“你现在还会被无限金攻击吗？”
“偶尔。”
“多偶尔？什么样的会对你有排斥性？”
“侵袭派的很执着，还有其他…等你遇到再和你说吧，很复杂。”
林昭讳莫如深地盯着他看了一会，没再问什么。
“不介意的话，我就接管了？”
“当然，请便。”
林昭全副武装进了隔离间，滴下了一滴血。
众人看她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连接触都没有。
几分钟后，她就退了出来。
防护服一褪，她就趴在门框开始干呕。
“可能…辐射太强？快过一遍稳衡仪中和一下。”一旁的研究员开始出主意。
“…没事…呕…”林昭扶着沈既明的手缓了一会，“信息量太多了，有点恶心。”
“…你还能了解到这里的过往历史？？”
“知道了一点。”
几桌研究员面面相觑。
他们对林昭的能力有所了解。
那他们在这冒着生命危险、耗尽心血，是在干什么呢？
还不如她一滴血好用。
“那能不能…你帮我们…”
“是啊，费什么劲呢，早干什么去了。”林昭打断那人的话，率先幽幽说道，也没说可不可以。
她调整着呼吸，把额发往后捋了捋，给了沈既明一个眼神，两人暂时远离人群。
她一进空房间，就一屁股坐了下来，胳膊架在膝盖上，盯着地面放空休息脑子。
“没问题吧？”沈既明蹲下来，看她的脸色。
“你先说你，你的精神力能做到什么地步？”
“Nex和你说了？”
“你已经勾连过那块金属，也得到了初步信息，为什么隐瞒？”林昭没绕弯子，把问题直接抛了过去。
“因为…”沈既明见她状态还行，便不紧不慢地坐到她身旁，“没人知道我的精神力状况。”
他见林昭眼里的疑惑渐多，轻笑起来：“你也知道，两年前强行勾连无限金后，我的精神力受损，需要恢复治疗，但这已经超过联盟对精神力的了解，所以…”
“我没问病历，我问的是，为什么不告诉别人你可以做到？”
“因为你啊。”
沈既明说得太过轻松，林昭甚至以为他是随口一说。
但看他的眼神，才敢确定他不是开玩笑。
“我从前觉得你该被防范，后来又认为，你需要被保护起来，直到现在才发现，我和你没有差别。”他轻描淡写着，眼神却愈发浓郁，“我一直在想，如果你没死，我一定有能力让你不被枪指着头，甚至可以…”
林昭没等他把话说完，一把揪住了他的嘴，像抓紧塑料袋口一样。
“联盟有一个我这样的就够了，要是再多一个，心眼小的得直接操心死，别回来又算到我头上。”
“反正我们是一样的人了，他们怎么对我，就得怎么对你。如果再有无声无息像上次一样的事…”沈既明把她的手轻轻放下，眉眼笑意消散。
“…不说这个了。”
林昭低下头，把机器人躯体从折叠器中掏了出来，两块无限金又恢复成普通模样。
“Nex的信息和我从无限金那里的得到的信息，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