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白浔鹤的眼睛,余秋栀瑟缩了一下。
可能也是被吓傻了,转头就要逆时针旋转,从出口逃离这片虎狼之地,可旋转门是电动的,非人力可以撼动。
眼见着余秋栀躲在旋转门里惊慌失措,白浔鹤抬手在玻璃上敲了一下。
“咚”的一声,余音袅袅缠绕着旋转门中心的支撑柱,余秋栀回头看去。
白浔鹤动了动嘴。
玻璃隔绝了声音,余秋栀没听他说了什么,只能依稀从嘴型中分辨,是“出来”。
犹豫再三,她跟着旋转门走到出口。
正要往外走,白浔鹤一条胳膊斜出,抓着余秋栀的肩膀就往外带,五指僵硬有力如同唐僧西天取经上的九阴白骨爪。
她心里有数,知道对方在生气,没有抓着白浔鹤的手说痛,只是不自在的动了动肩膀。
白浔鹤骤然送了手上的劲,手搭在余秋栀的肩膀上只是松松的带着。
他把人带到自己身前,放在余秋栀身上的手没动:“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很久?之前不是说过,去哪儿了都要告诉我吗?”
余秋栀低着头:“我手机没电了,本来想告诉你的,没来得及。”
白浔鹤温声问:“后来有电了为什么没回?”
头顶白浔鹤的气息落在脖颈处,轻轻地扫来扫去,像从鸟类身上脱落的羽毛,又像秋天无处安放的落叶。
余秋栀缩了缩脖子:“我忘了。”
白浔鹤:“可是我问了你。”
余秋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白浔鹤伸手用食指指节抵住余秋栀的下颌,将她的下巴抬起,对上她的眼睛:“为什么突然把医药费转给我?”
余秋栀笑了一下,躲开白浔鹤的视线:“今天去了猫咖,服务员问我伤口好了没,忽然想起来了。”
白浔鹤闻言,目光向下一扫,看了眼余秋栀手腕上的伤口。
之前还血淋淋红肉翻滚的伤口现在只剩下一道红线。
白浔鹤抿了抿唇,双眼微眯,下一秒又恢复正常。
他看着余秋栀:“你跟谁去的?”
余秋栀担心白浔鹤找到西莱特面前质问,说出一堆现在还不明晰没有辨清的东西,将本就一团乱麻的思绪搅得更乱。
她含糊道:“没谁。”
她能感受到白浔鹤的目光还落在她身上,犹如实质,深沉且厚重,她不敢想那目光中到底蕴含了什么样的感情。
或许真的如西莱特所说是喜欢?
余秋栀抬手拉下白浔鹤抵着自己下巴的手:“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说着躲开白浔鹤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转身要走。
“余秋栀。”白浔鹤在身后叫住她。
余秋栀脚步一顿,在白浔鹤下一句出来前,脚步匆匆逃离。
抱着一颗小鹿乱撞的心,余秋栀躲进自己的酒店房间匆匆洗了个澡,在氤氲的热气中平复自己的心情。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余秋栀把毛巾搭在脑袋上,左右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两边搓了搓。
系统这个时候又冒出来叽里呱啦:“怂不怂,就问你怂不怂!”
“怎么了。”可能是刚洗了澡的缘故,余秋栀心情格外好。
“你跑什么,白浔鹤刚刚在你身后叫你呢。”
“怎么,他叫我我就要停下来。”
“我看电视剧里都那么演的。”
“少看点害人的电视剧。”余秋栀把搓头发的毛巾从脑袋上摘下来,顺手从床头柜里拿出吹风机。
毛球在房间里绕了一圈之后重新回到余秋栀身边:“你是不是知道白浔鹤后面会说什么?”
“那种情况……”余秋栀打开吹风机对着自己的头发上下一阵扫,在轰鸣声中扯着嗓子说,“是个人,只要不是傻子,应该都知道对方要说什么。”
“所以呢?白浔鹤要说什么?”
“没什么。”余秋栀忽然一下又觉得有些烦躁,随口应付。
系统还要继续往下问,被余秋栀堵回去:“白浔鹤的好感值有多少了?”
系统打开数据面板看了一眼:“还是二百五。”
……
?
余秋栀关上吹风机质问:“你认真的,没看错?是不是老花犯了?”
“暂且不论我是不是人这个问题。”系统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我作为系统出生还没两年,眼睛明明亮亮清清楚楚,绝对不可能得老花。”
“250,绝对是250,不是250我今晚就得老花。”
余秋栀捏着吹风机,大拇指在上面蹭了两下,然后在打开开关接着吹头发。
系统隐约感觉到余秋栀状态不对劲,张口正要询问,迎面被风糊了一嘴:“啊~~你~怎么了~~~”
“没事。”余秋栀看了眼系统,关掉吹风机,塞进柜子里,然后有抬手摸了摸自己刚刚被热风吹得发烫的头皮。
250,还是那个好感值,没涨也没降,余秋栀,被人怂恿两句你还当真了,白浔鹤怎么可能会喜欢你,就算白浔鹤真的喜欢你,难道你还要接受他吗?
那个情况下以为下一句是“我喜欢你”,不过也是一时上头的误会。
余秋栀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自这天以后,余秋栀专门避着白浔鹤,专挑没人的路走,偶尔在人多的场合碰见白浔鹤,碰上对方看过来的目光,她都会微垂眼帘,立马避开。
其中有一次最明显,那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余秋栀特意挑了个人少的时间,绝对不会撞上白浔鹤。
说什么来什么,就在余秋栀吃饭完,一边往外走一边思考那天旋转门前白浔鹤最后那一句话里包含的情绪的时候,迎面撞上了白浔鹤。
对方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人,看样子是合作方来商量事情的。
白浔鹤下意识伸手在余秋栀胳膊上扶了一下。
正要说谢谢,余秋栀抬头,久违地对上白浔鹤看过来的视线,反射条件一般,甩掉白浔鹤的手。
两人之间气氛尴尬,白浔鹤身边的人都看过来,纷纷询问。
“这是白总监什么人?”
