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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第三章

    两年来的遭遇在眼前悉数划过,被一根隐隐约约的线串联起来。

    近两年前她在剧组出事,受到舆论攻击,完全相信傅子遇代替她去商谈,她记得傅子遇得奖的这部大制作就是在那之后不久拿到的,当时他连扑了几部剧,快要掉出顶流行列了,她还恭喜他终于遇到了赏识他演技的伯乐。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呵,这个伯乐出的是买她林露桐的价。

    隐藏在傅子遇背后的是谁?

    如果傅子遇不喜欢她了厌恶她了,为什么不直接跟她说说明白,她不会纠缠的,反而要费尽心机断了她的所有生路,她的这张脸何德何能配得上这样精心的算计。

    首先她要联系上邹澜,寄希望于找人带她离开这里,她再次环顾这件休息室,再金碧辉煌的装饰也是枷锁,必要时候她不介意点把火,把事情闹得更大些。

    手机上聊天框里的红色感叹号触目惊心。

    刚才消息发得慌张,这间休息室周围早有准备屏蔽了信号,她给邹澜报告位置的消息根本没发出去。

    房里没留一件能拿得动的趁手利器,只余桌上那一碟碟香香软软的小蛋糕。

    没有人知道她在这,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颁奖礼上,等人想起她找到她,她怕是跟这些小蛋糕没区别了。

    她颤抖着手拆下一层甜品盘,拿起一个奶油最多的杯子蛋糕,再次靠近门缝望去。

    同时在脑子里努力想这座艺术中心的三维构造,这间休息室的位置太偏,往颁奖主舞台跑,遇到其他艺人前肯定先遇到会场工作人员,保不齐工作人员里还有他们的同伙,只要说她喝醉了闹事就能名正言顺的再次把她抓回来。

    她得往反方向,靠近停车场的路跑,这条路更黑人更少,如果没能立刻开车跑掉,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林露桐握紧甜品盘,门外有两个黑衣保镖看守,她在等换人时一个一击即中的机会。

    不知是不是精神太过于紧张,她眼前有点发晕。

    终于,门外传来窸窣谈笑声,其中一个黑衣人抖了抖裤腰带,拍拍同伴肩膀,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林露桐在心里默数他离开的安全距离。

    3,2,1

    “啊——”

    “发生什么事了?”外头不耐烦地声音响起。

    趁现在,黑衣人开门探头往里查看情况的时候,林露桐跳起来重力加速度一甜品盘砸在他脑袋上,还不忘顺手取过嘴里叼着的奶油蛋糕糊他眼睛。

    香软小蛋糕又怎样,用好了也是武器。

    好的停车位都被咖位大的占去,她的车停的太角落,她躬下身摸黑前进。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害怕了就喜欢藏在黑的地方……”

    轻轻的气声自林露桐藏身的这辆大G车头传来,吓得她差点尖叫出声,傅子遇对她的习惯了如指掌,他找到她了。

    她绝望的死死咬住指节不让自己出声,还是能感到牙关都在打颤。

    踢踏的脚步声走到她身前几步处停住,又晃晃悠悠自车头处走过。

    “张总您看见她了?”

    “嘿小东西还挺聪明,没诈出来,傅老师说了她害怕时喜欢往黑的地方藏,你们搜的时候注意车底。”

    此处离她的车还有十来米,在那些人调转方向后,她迅速敲响车警报,趁着所有人都往这跑,她拼了命跑上车,踩下油门车驶出时,她一颗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

    这次颁奖礼选的艺术中心,在燕城刚扩建的新城区,林露桐加足马力开出一段后路旁都还是不知道哪片海湾的支流,在黑夜里放眼望去是看不见边的黑暗。

    轰——轰——

    后视镜里接连出现四辆车,他们的车性能都比她好,追上她是早晚的事,是以一起轰着油门恐吓她。

    林露桐握紧方向盘油门加到最大,还是感觉车不受控制的左右打摆,可怕的是她注意力越来越无法集中,眼前都出现幻影了,休息室里那杯茶被下了药!

    开过一个山路弯道时,后面的一辆白色跑车没有减速过弯,而是腾空跃过弯,惊险万分地侧身向她挤压过来。

    林露桐紧急打一把方向躲避,谁知后面紧追的另一辆跑车也很勇,一点都没让她,直直跟她撞上。

    跑不掉了,现在只要前面那辆跑车横过来逼停她,右边是山崖,左边是河道,她再无去处,只是想不通怎么还突然冒出六七辆昂贵超跑玩命追她。

    意料之外,飞跃而来的跑车没有挡她,车身擦过时,她看到那张煞白的,精致如瓷娃娃一般的脸。

    这么激烈的车祸,她也只是在两车相错时淡淡地掀起眼皮,像刚才要上舞台一样看垃圾的眼神扫过周围,林露桐却从她的眼神里看到四个字——视死如归。

    梁一姩!

