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你看啊!这张照片是咱们的儿子在亲吻儿媳妇。我就说嘛,喜欢唱歌跳舞和看演唱会以及拍抽象视频只是他的爱好而已,他怎么可能是gay呢?”
陆妈妈从二楼飞奔下来,和老公一起看被放大的画面,笑得非常开心。
“是儿子!”
两个人又高兴又激动,执手相看泪眼片刻,陆妈妈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这是什么地方?”她放大儿子身边的草地。“小声不是摄影爱好者吗?怎么拍得这么糊?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放大拍摄的。”
不仅如此,陆妈妈还调亮了屏幕。
两个人看到了儿子“儿媳妇”湿透的衣服,以及画面里的半个游泳圈。
“这是……年轻人的一种什么聚会?”陆父紧皱眉头,拿远手机,眯着老花眼艰难地猜想。
“什么聚会?你听说过吗?”陆妈妈企盼地盯着老公,希望他具备一些年轻人的知识。
“类似于泳池派对之类的。”陆父的语气仍然艰难,不过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在野外搞派对吗?
“不像……”陆妈妈掏出手机,打给了小姐妹。
——
淮江大桥下。
浑身湿漉漉的金发少年救了趟人,墨镜仍然没掉,不知道是不是采用了焊接技术。
此刻,墨镜顶在头顶,露出他亮闪闪的一双眼睛。
这是一张极为好看的脸,优越的下颌线和高挺的鼻梁打造好了优秀的先天优势,双眼亮而精明,眼尾因刚才的缺氧有些发红,淡红的唇也因为不久前的人工呼吸,而变得有些肿胀,给他充满男人味的一张脸添了几分诱人的色彩。
不会接吻啊,这小孩。
工作之余,交警叔叔忍不住想。
警戒线后一群女生拿着手机对着他拍。
“太吵了,去把人群往后疏散!”交警带着同事去忙了。
见没人理自己,陆之银笑着看向抱着腿坐在江边的女孩,把湿了一半的第二条大浴巾从她身上拽走,从赵明声身上抢下干净的外套,给女孩披上。
救护车正在赶来,交警忙着疏散人群,赵明声也忙着应付陆父,没有人打扰他,他有时间观察这个女孩。
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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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之银的第一反应。
他眨了两下眼,压下心里的某种悸动,问出最想问的事情:“不想死,为什么要跳江?”
女孩全身僵硬,对他的靠近非常抵触。
陆之银看她视线凉凉地往自己身上看,就明白了她的抵触。
此时此刻,赵明声正在对陆之银单膝触地的背影道歉。
瞒不过去了,只能再给你们拍一张了。
他刚举起手机,陆之银脱下短袖拧了一把,挤出好多水,肌肉线条优秀的后背对着那女孩,拧完水,又把湿衣服套上,然后离女孩远了一点。
幸好赵明声眼疾手快,在他挪走之前拍下了照片。
不得不说。两个人的背影具备男人女人应有的最高级的美感,配合挂在天边的月亮,简直就像神仙眷侣出来约会。
如果忽略远处的警戒线,和女孩身后警察叔叔好心脱掉的外套的话。
赵明声把这些影响画面构图的东西一一P掉。
陆之银又问:“现在我离你远了,可以说了吗?”
安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可与往常不同,她这次没有受困于情感漩涡,自我批判,死过一次的她多了点勇气:“我不是抵触你,我只是……受不了有人离我太近。”
说完,安然低下头。
似乎这么表述也不对,还是嫌弃的意思。
他会不会抓着这个理由说自己小气?
她很感谢他的,是他在她后悔时救了她,为他做什么她都愿意。
她不会说话,还是不要说了,以免惹他生气。
可身旁的男生却说:“很正常啊。”
音调清列而又自然,完全没有虚伪的安慰时拿腔拿调的夹子音。
安然抬头看向他。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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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的第一反应。
这个男生好好看,一头金色头发,眼睛里闪烁着明媚的光芒,是她最想成为、却又最自认不配的那种人。
她重新将头埋进膝盖里。
陆之银看向远处的江面,就这个问题和她深聊下去:
“每个人有不同的性格,和不同的喜忌,我帮了你是我的事,你当然要感谢我,可没必要牺牲你自己的喜忌来感谢我。这只是小事,并不重要,不用因此为它烦恼。”
安然少见地燃起了倾诉欲,话说出口的时候,她自己都很惊讶:
“可是,人在社会上,怎么能有自己的喜忌?在公司要遵从老板的喜忌,要顺应同事的喜忌,在家里要听从父母的喜忌……”
对了。
陆之银想。
伤害自己的人大部分都是因为心理问题,这个女孩的心结这不就找到了?
