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河,奈何 三

    岑黎和沈自珩都一愣,“姐姐也怕痛,但是你真想留在这里吗?这里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岑黎轻轻摸着她的脸颊,又拽了拽她的小辫,她柔声细语地对狗儿说,“你要是留在这里,就不会有家人了。”

    狗儿转转眼珠想了想,仍然坚定地摇头:“我本来也没有妈妈,妈妈生下我之后就死了,爸爸会打我,我不喜欢他。我没有家人也没关系的。”

    躲在店里的小鬼差被抓来发孟婆汤,岑黎和沈自珩都蹲在狗儿旁边。狗儿见他们迟迟没有回应,以为自己必须要转世轮回,她有些失望地低下头,又抬起脑袋冲他们甜甜地笑了笑,她拿起孟婆汤打算喝完去轮回。

    岑黎突然福至心灵,蹭地站起来,一把拽起沈自珩在他耳边问道:“大人!莲花台是不是缺个养花童?你问问崔判官狗儿能不能去?”

    沈自珩嗯一声:“不用问,这事我便可以做主。狗儿你跟我走吧。”他牵起狗儿往莲花台走,岑黎目送着他们,看见沈自珩突然抬手摸了摸耳朵。

    小狗儿被牵着往莲花台走,她仰起脑袋问身旁这个高大的鬼差大人:“大人,莲花台是我们去过的那个莲花台吗?”

    “对,你们下来之后要从莲花台过。”沈自珩拉着她的小手跨过台阶,他神色温和地俯身问她,“一会儿见到他们会害怕吗?”

    “不怕。”小狗儿笑着摇摇头,“我可勇敢啦!”

    他们从奈何桥往莲花台的方向走,与这一路上的鬼都是反向而行,不少好奇心重的鬼都盯着狗儿看,但一瞥见旁边冷若冰霜的沈自珩,便自觉地迅速散去了。

    狗儿不仅身体瘦弱,连脸颊也消瘦,并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那样有着圆润的脸蛋,沈自珩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鼓励道:“好,你是勇敢的狗儿,一会儿见到他们也要勇敢地打招呼。”

    “怎么打招呼呀?”

    这个问题算是把他也难住了,他思来想去最后说:“你看着喊吧,左右都是比你大上不知多少岁的大人,喊什么都对。”

    狗儿小小地惊呼一声,很快又用小手捂住嘴巴:“那我刚刚喊的孟婆姐姐呢?她也比我大很多吗?”

    “嗯。”沈自珩看见莲花台前站着人便牵着狗儿过去,“大很多岁。”

    “很多很多吗?”

    “很多。”

    “有多少?”狗儿咯咯笑着,小手堪堪握住他的手指顽皮地晃来晃去,路过的鬼差都瞪大眼睛。

    见了鬼啦,沈大人笑得那么温柔哟!

    地府翻修时,莲花台重新修建了一道垂花门,垂柱上勾画着形态各异的莲花,栩栩如生,垂花门前一位身形瘦长的男人站立着,身着素色长袍,远远地看见他们后,他面色冷淡地朝沈自珩一拱手:“沈督察,来此有何事?”

    地藏和其门下均不属于地府,即便是崔判官来也得恭敬些,沈自珩松开狗儿弯腰回礼:“大人,听闻莲花台缺个养花童,您看她能留下吗?她生前还做了一件善事,心地善良。”

    狗儿从沈自珩宽大的衣袖后面探出脑袋,脆生生地喊了一句:“大人好!大人你叫什么呀?我叫狗儿!”

    云原本想拒绝,听见狗儿的声音后他拨开沈自珩的袖子,蹲下拉着狗儿的小手晃来晃去:“哎呀,你好呀,我叫云。你愿意留下吗?”

    “愿意愿意!”狗儿和云聊得开心,兴奋时头上的小辫也跟着晃。

    云应该是十分喜欢狗儿,时不时捏捏她的小胳膊,还和她说起悄悄话:“我们莲花台有好多好漂亮的花花,每天都开哦,你喜不喜欢花呀?”

    狗儿眼睛都亮了:“喜欢!花花漂亮!”她招招小手,趴在云的肩头问,“那我可以摘吗?”

    “花摘下来就会谢,谢了就不鲜活,自然就不好看了。”云告诉小狗儿,小狗儿懵懂地点头。

    “那还是开着好,不能摘呀。”

    沈自珩看了看时间,和两人告别:“云大人,我不便进入莲花台,劳烦您替我转达对地藏的谢意,狗儿就留在这里拜托您和地藏照顾,阴律司还有公务,我这便要回了。”

    云抱起狗儿朝他挥挥手:“你走吧,在我们这儿你放心,绝不会有谁敢欺负她。”

    “大人,等我长大一些我会去找你和孟婆姐姐玩的!”狗儿招手让他靠近些,又从自己的小辫上拽下一个蝴蝶结发饰,“这个是一个阿姨送给我的,我才用了一回,你帮我送给孟婆姐姐好不好?”

    云颠了颠怀里的狗儿,笑着问她:“你还有什么跟沈大人说吗?我们要进去咯!”

    狗儿听了立刻往前探了探,伸手抱住沈自珩的手臂欢快地说:“大人,我最喜欢你啦!”

    “好,我记下了。”沈自珩笑着应下,同他们挥手告别。

    地府中即便是白天,天气也并不明媚,莲花台则完全不同,如果站在垂花门外向上看便能看见莲花台上空总是罩着一层柔和的金光,进去之后更是明亮得让人惊叹。

    狗儿被云抱在怀里,一边闲逛着莲花台一边听云给她讲这里的趣事。

    “你看到角落那朵紫色莲花没有?那一朵迟迟不开,莲花台的大人们都对它没有办法,直到有一天夜晚,我巡殿时听到小师弟跟它说话,求它开花。”云想到那天的场景就笑得不可自抑,“我听到师弟说,求求你了快开花吧,其它花儿开过都要谢了,你却迟迟不开,怎么一朵花还能如此懒惰呢?”

