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掌心的温暖覆盖上来,对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的林桑榆而言,感官在瞬间被放大。
那暖意像一滴落入冰湖的热油,自手背晕开,缓慢而坚定地驱散寒意,所过之处,冻结的溪流开始潺潺松动,最终在她紧绷的心弦上,漾开一圈圈令人鼻酸的温热涟漪。
紧接着是听觉,四周安静至极,他磁性的声线在耳边响起:
“我无法完全体会你的恐惧,”他声音低沉,“但谢谢你愿意告诉我。”
“桑榆,你还记得9床的罗然吗?”
林桑榆点点头。她当然记得,那是个极具荒诞色彩的男人。
“他有给我说过一句听起来很悲观,但细想或许有道理的话,”江遇顿了顿,仿佛在斟酌字句,“他说,‘人最该恐惧的,不是未知的死亡,而是那个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毫无惊喜和波澜的未来。’”
“听起来或许悲观,但正因为终点对所有人都一样,过程才是一切的意义所在。无论明亮或晦暗,都是你生命独一无二的经纬,都值得你亲身沉浸,而非只为等待一个审判般的结果。”
他话语的音落,像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平了她心湖的褶皱。那些悬而未决的恐惧,并未消失,却仿佛被这无形的力量稳稳托住,不再下坠。
林桑榆其实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焦躁的阶段,从第一年忐忑不安的复查到后面开始渐渐习惯每一年固定的复查体检,她好像都不能很好地克服掉心里的病魔,那病魔随着时间的滋养日渐变得强大,但她却在一点点变得胆怯又害怕。
年复一年的复查,像时光在她心头一遍遍吐丝,织就一张无形却坚韧的蛛网。她是被困于网中央的蝶,起初还奋力挣扎,如今却连振翅都预感着更深的缠绕与令人疲惫的窒息。
她习惯性地将脸深陷进臂弯中,片刻出神地望着客厅昏黄灯光中散发着白光的电视机屏幕。
等林桑榆全然回过神来时,屏幕里男主因一些不得已的情况导致女主不再认识他,而他就这样开始一次次笨拙又坚定地重新开始,过程虽坎坷,但好在最后女主又一次喜欢上了男主。
客厅内的那盏氛围灯一点点削弱掉屏幕折射而出的白光,投射出一片忽明忽暗的暖光映射在两人脸庞上。
“江遇,我好像最近才重新认识你。”
两人杯中的清酒清澈透明,散发着淡淡的花香气,气味氤氲下,那点酒精带来的微醺感渐渐攀上心头。
林桑榆就这么歪着脑袋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那双秋水剪瞳里是亮闪闪的光晕,在昏暗中格外摄人心魄,也令人挪不开眼。
“以前呢?”江遇表面波澜不惊,实则心湖里早已水波荡漾,“以前我在你的印象中是什么样的?”
林桑榆记忆中关于江遇的回忆,几乎都成碎片式展开,自然对于他这个人的印象也很浅薄,能说出口的词无外乎就那几个,“高冷、生人勿近、不像是和我们一个世界的存在。”
“那现在呢?”
“温柔、可靠、细腻、会是令人安心的存在。”她眨了眨眼睛,眼睛中的亮光忽闪忽闪的。
说到这,她嘴角上扬,勾勒出一个极好看的弧度,眼底闪着狡黠而柔软的光:“甚至有时候像一个大型狗狗。”
江遇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讶异与纵容,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嗯?”
他将尾音拖得又长又婉转,像是在品味这个比喻。
她补充道:“团团那样,毛茸茸的。”
话音落,江遇的脸蓦然在眼前拉近,两人鼻尖似有似无地触碰分离,带起一阵细微的电流。
林桑榆心下一惊,长而密的睫毛如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抖,她下意识屏息,胸腔里的鼓噪却愈发清晰。
他炽热的吐息如网般笼罩下来,带着清酒的微醺和她熟悉的木质香气,强势地侵占了她所剩无几的思考空间。脑海中仿佛有雪白的沙岸,理智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那你知道小狗怎么表达喜爱的情绪吗?”
她全然没想过他会将话题引向这,眼下脑中早已空白一片,某根心弦在悄然间断裂,发出一声急促的声响。
林桑榆摇摇头。
江遇无声地笑了,紧接着他不再多语,倾身覆上她柔软的嘴唇。
他轻柔地浅啄着,在她唇上辗转留恋,如同在品尝一颗娇艳欲滴又可口的蜜桃。
起初她还被这突如其来的吻惊到,可渐渐的,她几乎是不受控制地陷入了这温柔的攻势之中,沉溺又贪恋。
他们之间靠得近,两人接吻期间林桑榆所有细微的反应全部被他所感知、接纳。
但他却偏在她被自己吊起兴致的时候突然停下,特地去看她的反应。
“现在知道了吗?”
