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晃晃悠悠吹开这一角的热闹,不大的店外是一张张桌板搭出的美食天堂,每一个坐在小马扎上大快朵颐的食客看着都很自在,很享受这一刻的幸福。
陈木春见惯了打包后匆匆离去的食客,看到这些人挤在小桌儿前,恍惚间好像好像回到了十年前,那时候人们的时间还可以随意抛掷在吃喝上,不紧不慢,根本不曾考虑明天的加班。
“木春?那还有一个小桌,走走走,别再被人抢了去。”,何予安轻扯了下她的衣角,打破那个愣神所构建的世界。
陈木春抬头一看顿觉好笑,两只手都拎着满满当当东西的某人,几个健步就闪现到空桌前,眼疾手快地放东西占位置,压根不给别人一点抢位置的机会。
瞧瞧,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的,什么松弛感,什么悠悠哉,都是自己的幻觉罢了。
陈木春走过去也有样学样地坐在小马扎上,托住脸享受地嗅了嗅空气中蔓延开的油辣子味儿,“何予安,有没有什么推荐啊。”
“客人儿,头回儿来嘛?我们这儿的招牌什锦冒菜可以试哈!都很巴适得板呦。”,赶着上菜的老板娘听见这话茬,忙不吝地推荐了一个套餐。
“那个确实不错,或者你看看菜单?”,何予安把菜单往木春眼前头推了推,示意她可以挑挑别的。
“就这个吧,老板娘一看就值得信赖。” ,陈木春觉着这么地道的店,怎么点也不会出错的,索性就随便点了一份。
何予安点点头,就进店里头点餐去了,“老板,两份什锦冒菜,微辣。”
结果就这么会儿功夫,何予安回来一看,木春旁边就坐了一位清瘦到病态的女孩,瞧着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估摸着关系还可以。
陈木春朝他招了招手,很自然地说道:“何予安,这是我学姐张瑜祺,和我们一起拼个桌。”
“是不是打扰到你俩了,木春就是人太好了,你可千万别生她的气,不行我可以再等等的。”
张瑜祺那双不大的眼睛往上抬着,配合着挂在苍白面庞上的笑,何予安非但没有升起些许同情心,反而觉着那言语里添加的茶叶有些过杂了,让人没由来的生厌。
“你安心坐吧,这些许小事,我怎么会生木春的气,难不成我头上顶着‘小肚鸡肠’这四字?”,他坐到对面,倒了两杯茶水推给对面。
陈木春品出些许火药味儿,瞪了几眼何予安,挽住旁边女孩子轻晃了晃,圆场道:“瑜祺姐,他这人没个正形,这是和你开玩笑呢,这不是给你倒茶了。”
张瑜祺垂下眼睛叹了口气,拉住木春的手,带着些可怜说道:“那就好,差点就多心何同学不待见我了呢,毕竟才…初次见面。”
何予安现下有点没忍住,“噗呲”一下就笑出了声,这种欲言又止的上眼药方式,他早在初中就不屑用了。
这声不合时宜的笑让现场氛围像麻酱奶油大乱炖一样,诡异到让人打寒颤的地步。除了何予安一人自在得很,剩下两个人都像见着“精神病”般打量着他。
“来咯来咯,客人儿,冒菜好了哈,吃上一口舒服塞。”,老板娘风风火火端菜上桌,瞧见几人安静得怪异,“出啥子事了嘛,哎呦,天儿塌不下来哈,先吃饭塞,吃饱喽好干活嘛。”
何予安随性地摆了摆手,笑得明媚又诚挚,可那哄人的话张嘴就来,“老板娘,我刚刚讲了个冷笑话,可是把她俩冻着了,刚好冒菜上来暖和暖和。”
“那就好塞,我去后面忙了哈。”,老板娘听后爽朗地大笑着就朝后厨赶,“催啥子催,都有哈,客人儿。”,背影很快地就消失在眼前。
何予安微笑地挤出小酒窝,客客气气地说:“张学姐先吃我的吧,就当赔礼道歉。毕竟玩笑没把握好分寸,差点让人多心。”,但那“多心”二字被他细细咬住好一会才吐出,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昏黄的路灯捧出所有的光,但终究没办法拢住所有人。而张瑜祺哪怕斜倚在木春肩上,那亮堂儿也只侃侃照到她鼻尖。
似乎,那道光无形之间劈开两个世界,一边是热闹欢腾的人间,一边是阴沉离愁的暗角。
“来来来,咱俩先吃。”,陈木春把左半边身体从张瑜祺脖梗处抽离,用几口气把热意吹散就送入唇中,被舌尖激荡的香麻鲜辣给俘获心神,幸福到迷起眼睛。
何予安现下完全忽略了某位不速之客,眼波里荡漾开暖融融的笑意,浑身都放松在同座而食的静谧里。
他隔着大碗里升腾而起的锅气望向木春,想多品咂一下此刻的美好。却在烟雾的模糊间,眼前人与八年前的她一点点重合,弯弯的眉眼,不经意漏出的小虎牙,还有永远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勇气。
好像他们一直在一起,从未…分离。
张瑜祺吃相斯斯文文,但没一会儿功夫就放筷子吃好了,“没想到,何同学话说的…不太妙,但还是挺和善的,竟然让我先吃,今天也是太谢谢木春和…你了。”
何予安听着刻意被强调的“你”字,品出一股子不待见自己的意味,但很巧了,自己也不待见她。要不是怕自己不让,某位傻瓜会饿着肚子拱手让食,他才懒得装模作样呢。
他等饭等到有些不耐烦,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桌板,随口应付道:“客气,木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哇,那你俩关系看起来好好哦。”,张瑜祺叹口气,满脸艳羡地看着木春。
这句话落到何予安耳中,是一种带着轻蔑意味的嘲讽,毕竟她从一开始就明里暗里的上眼药。
“其实…我俩今天第一天认识。”,陈木春鼓着腮帮子思忖着哪里让两人显得亲密,给别人这种错觉。她眼睛往何予安那一抬,就发现某人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眼波里像含了一汪春水。
她愤愤地舔了下上牙膛,好嘛,怨不得别人误会。只是她不知何予安是生来一副多情眼,还是说,他刻意营造这样一种暧昧的假象。
好你个何予安!竟然妄图败坏我的名声!
张瑜祺那张无辜的脸上终于裂开笑意,挑着左边的细眉,佯装不解地说:“那何同学干嘛表现的那么亲昵?emmm,可能是他太自来熟?”
何予安看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钉在“自来熟”、“轻浮”的柱子上下不来,真的是想扶额苦笑。合着那谁在前头铺垫那么多,就等着这一刻是吧。
他这么擅长扯瞎话一人,现下也只有这一种干瘪的解释,“张学姐有所不知,我有求于木春,可不得做小伏低?”
他摆弄了几下水杯掩饰尴尬,站起身来说了句:“怎么这菜上这么慢,我去催一催哈。”,像是怕有小鬼扯住他裤脚似的,慌张得朝厨房走了。
张瑜祺往木春那头挨了挨,趴在她耳边悄悄说:“咦,你信他的瞎话不?听姐姐的,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陈木春点点头深以为然,毕竟某人什么鬼话都张口就来,显然是个跑火车高手,断不可信呐。
陈木春咀嚼完最后一口食物,仔细擦嘴时,某个落荒而逃的瞎话高手回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他非但没有恢复平常淡然自若的做派,怎么反而变得愈发…尴尬了呢?
何予安眼神飘忽,摸了摸鼻子,来了句:“咳咳,其实咱少点了一份餐。”
哈?!这怎么不算一种节目效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