    狗儿听得津津有味,问他后来呢,云说:“第二天那朵花就开了,而且开得极好,一直到现在也没谢。”

    莲花池里种满了各色莲花,形态也各不相同,虽说地府中没有季节更替,但对于植物来说也总是遵循着生长循环的规律,开过便谢,谢了再开。只有那朵紫色莲花像是赌气似的,一直在角落里盛开着。

    “那它以后还会谢吗?”狗儿问。

    云摇摇头,及腰的黑发在身后随他的动作轻轻摆动:“这个问题谁也不知道。”

    狗儿伸手去抓云的头发玩:“云,你的头发真漂亮!我以后也会有这么漂亮的头发吗?”

    “会的,云一定帮你把头发养得比我的还好。”

    “真的吗!我最喜欢云啦!”

    “一会儿见到了地藏你是不是又要最喜欢地藏啦?”

    “嘻嘻……”

    莲花台的大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呼啸的风声。地府里的风每隔一阵就会肆虐一次,即便是微风也足以掀翻奈河上的船,更不用说狂风能将鬼市中的小店都连根拔起。

    岑黎站在孟婆店内看着外面突然卷起的狂风,她一翻手对着虚空镜喊:“孟婆,孟婆!”

    “怎么了?”孟婆打了个哈欠,听声音刚刚还在睡梦中。

    “外面又起风了。”岑黎站在门口,目光穿过空旷的街道,巡街的小鬼差们都已经返回殿内。

    孟婆哦一声,懒洋洋地问:“起风怎么了?难道你在担心沈大人?他有什么好担心的啊,一个阴律司的鬼差,你还怕他被大风刮跑了啊?”

    岑黎对着虚空镜翻白眼:“虽然我是觉得他长得很不错,我也挺喜欢,但并不代表我有这么痴迷他好吗?”

    “那你想说什么?”

    “收衣服啊!”岑黎隔着虚空镜抓狂。

    狂风依旧呼啸着,孟婆店的店门摇摇晃晃,看着像是要被吹倒,她急忙伸手去拉门时,外面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它往外拉开。

    “岑黎,接着它!”沈自珩站在店外,用身体抵住险些被风吹得大开的门,他紧握着门把费力地将门打开一条缝隙,把一只巴掌大的地狱犬从门缝里塞了进去。

    岑黎想把门推开得更大一些让他进来,却被沈自珩呵住:“关上!”

    她把地狱犬安放在柜台上,又跑回门口贴着门缝喊:“你不进来吗!风越来越大了!”

    正说着,外面忽然暗了下来,狂风像是攒起了实体,所过之处变得如同黑夜一般,她觉得奇怪,以前的风从不刮这么久,也不会这样猛烈。

    沈自珩在外面抵住店门往远处看去,一座“小山”正往鬼市的方向移动,狂风经过,“小山”上的树都随之摇晃。但很快他就看清那不是山,是一具壮如小山的凶兽,晃动的也不是山上的树,而是凶兽身上密密麻麻的刺。

    早年在地府震荡时曾有许多兽从山中跑出来,其中好些称不上凶,大多胆小谨慎,躲藏起来并无作恶,少数被驯服用作坐骑,更凶险的则被囚禁于地狱深处作守门兽。

    也有一些地狱兽逃脱,但对地府并无影响,各方鬼帝便下令不再追杀,除了骨矛兽。

    眼前这个满身尖利骨刺,体型庞大如小山的兽正是地府寻找多年的骨矛兽,性格凶残,杂食,据说它还喜欢将物种身上的骨剔下后收集起来,装在自己身上。

    他传讯给崔判官:“骨矛兽现世,如何处置?”

    崔判官传来:“杀。已有鬼差前往鬼市,你一同前去。”

    沈自珩取出他惯用的白玉扇放在掌心,随着他低声念诵,那白玉扇化作一柄银光闪闪的长枪,他身上的墨色长袍也变成了覆着金光的软铠甲。

    “沈自珩!”岑黎在门里喊着,“你干什么去!那是什么!”

    沈自珩朝门里望了一眼:“在这待着别跑!”说完他要走,岑黎在门里喊住他。

    “你等等!”岑黎焦急又担忧地喊他,“你过来一点,靠近一点。”

    她手中握着一个精巧的铃铛,手腕轻轻一抖,铃铛便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沈自珩突然感到身体里多了一股力量。

    “这是我的一缕灵力,它没有任何攻击力,只能护住你心脉。”岑黎从门缝里递出一块布片,是她从内里衣摆撕下来的,“这上面有我的咒法你收着,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的咒法对一些灵物有威慑效果。”

    沈自珩拿过布片贴身放好:“我知道了,你退到里面去,它要过来了!”

    他已经闻到风中夹杂着的血腥味了。

    地府的地面微微震动着,骨矛兽顺着魂魄的气息向鬼市去,那里的气息最为浓烈。被岑黎放在柜台上的地狱犬浑身颤抖着瑟缩在角落里,岑黎走过去轻轻抚摸着它的脊背,地狱犬猛地蜷缩了身体,喉咙里挤出一声压抑的惊叫。

    “嘘,不怕。”岑黎将它抱在怀里安慰着,外面的风声突然停止了,树也不再摇晃,一切都陷入死寂。她抬头向外看去——

新书推荐: 江南锦绣录:从商女到定国侯 糟糕,被恶魔盯上了 请遵守安全条例 百变男友 生死劫 跑酷猫猫绑定绿茶系统后 偷蛋糕的小贼 白鹭群飞 被前任强娶后 金簪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