    电光火石间林露桐瞬间明白,那几辆普通车是追她的,不要命的超跑是去追梁一姩的,这场暗夜的速度与激情,她俩不知谁当了谁的炮灰。

    但已经来不及了。

    撞到她的超跑没减速,反而轰一声油门,推着她往前撞向梁一姩的车,她这辆普通的SUV已经在报废的边缘了,车子已经完全失去控制,最后的生死关头,林露桐本能打一把方向横在撞她的跑车前,为梁一姩留出条路。

    她死了妈妈就不用再为债务发愁了,可如果梁一姩死了,会有很多人为她伤心吧。

    车被撞出了护栏。

    自由落体间,她没体验到传说中的人生走马灯,可能她的人生能拿得出来记住的画面本就了了吧。

    下一秒,她惊恐地看到梁一姩的车接着落下,跟她像慢镜头一样缓缓靠近,最后坠入无边的黑暗里。

    人在什么时候会产生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感觉?

    在一个午后大梦一场醒来,发现身旁空无一人,会有一种强烈的孤独感袭来,学术上管这叫午睡悲伤综合症。

    林露桐从一个很沉很沉的梦中醒来时,隐约雷鸣,阴霾天空,太阳被层层乌云困住,暗淡得分不清日光时分。

    房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忙碌脚步声,只有她缩在角落,仿佛要被这间屋子的黑暗慢慢吞噬。

    这不是寻常一天的寻常午后,浑身疼痛提醒她,她刚经历了一场重大车祸,这是医院的病房,可身边还是空无一人,这种孤独感叫现实。

    林露桐推开病房门。

    听说人死后三天会有一个还魂的机会,在过阴阳轮回之前,给鬼一个跟人间亲友告别的机会。

    没想到是真的,要不然怎么解释她还能再睁眼看到妈妈,而右前方拐角处的妈妈看到她后,没有任何表情的撇过头。

    一向爱整洁爱漂亮的妈妈竟然几天之间像苍老了十岁,头顶都能看到斑驳的白头发,眼睛红肿,跟着护士处理相关手续,不时就有伪装混进医院的记者突然支着手机凑上前,想拍一些劲爆的新闻照片。

    “对不起妈妈,原谅我这个不孝的孩子,死了还给你带来不断的麻烦。”

    “叮”

    左前方对着电梯口,又一趟电梯载着神态各异的人群到达,医院是迎来送往的地方,在这里再多的悲伤、失态都不奇怪。

    有个黑帽子,灰卫衣,长相很不起眼的小个子随着人群走来,在电梯口一盆发财树后一缩,拿出手机,在阴影里自然地和枝叶融为一体。

    “我在医院守三天了,林露桐家属已经决定今天送尸体去火化,我倒要亲眼看看她是真死还是假死躲债。”

    “这么重要的日子,她就是故意死掉,摆我们一道,你放心,我已经跟媒体都打好招呼,就等我这边拍完最后的物料上传,她就该死透了,一定不会让林露桐的死跟你得视帝沾上一点的关系。”

    “等我回去要开最贵的那瓶酒,庆祝你以后视帝之路光明灿烂,瞧我这张嘴,是影帝才对……”

    要不是傅子遇他表哥这标志性有点尖细,不阴不阳的恶心声音,林露桐差点错过躲在发财树后鬼鬼祟祟窥视的人了。

    当着本人的面蛐蛐本人真的好吗?

    ……本鬼的面。

    林露桐气得差点原地再死一次,在他身边来来回回踱步。

    所以到头来,他们不仅对害死她没有愧疚,还嫌她的死脏了他的得奖路!

    她竟然还对傅子遇抱有一丝期待,期待他是被他表哥蒙蔽的,苏星河曾经在第一次演戏时对她说,‘这圈子里70%的人都带了画皮,小姑娘别进这染缸,去安安稳稳读书吧。’

    傅子遇表哥的话声声回荡在耳边,她不仅进了这染缸,还爱上了一只最没有心的恶鬼,这一刻,曾经有多少的‘我爱你’都变成了‘我好恨’,容不得再有一丝留恋。

    所有的恨仿佛岩浆在胸口翻涌,张志明,都当鬼了老娘还能继续任你欺负!

