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钰，你知道吗？人界值不值得守护这个问题，唐狞数千年前也问过吾。吾相信唐狞在人界千年已经找到了答案，而你的答案需要你自己去寻找。”

    钟殷说这话时，像个劝导小辈不要走上歪路的宗门长老。

    唐钰坐在办公桌前，眼睛盯着电脑屏幕，脑子里却还在回想钟殷说的话。

    所以，唐狞在人界找到的答案是什么？

    对于唐钰而言，除了探寻唐狞的过往，留在人界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回章莪山做一只无忧无虑的豹妖不好吗？

    不用早起打卡，不用加班，更不用在人群中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的身份。

    在人界待了这么久，唐钰越发怀念在章莪山的生活，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有时唐钰自己都分不清，让她分外怀念的，到底是灵界的生活，还是那个早已消散的人。

    于是，一份简简单单的“鼹鼠妖化作原型在农户地里偷菜”的案件报告，唐钰删删改改，来来回回，一下午也就写了几行字，效率极低。

    涂山瑞坐在唐钰对面，听到唐钰霹雳吧啦猛按删除键都声音，抬眼发现了唐钰今天下午的第N次神游天外。

    涂山瑞大致能猜到唐钰走神的原因。

    局里建筑质量不好，走廊一点也不隔音，中午唐钰和钟山神君的对话，他和羽游嘉基本听了个全。

    羽游嘉是个没心没肺的性格，他是指望不上了，不过想要安慰唐钰也很简单。

    涂山瑞：“唐钰，羽游嘉，你们知道附近新开了一条夜市街吗？”

    果然，羽游嘉叮的一下从电脑后抬起脑袋，“啥时候开得，我怎么不知道。”

    涂山瑞回过头，看见羽游嘉两眼放光，就知道他一定会上钩。

    “下班，走不走？”

    羽游嘉难得犹豫了一下，“emmm，涂山你知道的，我这个月的工资都花在盲盒上了，你看……”

    涂山瑞看着他企图把一双鹰眼瞪成狗狗眼的恶心表情，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行行行，我请客。”

    “请客！”神游中的唐钰精准捕捉到请客二字，瞬间回神。

    “谢谢涂山大少爷！”她答应的飞快，生怕涂山瑞反悔。

    为了晚上能蹭到涂山大少爷的饭，唐钰在下班前发愤图强，以惊人的效率完成了案件报告，愉快地将妖牌一扔，拽着两人就往夜市进发。

    不管别人留在人界的理由是什么，在她唐钰这里，人界美食绝对值得在生命中占有一席之地。

    ---

    隔壁的镇妖处特别顾问办公室里。

    下午莫先生带着后勤处的白雪等几个小妖，来给钟殷配了台电脑。

    现在电脑上正播放着羽游嘉推荐给他的时下热播偶像剧。

    据说该剧的女主角是现在娱乐圈的知名小花，本体是青丘狐族，在青丘这一辈也是一等一的美人。

    对于钟殷来说，剧情的内容实在有些难以理解，不过为了尽快适应当今的人界生活，他会尽力学习的。

    随着屏幕里不知所云的内容天花乱坠的往前推进，钟殷的脑子里不禁回想起午后唐钰问他那个问题时的神情。

    那一刻，唐钰的身影仿佛跨域了千年时光，和他所熟悉的那个一身侠气的少年重叠在了一起。

    ——

    狰原是上古煞气化成的凶兽，心性顽劣，灵界划定后仍时常在人间游走，不受灵界法则的约束，常因一身煞气而为人界带来灾祸。

    于是，烛龙受命出山，将狰抓回灵界。

    狰不服，怒问烛龙：“世间以是否于人有益而划定凶兽、瑞兽、神兽，然无论是妖是人，是凶兽还是瑞兽，都是天地孕育的生灵。难道只因我一身煞气，就要受束缚、受压制，只可待在灵界方寸之地吗？”

    烛龙答曰：“只因你天生煞气就将你禁锢于此，确实不公，那你又是否愿意化去这一身煞气，做一只普通妖兽，再去人界看看这世间法则是为何而定?”

