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虞青梨去膳房领了份早膳,刚踏入院子,见傅涧棠已收拾妥当,正坐在院子的石桌上翻阅书籍。
她将早膳放至桌上,提醒少年:“公子,该用膳了。”
傅涧棠才搁下书,扫了一眼,今早的吃食有白粥,包子和几块糕点。
虞青梨看似规矩地立在一旁,眼神却不断地往吃食上瞟。
作为一名婢女,她认为自己理应扮好这个角色,不应该有出格的小动作。
但奴婢的伙食怎么比得上公子的呢,她吃不到,看看总可以了吧。
感受到身边人炽热的眼神,都快把早膳盯出几个洞来,傅涧棠示意她也坐下来,“阿梨,一起吃吧。”
虞青梨恰好地展现出受宠若惊的神情,嘴上推脱着不好,屁股已经先一步坐了下去,接过他递来的包子往嘴里送。
嗯,果然很好吃。
“宿主你好装,想吃直说就好了嘛。”虞青梨这个行为毫无疑问地迎来了系统的吐槽。
虞青梨傲娇地哼了两声:“你放屁,我可没有很想吃,只是我的屁股它有自己的想法。”
系统被她的话噎到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真不要脸。”
虞青梨沉浸在食物的美味中,被突如其来的拍门声惊吓到了,包子一个没拿稳掉在桌上。
来不及心痛,她将包子捡起塞兜里,立马小跑着去开门。
门一开,映入眼底的是为首的几名衣着华丽的公子小姐,看这架势,定来者不善。
虞青梨对着人手忙脚乱行礼:“奴婢见过几位公子,小姐。”
尽管不知对方具体身份,但是行礼就对了,以免被揪到小辫子,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
其中一名绿衣公子走近,倨傲地撇了虞青梨一眼,哂笑:“你这小丫头倒是个机灵的。”
虞青梨敛眉,恭顺地说:“奴婢不敢当。”
傅言祺越过她,朝傅涧棠走去,阴阳怪气地开口:“三弟好大的面子,我这位大哥来了竟也不迎接,到底是穷乡僻壤出来的,一点都不懂得规矩。”
听到这些话,傅涧棠方起身还没作出回应,反倒是跟来的几人已经忍不住掩唇嗤笑。
蓝衣少女,也就是侯府大小姐傅茵儿,适时站出来解围:“哥哥莫要这般取笑三弟,许是无人教过三弟,这才……”她转而掩唇说道,“不过看在都是一家人的份上,这回可就算了呢。”
话里话外,一唱一和,总之先给傅涧棠扣上一顶不懂尊卑的帽子。
虞青梨看得目瞪口呆,好犀利的两人,上来就不给反应的时间,先自说自话一顿数落别人。
傅涧棠脸色平淡,看起来没有受到影响,微微放低姿态说道:“兄长姐姐所言极是,涧棠定会谨记在心。”
傅言祺轻哼一声:“算你识趣。”
他招来侍从,接过他手中的盒子,作势递给傅涧棠。
“这里边是大哥给三弟准备的见面礼,小小心意,还望三弟莫要嫌弃咯。”傅言祺唇角勾起,瞳孔里带着一丝诡异的精光。
傅涧棠稍微欠身,双手呈状要去接过,嘴上还不忘道谢。
在他双手将要接触到盒子,电光石火间,傅言祺手中的盒子摔了下去,盒盖一开,露出里头断裂成两半的玉壁。
傅言祺的脸上浮现惊愕的神情,声音都拔高了几度:“三弟,方才我不过是说了你一句,你怎可如此记仇,将我视若珍宝的玉壁给摔了!”
傅涧棠霎时脸色发青,他明白了,从始至终,这本就是针对他有备而来的局。
他低头道歉,语气颇为自责:“对不住了大哥,我不是故意的。”
傅言祺却不肯轻易放过他,咄咄逼人:“那你的意思就是有意的咯,”说着,盛满怒火的眼眸如毒蛇一般盯紧少年,“好啊你,念在你初回府,我还特意挑了礼物来贺你,没想到你一点都不领情,既如此,便只能到母亲面前理论。”
虞青梨也反应过来了,她早就觉得这个大少爷来者不善,没想到是在这里挖坑等着呢。
系统闪现来了一顿臭骂:“世人皆说最毒妇人心,依我看,最毒男人心才对,尤其是这种满肚子坏水的狗男人。”
虞青梨在心底默默地给系统点了一个赞,骂得好。
在旁边双手环胸看戏的傅茵儿悠然道:“三弟,不是姐姐说你,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总之,今日之事便去母亲那院走一遭吧,你可有异议?”