林桑榆睁开那双潋滟的眸子看向他,眸底有两分茫然,三分清醒,五分意乱情迷。
不得不承认,江遇是个极具吸引力的男人。
先不说他那身藏在意料之下锻炼程度适中的肌肉线条,光是这张脸就足以让人心生澎湃。
他那双黑眸似有蛊惑人的本领,仅是坚定不移地看着她时都能让人忍不住陷入于那片星海中。
望着这张脸,她突然问:
“江遇,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没有。”
他答得坦然又真诚,严肃的样子如同正在作答一份考卷。
两人保持着将吻未吻的距离,沉默的数秒间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两人之间一种微妙的气氛正在悄然升腾。
那暧昧的气氛极致中拉扯,无声中滋长,足以让在场的两人心跳加快一拍。
这时,林桑榆放置在一旁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接连两三条信息弹出,她侧过头去看,没想到江遇也同时看了过去。
是柯梓瑞发来的微信,这还是两人下午加上微信后开启的第一次聊天。
[K:姐姐,我刚刚刷小红书看见好多帖子都在提及你的播客。]
[K:原来你的播客这么火。]
[K:我准备今晚就去收听!]
文字不多,林桑榆很快将这三条信息看完,她刚准备拿起手机去微信界面回复,却被江遇掐着下巴迫使看向他。
“...干、嘛...?”林桑榆略带不满道。
仅是在那短短的文字上极快地停顿了一瞬,他眸色倏地沉了下去。
不知道是那两个字挑动了他的神经,还是发微信的人,一股压抑不住的烦躁与占有欲席卷了他。他眼底那点温柔的星火骤然被沉沉的、带着戾气的墨色覆盖,带着点不容置喙的厉色说:“别走神。”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江遇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再次欺身吻上她的唇。
这次的吻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烦躁与狠劲,不再是品尝,而是不容拒绝的标记。他近乎啃咬般地吮吸她的唇瓣,力道大得让她微微吃痛。
林桑榆被迫承受着他风雨欲来的架势,自然没空再管一旁的手机,那屏幕再次自动暗下。江遇还在一边吮吸着她的唇,一边撬开她的贝齿去寻她的舌。
两人口齿、鼻息间是相同的清酒味,唇齿交融的瞬间如同在同饮一杯酒。在某一刻,她倏然想起白天时那杯两人同款的咖啡,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不知道为什么,林桑榆总觉得他是故意的。
他就是要将自己或她全身浸染上彼此相同的气味,那股暗暗的较劲和试图想要将她融入骨血中没什么不同。
直到不知道是唇还是舌尖传来钻心的痛,林桑榆这才忍无可忍地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嘶...好痛!”
江遇脸颊被扇处顿时传来温热感,仔细看的话,那一侧还有些泛起微红。
但他却不恼怒,只是低垂着眸子,拉过刚刚扇他的那只手揉了揉她的掌心,“手打痛了没?”
“我说的是我的嘴巴,还有...怎么感觉你不太对劲......”
林桑榆另一只手抚上唇上那处他咬破的地方,光从触觉来看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此刻还混杂点铁锈味道,小股鲜血正往外冒。
她这刻才明白他哪儿不对......
说他像狗,他还真就咬人!
江遇对于这话却是充耳不闻,他抬眸,视线止不住地直勾勾盯着她的嘴唇,“接吻要专心点,不然你看,嘴唇都破了。”
“你...”
林桑榆对于他这明显故意的行为以及这是非难辨的话,一时之间堵得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这熟悉的、蛮不讲理的男鬼感,不是附身了还能是什么?!
林桑榆身体陷入地毯前伴随着男人激烈的亲吻。
成年男性的身体重量一部分压制在身上,她身后是那张柔软的白色地毯,她就这么困在一软一硬间寸步难逃。
本来就喝了点酒的脑子,此刻像是漂浮在意识的大海之上,随着每一次轻咬几吮吸,林桑榆几乎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意识完全混沌前,他的吻正从她的唇部一寸寸往下移。
偏过头的那瞬间,她恍惚间看见不远处电视屏幕上的景象,好巧不巧与这现实的场景很是异曲同工之妙。
意识浮沉间,一首温柔至极的英文歌缓缓流入耳中,像月光洒满海面——《How Long Will I Love You》。
后面的画面她没能看清,只记得这首歌很是对她的胃口。
林桑榆没有预料到的是,后来的某一天,江遇在异国他乡的小木屋里特地亲口将这首歌唱给她听。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眼下她几乎一次一次被他的撩拨弄得心痒难耐。
诚然,江遇不仅是个极具吸引力的男人,对于她来说还是致命的存在,因为她不难发现每一次与他亲热的时刻里她的反应都极其大。
......
"How long will I want you"
"As long as you want me to"
"And longer by far"
......
"How long will I love you"
"As long as stars are above you"
"And longer if I may"
......
夜晚的室内一片旖旎,林桑榆沉溺于温暖的港湾,浑然不觉窗外正悄然酝酿着一场指向她的、裹挟着恶意与误解的暴风雨。
那风浪起初只是细微的涟漪,却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最终将达到她无法想象、也难以控制的骇人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