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许革音惊起,下意识往后退一步,腿肚子贴上床缘,又重新跌坐下来。

    手掌后撑的时候压住一颗花生,受力崩裂,发出清脆的声响,夹在她急促的呼吸里。

    祝秉青看她两眼,往后退了一步,回身走到桌前。一手执壶,另一手三指夹着两只玉杯,清亮的酒水从细颈壶里泄出,洒出几滴在指尖上。

    许革音保持着跌坐下来的微微后仰姿势,愣愣看着他自若行动,脚尖往外蹭了半步,见他没有开口的打算,这才强撑镇定,试探再道:“大伯哥宴上喝得太多,走错院子了。”

    “大伯哥?”祝秉青略一拢眉,神色分明没几分变化,可语调已然冷沉,叫人遍体生寒。

    他没做过多解释,反倒好心提醒道:“这里是北院,片玉斋。”

    饶是许革音不知道片玉斋,也该清楚北院绝不是大房的院子。

    两只捏在一起的玉杯分开,其中一只递到眼前,许革音顺着微潮的指尖看上去,从修剪整齐的指甲,到曲起的骨节,手指到手掌都是一样的清瘦——可确实是捏着牵红、引她拜堂的那只手!

    许革音心头一坠,即使已然知道不受左丞府待见,却是不敢相信会被这般折辱。盯着他的指尖,声音有些生硬:“家祖当时是与大房定下的婚约。”

    “年代已久,又无聘书,左丞府肯认确有其事,你又如何能确定是有约于哪一房?”

    “交换的庚帖送来的也是大房四……”

    “要我带你去祠堂看一眼吗?”祝秉青像是有些不耐。

    即使婚礼简陋,却也是拜过祖祠的,她的姓名已入族谱,一看便知。

    他敢这般说,定然已是板上钉钉。

    片玉斋里到处张灯结彩挂着红布,甚至连前面的桌布都换了红的,显然是错不了——左丞府上下沆瀣一气,早就打定了主意将她当个物件儿一样轻易易主。但仍做着最后的挣扎道:“这是老爷的意思?大房那边也是知情的?”

    祝秉青平静道:“我上无父母,你以为今日高堂坐着的是谁?”

    许革音手脚凉得厉害,头脑中纷杂,很想打开面前横着的酒杯,摔掉头上的凤冠,挺着腰走出左丞府。

    但最终只是伸出僵硬颤抖的手臂,接过玉杯,勾住他的手臂,甚至为了配合面前过于颀长的青年,主动垫脚凑上去。酒液滑下喉咙,手中的杯子被人抽走,她才后知后觉呛咳,直到喉咙都火辣,唇边才并不温柔地递过来一只水杯。

    许革音想接过杯子,却没扯动,只能转为合握,一起送到嘴边。

    头顶倏然一道淡声:“新婚夜该怎么做,有人教过你么?”

    许革音抬头看他,觉得刚吞下去的一口水又要呛住,眼角都憋得泛红,眼神飘忽,最终也没有点头或者摇头。

    祝秉青倒是淡定得多,将杯子送回桌上再回来,视线在她头顶停留了几息,便直接上手将她的发冠拆下来。

    扯得头皮很痛。

    “别发呆,宽衣。”并不很机灵。

    许革音以前讨巧献媚时偶有给父兄穿过外衣,因此倒也不算一窍不通,闻言便抬手解他腰带。

    大约是来前沐浴过,他身上早已不是拜堂时穿的那一套,连最里面都换了平时的白色里衣。到这最后一件时,许革音却是下不去手了。

    面前的人却没管她的踌躇,将人抱起来放到床上,没脱下来的衣服被他亲手都脱了,许革音闭上眼睛,隔着眼皮仍有光晕。“能不能把蜡烛灭了。”

    “龙凤烛哪能灭?”祝秉青抬头,很是顿了一顿,像是为她一再的愚钝。

    但又看到她咬着的嘴唇,口脂被磨出一块斑驳,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沾唇的水还未干,在暖黄的烛光下像是带露的正红月季花。

    很是诱人。他也很是遵从内心,俯下去亲了一亲。

    许革音像是有些被吓到,连呼吸都停了。祝秉青反倒呼吸一急,更重地压下去,反复含吮勾缠。

    他捏着她的细腕将手臂打开,又捏她的脚踝,贴上来。

    许革音战栗,被这种不属于正常体温的热度烫到,带着润泽。基于本能地想哭。

    他贴得更紧,一寸一寸。

    呼吸也有些缠人,粗重地喷在耳边。

    可实在是不温柔,涩痛。许革音想说些话,随便什么都行。脑子里昏昏沉沉,最后憋出来一句:“你叫什么?”

    她能感觉到他的动作停下来瞬息,复又狠狠一推,回答夹在她漏出的痛呼声中:“祝秉青。”

    又是一退,“小字让尘。”

    “别、别动……!”许革音听不进去,只知道实在难耐。

    他却没给喘息的机会,紧追着反问道:“我叫什么?”

    许革音耳朵都有些嗡鸣,短短四个字在脑子里绕了好几圈,最后才终于拼成了一句有意义的问话。

    ——可又不太答得上来。“祝秉……秉……”

    没“秉”出个所以然,祝秉青便格外不留情面。

    直到许革音自救般哽咽出来一个“让尘”,他才终于慢下节奏。

    许革音适应些,总算好过许多,半张的唇里一声接着一声的呜咽,她却全然不自知。

    祝秉青咬牙直起身,颊肉都绷得很紧,动作停下来,像是在缓和一些冲动。伸手将她散落的额发拨回去,竟有些温情。

    底下的人却抓住这个机会,有意想延长喘息的时间,伸出颤颤巍巍的手臂,攥住他的手腕,问道:“你任什么官?”

    实在煞风景。

    祝秉青又是一顿,深觉自己今夜大约是太好说话,叫这人到这个时候还不忘惦记旁的事。恨道:“我实在是不该叫你这张嘴现在还能说出话。”

    将她的手指拨开,反手压到床褥上,手指一根根地嵌进去,冷嗤一声,笑道:“放心罢,为夫官至比部司员外郎。”

    比部司隶属刑部。许革音一喜,心道刑部反倒更进一步,此番竟不是个赔本买卖。眼皮一掀,对上他冷然的视线,又是一抖,唇角才抬上去的弧度又放下来。

    祝秉青将她这些小表情尽收眼底,俯下身来,薄唇贴住她的耳朵,低声耳语:“比你那小叔子,要高一个品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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