“小姑娘长得挺好看的。”
“刚刚才吃了饭吗?”
白浔鹤笑着往余秋栀身前挡了一下:“这是M&L的设计师,还小,刚毕业。”
说完,他转头看向余秋栀:“你,等我一下?我有话想跟你说。”
“不了。”余秋栀摆摆手,顺带冲白浔鹤身后的一堆合作商道别,“我刚吃完饭晕碳,现在像回去睡觉,有事下次再说。”
一边说一遍脚步向后退,最后话音刚落,余秋栀就转身跑开。
不知道白浔鹤是怎么想的,可能是觉察到她的抗拒,自那以后,他再没找过余秋栀。
甚至就连回公司的消息都是前一天拜托贺桐带的信。
【贺桐:白总监让我跟你说,明天回公司,记得带好自己的东西,早上九点楼下集合。】
【栀子花开呀开:OK。】
年中,早上九点,其实已经开始热了,但还不算晒。
一群人分散在酒店大厅,东一坨西一堆地站着,余秋栀拉着贺桐站在前台,看着不远处的玻璃门外的太阳,眯了下眼睛,问:“你说这还要多久才能晒起来?”
贺桐跟着余秋栀看了眼太阳:“起码要到下午两点吧,城东本来就比城西潮湿,要是在M&L,现在就开始燎皮了。”
余秋栀低头看了眼手机:“打个赌,它下午两点绝对晒不起来。”
“不可能。”贺桐果断反驳。
“赌不赌?”
“赌什么?”
“我要是赢了,你告诉我你跟祝云台怎么了。”余秋栀绕头看了眼贺桐身后,祝云台倚在雕花的柱子旁边,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贺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要是想八卦可以直说,没必要这么含蓄。”贺桐一言难尽地看着余秋栀。
余秋栀捏着手机,做好准备:“你就说来不来就完了。”
“来。”
余秋栀把手机上的天气预报怼在贺桐眼前,上面显示十点钟暴雨。
“……”贺桐说,“对我们中国人来说,含蓄是一种美德,但放在你身上显然不是这样。”
“但凡换个人聊天,你现在已经死了。”贺桐不知道是在恐吓还是在劝诫。
“快点的,你俩现在什么情况?”余秋栀倚在前台,伸手用胳膊撞了撞贺桐。
“没什么。”贺桐挠头,眼一闭心一横说,“祝云台跟我表白了,我现在在躲着他。”
哦,那还真是一个惊喜啊。
余秋栀盯着贺桐,一点反应都没有。
贺桐:“?”
余秋栀:“接着往下说,这些我都知道,上一次呢,我跟你说祝云台有东西要给你地时候,你去见她没,你们两发生了什么?”
这一段话有点长,贺桐站在原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有所动作,她抓着余秋栀的衣领咬牙切齿:“原来是你帮祝云台干的好事,我就说怎么那天我去找他的时候那么惊讶。”
余秋栀看着贺桐的气愤的模样直笑。
“笑,你还有脸笑?!”贺桐左右看了眼,又往余秋栀的方向贴近一点,低声道,“你知不知道他那天说什么,他问为什么突然主动找他,是不是想明白了,接受还是拒绝,以后孩子生几个,都交给他带,我真的服了,给我吓完了。”
余秋栀笑得肚子疼:“那真的很有祝云台的风格了。”
这时,余秋栀越过贺桐的肩膀,远远看见祝云台看着这里,上前几步似乎想要说或者询问什么,然而犹豫几秒之后又退回去,颓然地靠在柱子边,连头顶的卷毛都变得有些软塌。
余秋栀心中忽然生出一些怜悯,觉得自己跟祝云台是同样的人,对着自己喜欢的人求而不得,只不过祝云台的不得是因为贺桐,而她是因为自己。
她抬手抱了一下贺桐:“所以你现在怎么想的,要接受祝云台吗?”
“不知道啊。”贺桐把脸埋在余秋栀的肩膀上,不愿意透露分毫,“我一直拿他当弟弟照顾,谁能想到他会喜欢我,你知道他当时表白的时候我有多惊恐吗?”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你给个建议呗。”
“你能接受祝云台离开你吗?”余秋栀问。
贺桐想了一下,非常认真地回答:“可以吧,但是我会难过。”
余秋栀松开贺桐,抬手掰开贺桐的脸左看右看,上面没有任何勉强的神色,眼睛又黑又亮。
余秋栀拍了拍贺桐的肩膀:“那就先这么吊着,等不难过的时候再分开。”
贺桐被余秋栀的言论震了一下,无言,伸手比了个大拇指。
就在余秋栀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身边忽然有人抬手冲远处叫到:“白总监,麻烦过来一下。”
一抹白从远处走进,在经过余秋栀身边的时候带起一股凉气,灰色的眼眸非常短暂地在她身上暂留了一下,继而转向前方。
总共不过三四秒的时间,余秋栀却感觉犹如生命停滞一般漫长。
“你这……好像也有点情况……”贺桐被白浔鹤的眼神惊了一下,转头看向自己身边刚刚还在八卦的亲友。
“呃……嗯?”余秋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两人靠在前台等了一会儿,白浔鹤忽然转头,隔着两三个人的距离看向余秋栀,声音平缓:“过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