    林露桐再次走到张志明身后,一巴掌重重拍他后脑勺,她寻思鬼也不能只有躲在厕所里吓人这一点点技能输出吧。

    一击即中,张志明垂直砸向面前的发财树,连手机都摔了出去。

    “哪个孙子敢扇你爷爷……”

    “真不好意思。”

    真不好意思,怎么是发财树不是仙人掌,没把你扎死呢。

    医院人流量大,就张志明扒拉开树叶把头拔出来的功夫,一个1米8大高个,身材笔挺,推着轮椅的俊帅青年,恰好停下挡在了林露桐前面。

    “真不好意思,我说今天的风怎么吹得人站不住,原来把沈大少爷吹来了,弄脏了您西装,孙子给您擦擦。”

    道歉竟然是从上一刻还嚣张跋扈的张志明嘴里说出来的。

    他面对的人只是半侧着身子逆光站着,压迫感十足,简直比她这个鬼更当得起是个行动制冷机,匆忙的人群走过时竟然自动以他们为圆心绕开。

    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高定西装,走出医院完全可以无缝衔接到T台,张志明拜的不是人,是他的权势。

    她好奇地打量,哪家豪门养出这么个金尊玉贵的公子哥,探寻的视线和他那双微眯着的桃花眼陡然撞在一起。

    林露桐一凛,脸色有些僵,他能看见她,对上目光后他没有躲避,依旧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就使这么一次坏被他全看见了?

    好像哪里有些不对,林露桐脑子里瞬间闪过人鬼情未了,元气少女缘结神,聊斋志异等志怪小说,或许老天爷都看不过去她死的凄惨,安排他作她改变命运的机缘?

    眼前的男子拧着眉,无视谄媚赔笑的张志明,冲她抬起手。

    不是要喊人捉她吧?

    林露桐腿快过脑子,扑过去想抱住他的手,还没挨到,就被他点着脑门推远到一手臂的安全距离。

    好绝的少年感小狼狗长相,下颌线清晰利落,冷着张脸,光彩也从明亮又深情的桃花眼中射出,林露桐自认见过些世面,对傅子遇那种顶流长相都祛魅了,还是被这张脸的突然靠近晃了神。

    悻悻缩回来一点,用小到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我有秘密要告诉你,我们合作吧。”

    张志明见没人再注意他去捡手机,被特助一脚踢开,拿着手机回来看着眼前的糟糕姿势,一句汇报不知当不当讲。

    张志明慌了,警方通报出事地点因为是新修路段,监控设备还未完全启用,能用的都没拍到案发画面,最后只以富家子弟飙车引发车祸结案,他怀疑是那些人里有背景过硬的先一步删掉了视频,幸好他们没有深挖用林露桐跟公司纠葛甩锅,不然傅子遇就会很危险。

    这时候,公司旗下艺人邹澜竟然跳出来,当着媒体采访的面直接说出,当晚她看到梁一姩也在那个时间离开了。

    紧接着梁一姩妈妈辟谣她们是一起到最后才离开的,而梁一姩推掉接下来的行程是为了安心准备高考,接着就刷了一波话题,‘原来明星也有被考试支配的一天啊’,‘你的作业写完了吗’,网友玩着梗,也觉得飙车炸街和梁一姩平日里乖学生的形象太不符了,舆论迅速扭转了风向。

    但沈氏集团终究还是得罪了,张志明这几天过得有多忐忑,今天拍下梁一姩走出病房,对着林露桐妈妈流泪,他就有多兴奋,有把柄在手,就算沈氏想作文章,他也能把他们绑在一条船上。

    “沈大少爷,我们普通人也得工作吃饭不是,我蹲了三天才拍到这些,您总得给我留点东西交差吧,我保证,关于您的您全删掉我不会报道一个字。”

    张志明说的一脸打工人的心酸委屈,但眼神不住在她和沈知予之间转来转起,说没有猫腻鬼都不信。

    又一次电梯开合,金属光泽闪过的瞬间,林露桐下意识的偏头看,这一眼,让林露桐这个活了21年,连彩票都没买过的坚定唯物主义者崩了个稀碎。

    金属门上反射出梁一姩那张精致得如瓷娃娃一般的脸,被一只修长指节抵住脑门。

    她上下点头摇头,像做人脸验证识别似的,这张脸就跟着她移动。

    她努力在脑海中搜索关于梁一姩的报道,记得都是说她洗衣粉广告般家庭的幸福美好,这个哥哥更是年纪轻轻叱咤商界,杀伐果断,她得做个乖巧可人的好妹妹。

    “哥哥~”

    她余光看到,张志明手机上推到第一个的新闻选题,就是计划怎么把祸水都引到梁一姩身上从而洗脱傅子遇,他刚最后一句话一直承诺删关于沈知予的东西,是暗示也是交易,他想挑拨他们兄妹俩的关系。

    接着就听到沈知予低沉磁性的声音说,“哥哥哥哥的,你是鸽子精吗?”

    得嘞,这薄如蝉翼的家庭关系根本不需要挑拨。

    她重生了,重生在家庭和睦,哥哥宠爱的沈家千金大小姐梁一姩身上。

    坏消息是,她这个千金大小姐身份看起来得微掺40%的水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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