傅涧棠摇头,他哪有什么异议,傅言祺有心整他,刚才递盒子的角度也挑得好,在外人看来就是他没接稳盒子才导致的。
“那就请吧。”傅言祺假情假意地作出“请”的动作,目光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傅涧棠目不斜视地越过他,率先迈出院子。
虞青梨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傅言祺和傅茵儿对视一眼,两人都读懂了对方眼里的深意。
剩下的人也秉承着看戏的心态,一窝蜂随着傅言祺往主院去。
清心苑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人先行一步告知周云绡,众人来到主院时,见主母坐在正厅上等候他们到来。
众人纷纷向主母行礼。
周云绡掀起眼皮扫过他们,淡淡道:“不必多礼。”
傅言祺正要告状,周云绡一个眼神制止了他。
“清心苑的事我全然知晓,”周云绡的视线停留在傅涧棠身上,“涧棠,你昨日才归家,于府中规矩了解甚少。”
“我本不予追究此事,可若如此,今后让府中其他人如何能信服,念在你初犯的份上,小惩大诫,就杖责三十,你可有不服?”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有幸灾乐祸的,也有袖手观望的。
傅涧棠迎着他们复杂的眼神,泰然自若道:“没有,全凭母亲定夺。”
周云绡颔首,“好,来人,上家法。”
虞青梨满满心疑惑,不是这,他都不打算狡辩一下吗?
顷刻间,有两名家仆将傅涧棠按趴在长凳上,各执板子位列两侧。
“公子!”虞青梨脚步微动正要上前,有人眼疾手快地将她双手反剪摁跪在地,不允动弹。
傅涧棠转头看向她,微不可察地摇了下头。
“开始吧。”周云绡呷了一口茶,发号施令。
话音落地,家仆动了,一下又一下扁长的板子打在少年身上,隐忍的闷哼声抑制不住从喉中溢出。
系统急得大叫:“宿主,你快上去帮他呀。”
虞青梨头疼,颇为无奈:“我怎么帮,且不说我如今动弹不了,就算侥幸挣脱,我也不敢贸然上去替他挡板子呀,我怕被打死。”
系统给予她充分的肯定:“宿主,我相信你有办法的,你不是说要拯救破碎的他,爱他,感化他吗,现在天大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快上吧。”
虞青梨嘿嘿一笑:“我吹牛的,我没这个本事。”
系统自闭,系统晕倒。
面对这样的宿主它无力吐槽,悄然选择下线。
三十板子已过半,傅涧棠背上衣衫隐隐透出血色,脸色青白,额头布满细汗,依旧紧咬着唇不放。
虞青梨心底盘算着还剩最后几个板子,趁其不备用头狠狠撞向钳制她的人,挣脱了束缚,整个人扑到傅涧棠身上。
随后板子猛地都落到她的身上,背上的钝痛让她险些嚎叫出来。
虞青梨这突然的举动把周围人都惊到了,他们想不到这个婢女会在最后关头冲出来护主。
待到其余的板子受完,虞青梨颤抖着身子倒在一旁,大口喘气。
她回头去看傅涧棠,他的情况要糟糕许多,已经是神志不清了。
“夫人,已完毕。”其中一名家仆禀告。
“嗯。”周云绡示意他们退下,又吩咐人将主仆二人送回清心苑。
傅言祺看准时机跳了出来,声音含着担忧,连忙说道:“来人呐,将我那上好的金疮药送去给三弟。”
听听这话,无不彰显他作为侯府长公子的气度。
分明是三公子故意摔坏长公子所送之礼,长公子非但不计较,还如初大度地送药。
众人纷纷点头赞扬他。
“大公子果真是良善之人呐。”
周云绡也毫不吝啬地夸奖,“还是我儿心善。”
虞青梨听得险些翻白眼,真是虚伪的一家子。
这场闹剧到此落幕,周云绡也遣散了众人。
傅言祺和傅茵儿两个人秉承胜利者的姿态,亲密地挽臂笑谈,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凝视他们的身影,直至消失。
傅涧棠和虞青梨被送回了院子,一同被送来的还有金疮药。
虞青梨强忍着背上的疼痛,趴在床榻边推了推少年,不免担忧:“公子,你怎么样了?”
没有应答,她又唤了几声,依旧是无人应答的状态。
虞青梨手摸向他的额头,触感滚烫,心下暗叫不妙,他这是发热了。
别无他法,这种情况只能先退热,她起身去打水,由于背痛导致她走得很慢,甚至每走一步感觉骨头都在疼。
她尚且挨了几板子就这样了,更何况傅涧棠,只怕更加严重。
好一阵折腾,她才端着水回到房内,将帕布浸湿后稍稍拧干,为他擦拭,试图给他降温。
系统在一旁提醒:“宿主,这样是不行的,你得把他的衣服脱了,他身上的伤也需要处理。”
虞青梨有些犯愁,傅涧棠整个人是趴在床上的,这个姿势不方便她动手。
人命关天,管不了那么多了,不行也得行。
虞青梨心一横,颤着手扯下他的腰带。
“公子,得罪了。”她念叨了一句,素手搭在他的衣领处,缓缓将外衫褪去,背上的血迹渗透了白色中衣。
伤痕似乎与衣物都粘连在一块,虞青梨尽管动作很小心,难免还是牵连到他的伤处,她瞥见少年于昏迷中眉头紧皱,显然是痛极了。
褪去上衣,显露出血肉模糊的背部让她不敢多看,飞速地拿过帕布擦拭掉血迹,将金疮药涂在伤口上。
将血水倒掉接了清水,反反复复给他擦身体降温,直到他的体温恢复正常,虞青梨支撑不住瘫倒在地上。
她自己也是个伤者,还要照顾另一名伤者,幸亏当时没有过早上前挡板子,否则两人都废了可无人照料。
这么想着,虞青梨还觉得自己还是挺机智的,很有先见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