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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梦(二)

    不多时。

    魏容槐悄悄翻过霍府后院的高墙,轻巧地落在一旁的槐树上,跳下院子时散落了一地的槐花。

    他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抬头却看见一个身影正鬼鬼祟祟地蹲在槐树下。

    霍归手里拿着把小铲子满头大汗地挖着土,身边已经摆着两坛沾满泥土的酒,听到动静后她猛地一回头,与魏容槐来了个四目相对。

    霍归嘴角抽了抽,“......殿下也来偷酒?”说着握紧手里的铲子偷偷往放酒的方向移动。

    魏容槐冷笑一声:“孤是来讨债的。”他走上前,一下拍开其中一坛的泥封,仰头便灌下。

    酒顺着他的下颌流下,打湿了魏容槐衣襟。

    霍归咽了咽口水,小声嘀咕:“完了完了,阿姊知道要骂死我的......”但见太子的神色,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抓起另一坛酒与魏容槐对饮起来。

    几口烈酒下肚,霍归的脸就红得像熟透的苹果,醉醺醺地指着魏容槐:“你们皇家的......嗝,一个比一个麻烦,我,我阿姊埋这酒可是要嫁人时喝的!”

    魏容槐的手突然顿住,下一秒酒坛就被砸在了地上,碎裂的声音惊飞了树上的鸟儿,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她嫁谁?”魏容槐拉住霍归的手腕,声音低沉。

    霍归吃痛,酒醒了大半:“放、放手,我阿姊爱嫁谁嫁谁,关你......”

    她的话没能说完,魏容槐已经松开她摇摇晃晃地走向槐树,开始高声唱起荒腔走板的军歌:“铁马——冰河——入梦来——”

    霍归惊恐地扑上去准备捂他的嘴:“嘘!阿姊休息了。”

    魏容槐推开她,继续唱到:“孤的美人——在哪一方——”

    槐树后的厢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霍寻披着一件月白色的外衫走出来,长发略显凌乱,显然是被吵醒的。她蹙眉看向院中:“阿归,你又......”

    魏容槐忽的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面前,在霍寻惊愕的目光中一下将她搂进怀里。

    “抓住你了......”他带着酒气的呼吸拂过霍寻的耳畔,“孤的太子妃。”

    霍寻浑身僵硬:“谁是你的太子妃?”她突然捕捉到一个词,“你被封太子了?”

    魏容槐醉得不成样子,毫无察觉,炽热的唇已经落在她的眉心,然后是眼角,鼻尖......

    “奏疏已上......”他含糊不清地呢喃着,灼热的呼吸让霍寻的脸颊发烫。

    霍归的酒彻底醒了。“要死要死!”她叫唤一声,冲上前拽起魏容槐就跑。

    “刺啦”

    魏容槐的衣袖被树枝勾住,撕裂了半幅。

    霍归回头看了一眼,顿了一下,不管了,又拉着他继续跑路……

    霍寻站在原地,指尖不自觉地碰了碰被亲吻过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魏容槐唇上的温度,和淡淡的酒香。

    霍寻轻轻叹了口气。

    次日清晨,霍寻正在房中梳妆,房门被人敲响。

    “霍小姐毁人清白,不该负责吗?”魏容槐举着那半幅破袖子倚在门框上,眼中哪有半分昨日的醉意。

    霍寻从铜镜中瞥了他一眼,冷笑:“昨夜殿下唱歌时,怎么不说自己五音不全?”

    魏容槐不慌不忙地走进房中,握住霍寻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孤便换个曲子唱。”

    掌心下,他的心跳如雷一般,又快又重。

    霍寻垂下眼眸,想起他昨夜醉话中的“奏疏已上”。

    她太了解魏容槐了,如果不是确有奏疏一事,他绝不会酒后失言。

    “......罢了。”终于,她轻声说道,任由魏容槐将一枚玉镯套上她的手腕。

    窗外,霍归抱头蹲在花丛后:"完了,阿姊被套路了......"

    三日后,太子册封大典。

    殿前,礼乐齐响。

    魏容槐身着绣制的衣袍,上面的四爪龙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一步一步踏上台阶,每走一步,魏容槐挺拔的身影便停一下。

    文武百官分列在两侧,低首行礼,唯有站在最前方的魏起,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礼部尚书展开圣旨,声音洪亮,“皇二子魏容槐,才德兼备,深孚众望,今立为太子,以固国本!”