“这个简单。”
安然沉浸在悲伤里,浓厚的不安全感快要将她淹没。
以往这个时候,她都是独自面对,等待情绪海洋纠缠她,流遍她的全身。
可这次,有一道声音从身边传来,清清凉凉的音调,上扬的尾声,瞬间疏散了一半的沉重。
陆之银清脆地笑了一下,说:“找到问题,事情就变得简单起来了。恭喜你。”
安然被他轻松欢乐的语调感染,忍不住看向这个身形、外貌都无比优秀的男人。
“恭喜我什么?”她觉得陆之银的话有一点搞笑。
在陆之银的引导下,她的倾诉欲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这是对父母、对同学、对同事都没有过的经历。
她站起来,湿了的睡衣紧贴在她身上。
陆之银挪开了眼,又无比绅士地脱下短袖,围在她腰上打了个结。
期间,手臂没有碰到她一寸。
“我刚跳了江,被那么多人拍到,明天就会成为整个城市的人都嘲笑的存在。不仅如此,我实习失败、被同事孤立、加班三个月完成的项目被别人抢了果实,九万块钱的奖金拿不到,我就没有办法替家里还债务和弟弟妹妹的学费。”
安然眼神空洞地细数自己悲惨的经历,可不知为什么,明明是很难过的事情,她却有越说越激动的趋势。
她没有注意到,警察已经疏散了人群,身边高大帅气的男人掐着腹肌分明的窄腰,挂着明媚的笑容,趁她不注意,悄悄地和身后的警察打了一个手势。
警察们见落水女子开始和营救小伙儿倾诉起心情,表示理解,继续催促120。
安然摊手,把更加崩溃的事情说出来:“不仅如此!我的论文还被抽中了盲审!可我的导师刚刚升职,现在是一个研究方向和我完全不一样的老师在指导我的论文,他竟然要求我换选题重新写!”
她尖叫出声。
身旁的人鼓起了掌。
安然回头瞪了他一眼:“很值得庆祝吗?”
“恭喜你。”陆之银挂着笑容。
安然清醒了点。
想到他只是个路人而已,家人都不能给予自己的安慰,她怎么能要求一个路人给?
“谢谢你。”她打算结束这场对话。
“看来你还是不知道我在恭喜你什么。”
安然心中燃起了火焰。
很少有人愿意听人倾诉,这也是她成年后第一次尝试找医生以外的人求助。
“为什么?”她感动地问。
“你知道了自己的症结所在,接下来,你只需要疗伤就好。恭喜你的人生从混沌状态走向清理阶段,从某种意义上说,你重获新生了。”
晚风吹过,贴在身上的衣服有些凉,安然打了个冷战。
她和眼眸如星河般的男人对视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开,心跳得无比快。
绝对只是因为天气凉。
绝对不是因为男人的这番话……
脚步响起,视线中的草地上出现了一双只在自媒体博主的视频上看见过的限量版名牌鞋子。
男人站在她的面前,距离她只有一条手臂的距离。
“我叫陆之银,很高兴救了你,我想救人救到底。这是我公司的地址,氛围友好、员工和善、全是有个性的人,没有伪人和NPD,明天十点来报道,公司提供单人公寓住宿。请按时到我的办公室提交入职材料。”
安然颤抖的手抬起来,慢慢摸在那张名片上。
心脏跳的太快,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胳膊,半个手掌都是麻的。
指尖不小心触碰到陆之银温热修长的手指。
她捏着名片。
“我走了,上面的电话是我的工作微信。待会儿去完医院,请把检查结果发给你的老板,我会考虑按照病假给你批假。”
安然的嗓子如同坠了千斤重的秤砣,涩得说不出话来。
巨大的冲击过后,她找回神志的时候,陆之银已经走了。
她望着江边通往桥下马路的唯一一条小通道,视线中灰蒙蒙的一片寂寥,已经看不见那人的背影。
“120来了!姑娘,请跟我走到马路上吧。”警察在叫她。
安然突然不再想生活的意义、活着的意义、生死选择这种大事了,她在想——
明天去新公司应该穿什么呢?
转身时,系得不紧的短袖散开。落在脚下。
安然拾起来,将它攥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