    狰答曰：“可”

    自此，狰随烛龙于钟山修习百年，将周身煞气化为一把刀，起名为煞刀。

    狰彻底化去煞气那一日，钟山忽有五彩之光从天而降，天地感念狰向善之心，赐名唐狞。

    唐狞化去煞气离开灵界后，也曾数次回到钟山拜访老朋友，分享他在人界的见闻。

    第一次，唐狞说原来商王在用兵前，会向着章莪山的方向举行“禳狰祭”，以牛羊血洒地，避免狰出现引发兵灾。全然没想到他们祭祀的时候，狰就在旁边看热闹。

    第二次，他说周武王用豹子皮冒充狰皮制成战鼓，没想到真的吓退了商军。

    第三次，他说他在人界抓了几个作恶的妖魔恶鬼，没想到人类就参照了他的原形，制作礼器来震慑妖魔。

    第四次，他说他在人界西域帮了西域诸国几个小忙，想不到人类这么热情，将他当成“护国神兽”供奉。

    第五次，他说他们要在长安建个灵界司，监察管理在人界行走的各类妖兽。还顺手在钟山挑走了一颗银杏树苗，说庭院里缺个装饰。

    或许唐狞会为人界而死，是早有征兆的事情。

    一下午的时间，钟殷的思绪就在唐狞、唐钰、还有屏幕里的偶像剧之间来回游荡。

    直到莫先生到来，说是在人界给他安排了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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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钰这边，一顿烧烤+小龙虾足以短暂治愈唐钰的坏情绪。

    唐钰：“在此，让我们举杯感谢大方慷慨的涂山大少爷，又一次赞助了我们一队的聚餐，让我们敬涂山少爷一杯！”

    “敬涂山少爷！”羽游嘉跟着唐钰，举杯感谢涂山瑞的钱包。

    看着眼前两人耍宝的摸样，涂山瑞觉得旁人绝对看不出来，这二人就是镇妖处头号强将。

    “唐钰，你中午在走廊和神君都聊了些什么，怎么一下午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涂山瑞终于找到机会，询问唐钰今天一整天不在状态的原因。

    镇妖处一队三人相识于灵界大学，毕业后共同考入京市灵界管理局。

    关于唐钰的身世，涂山瑞再了解不过了，同时他也听说过钟山烛龙和狰的传说。

    唐钰会因为钟山神君的苏醒而神思不属，或许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你们不都听见了吗，走廊又不隔音。”唐钰知道，在坐的几位都是耳力极好的妖怪。

    “好啦，聚餐就不聊局里的事情了。”

    唐钰起身拿起一把牛筋小串，分给涂山瑞和羽游嘉二人。

    提起今天中午的失态，唐钰有些别扭。

    她不喜欢和朋友提起唐狞，也无法轻易在队友面前展现她的脆弱。

    在别人眼里，她是镇妖处一队队长，大名鼎鼎的镇妖处煞神，不是在人界玩“找妈妈”的小豹子。

    唐钰看了眼涂山瑞和羽游嘉担忧的眼神，随意扯开了话题，

    “我和你们说啊，上周的那只鼹鼠妖可太搞笑了，本来半夜化成原型偷菜，没被人发现本来也就是一件小事，交罚款就行了。谁知道他竟然想在我们灵界管理局越狱，结果挖地道的时候一下撞在地下的结界上，晕过去了，还不知道谢局要怎么处理那个鼹鼠妖...”

    明明是唐钰说聚餐不提工作，结果也是她用公事来转移涂山瑞和羽游嘉的注意力。

    两人都看得出来，唐钰不想提及中午的事情，谁也没有再出声追问。

    一队的聚餐就这样在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了，三人饭后沿着小吃街逛了一圈，手上又拎了不少小吃。

    一条小吃街从头逛到尾，也到了各回各家的时间，唐钰和队友在街口告别。

    羽游嘉喜欢热闹的氛围，去年从“灵界人才公寓”搬到京市市区了，哪怕每天要忍受将近3小时的来回通勤，他还是喜欢住所边繁华的烟火气。

    涂山家在人界有不少产业，也有许多族人在京市经商。唐钰去过一次涂山家郊区的别墅，说不尽的低调奢华。

    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也都在好好生活。

    唐钰在街口精心挑选后，扫开了一辆看起来最新的蓝色两轮座驾，踩着踏板，感受着初夏晚间迎面吹来的微风，回到熟悉的“灵界人才公寓”。

    刚一进一楼大厅的门，就看见前台的猫妖管家—苗墨，神情痴狂、十指在键盘上疯狂飞舞，头上的一对黑色猫耳时隐时现，好像是激动到要维持不住人身了。

    “唉，苗墨。”唐钰上前轻敲两下前台的大理石桌面，提醒道：“你的耳朵稍微注意点。这还是在一楼大厅呢，不要以为在公寓里就可以随便放松耳朵。”

    平时十分崇拜唐钰的小猫妖，意外的连脸都没有从屏幕上移开，“唐队，你知道吗，公寓业主群里都传疯了。”

    苗墨激动的有些破音，“今天公寓入住了一位大人物，就在8楼...”

    “好啦好啦，不管是什么大人物入住，你都不能大庭广众之下把耳朵露出来啊！小心谢秩把你判回灵界。”唐钰懒得理会什么大人物，随意搬出谢秩来吓唬小猫妖。

    还能是什么大人物，总不会是钟山神君住进8楼，和她做了邻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