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容槐伸手接过册立太子的诏书,指尖刚碰到纸张就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药味。他眉头一皱,心想父皇最近药量越来越大了,怕是天天都在喝药吧。
"儿臣接旨。"
他膝盖下移,重重跪在了地上,额头紧贴着冰凉的地砖。这时候,他瞥见父皇那双华贵的龙靴——那上面绣的海浪花纹里,不知怎么混进去一道刺眼的红色,活像是谁不小心把胭脂蹭上去了。
“容槐。”魏起声音淡淡开口,透着股倦意,“册封大典就在三天后了,记得叫含儿把驸马一块带来。”
魏容槐眼睛一眨不眨,睫毛微微抖动着,支支吾吾地开口:“驸马他...恐怕...”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声音越来越小。
“朕知道陈延做了什么,所以才更要他来,好了,退下吧。”
殿外知了叫得人心烦,一声接一声没完没了。魏容槐偷偷瞄了眼温太傅,两人眼神一对上就明白了对方心思,草草行完礼赶紧溜出了养心殿。这鬼天气热得要命,连带着人也跟着上火。
魏容槐一脚跨出养心殿,冷不丁扯住温大人的袖子,四下瞅了瞅,压低声音道:"太傅,北襄那帮人最近消停没?鸿胪寺那边可别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温太傅微微欠身行礼,阳光斜照在他腰间令牌上,那反光刺得人直眯眼。他支支吾吾半天才开口:“殿下,使团昨儿个又添了三个生面孔。”话到这儿突然打住,四下张望后压低声音道,"您绝对想不到,里头有个怪胎,左手长了六根手指!”
魏容槐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扶起温太傅,声音里透着股子急切:“太傅,您可得好好查查这事。我越琢磨越觉得驸马跟他们那帮人不对劲儿,里头肯定有问题。”
温太傅悄悄凑近、压低嗓子说:“这事儿我查明白了。驸马爷上个月收得那株珊瑚树有问题、中间是空的...…更吓人的是、里头藏着边防地图。”
"你咋不早点跟我说呢?"魏容槐猛地一拍脑袋,这才想起三天前那件事。当时魏容含那家伙的冲进东宫,急得跟什么似的。
那日书房内,魏容槐手中的笔在求婚疏上落下最后一笔,墨迹还未干透,窗外就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殿下,不好了!荣昌公主直接闯进来了,我们几个根本拦不住她!"侍卫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话都带着喘。
刚说完这句话,书房得门吱呀一声就被人推开了。
魏容含的头发乱糟糟的,活像个被风吹散的鸟窝。她那张平时精心打扮的脸蛋现在哭得稀里哗啦,妆都花了。她急急忙忙往书桌那边冲,裙角一扬,"哐当"就把茶杯给碰倒了。那双眼睛里全是惊慌失措,整个人看起来就是只受惊的小兔子,别提多狼狈了。
魏容的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衣袖,指甲上那抹鲜红的蔻丹在昏暗光线下格外扎眼。她的声音发颤,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二哥...…陈延就是一时冲动..….”
魏容槐盯着妹妹脖子上的红印子。他蹲下来,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道伤痕,声音都在发颤:“这……是他干的?他敢打你?”
“不是!”魏容含突然提高了嗓门、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魏容槐一把撩起她得衣袖、只见胳膊上密密麻麻全是淤青、有些已经发紫发黑、最吓人的是那道新伤、还在往外渗血呢。
魏容槐随手在架子上摸了个锦盒,打开一看,一把闪着冷光的匕首躺在里头,刀把上嵌着几颗宝石,亮得晃眼。
魏容槐把匕首往魏容含手里一塞,她吓得手直哆嗦。“认得这玩意儿吗?”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这可是北襄王族特制的宝贝,削金断玉跟玩儿似的。"
魏容含的手抖得厉害,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之前明明答应我的,怎么现在...”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确实答应过你母妃要护你周全。”魏容槐突然扯出一抹冷笑,声音冷得像冰渣子,“但给叛徒收尸?这种破事儿我可没应承过!”
外面突然“轰隆”一声炸雷,雨点立马噼里啪啦砸了下来。魏容含说话的声音被雨声盖得七七八八:“二哥,北襄那伙人...…是你专门引来的吧?”
魏容槐站在那儿,袖口被风吹得轻轻飘起。他沉默不语,慢条斯理的把诏书在桌上铺开,动作轻缓得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宝贝。
“三天后就是册封大典了。”魏容槐轻轻整理着妹妹凌乱的头发、声音低沉、“这事儿得有个了断。要么你自己动手解决,不然...…我就只能让温江离带着大理寺的人来处理了。”
魏容含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她抓起匕首,刀尖却转向了自己心口,“那便让我先死!反正没了驸马,我活着也无趣!”
“叮”。
魏容槐的令牌击落了匕首。他钳住妹妹的手腕,从她腰间摸出了一块块玉佩。
“果然……”魏容槐摩挲着玉佩背面的北襄文。
暴雨拍打着窗棂,魏容槐突然觉得疲惫至极。他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他被母后罚跪时,十岁的魏容含偷偷塞给他半块糕点,对他笑着说:“二哥别哭,母妃说男子汉要坚强。”
“含儿。”他轻轻擦去妹妹脸上的泪,“还记得你十六岁那年猎到的白狐吗?”
魏容含茫然抬头,听见兄长说:“那只白狐的肚子里,塞着陈延写给北襄的第一封密信,可惜,没有送得出去。”
魏容槐从怀中取出个青瓷小瓶,对魏容含说道:“这是西域的忘忧散,服下后前尘尽忘。”说着,他将药瓶放在魏容含的掌心中,“三日后,我要么看到驸马的认罪书,要么就看到你带着它出席大典,我亲自喂你服下。”
他看了眼前的女子片刻,最终甩了甩袖子,大步离开书房,他需要透口气……
“殿下不该激怒公主。”
“雨停了……容含聪明,她会想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