    魏容槐跪地接旨,唇角微扬,却在抬眸时瞥见站在末席的霍寻。

    她今日穿了件藕荷色宫装,发间簪了一支白玉兰,在满殿珠光宝气中,反倒显得格外清丽。

    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身旁的温江离轻咳提醒:“殿下,该谢恩了。”

    魏容槐这才收回目光,规规矩矩地叩首:“儿臣领旨,定不负父皇所托。”

    礼成,鼓乐喧天,群臣贺喜。

    魏容槐才走下台阶,就被魏容含拦住了。她眼圈微红,但神色已比前两日平静许多:“二哥,恭喜。”

    魏容槐挑眉:“不闹了?”

    魏容含轻哼一声:“陈延已伏诛,我若再闹,岂不是……自讨没趣?”

    魏容槐眸光微动,还未开口,魏容含已经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父皇召你,快去吧。”

    魏起正在批阅奏折,见魏容槐进来,头也不抬:“太子今日风头出够了?”

    魏容槐笑嘻嘻地行礼道:“托父皇的福。”

    魏起终于搁下笔,抬眸看他:“听说,你最近总往霍府跑?”

    魏容槐面不改色回应道:“儿臣与霍将军商讨军务。”

    “商讨到人家后院去了?”魏起冷笑,“还翻墙?”

    魏容槐:"?……"

    魏起揉了揉眉心,突然话锋一转:“霍家那丫头,你当真喜欢?”

    魏容槐一怔,正色道:“是。”

    魏起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从案几格里抽出一封奏折,丢给他:“看看。”

    魏容槐展开一看,是霍征的折子,“臣女霍寻,性情温婉,才德兼备,恳请陛下赐婚太子。”

    魏容槐:“!……”

    魏起面上似笑非笑:“霍征倒是比你积极。”

    魏容槐:“……那父皇的意思是……”

    魏起慢悠悠地端起茶盏:“朕,准了。”

    魏容槐眼睛一亮,刚要谢恩,魏起又补了一句:“不过,你得答应朕一件事。”

    魏容槐生怕魏起收回成命,赶忙道,“……父皇请讲。”

    魏起放下茶盏,看着魏容槐,面上变得严肃:“北襄使团三日后抵京,朕要你亲自接待。”

    魏容槐拂手行礼:“儿臣遵旨。”

    两日后。

    圣旨下到霍府,霍氏女寻,温良恭俭,赐婚太子,择日完婚。

    霍寻听完圣旨,整个人都懵了。

    霍归在一旁兴奋地蹦跶:“阿姊!你要当太子妃了!”说罢,又嘀咕了一句,“那偷酒的,动作还挺快。”

    霍寻:“?……”

    她转头看向一脸淡定的霍征:“阿爹,这是你的主意?”

    霍征面不改色道:“嗯。”

    霍寻深吸一口气:“那魏容槐翻院墙的事,你也知道?”

    霍征:“知道。”

    霍寻:“!……”

    霍归笑嘻嘻地凑过来:“阿姊,你不知道吧,太子殿下可上心了,前两天还偷偷摸摸在后院埋下了聘礼,说不让我跟你说。”

    霍寻:“???”

    她提着裙摆冲到后院,果然在槐树下挖出一个檀木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玲珑剔透的玉镯,镯内还刻着两行小字。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霍寻耳根一热,刚要合上匣子,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喜欢吗?”

    她猛地回头,魏容槐不知何时已经翻墙进来,正倚在槐树干上,笑得春风得意,晃落了一树槐花……

    霍寻咬咬牙道:"殿下,翻墙非君子所为。"

    魏容槐挑眉:“哦?那什么是君子所为?亲你一口?”

    霍寻:“?!!……”

    魏容槐从树上跳下来,走近两步,忽然伸手,轻轻拂去她发间的落花:“霍寻,圣旨已下,你跑不掉了。”

    霍寻抬眸看他,四目相对,她忽的弯了唇角:“谁说我要跑了?”

    魏容槐一怔,随即低笑出声,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那……太子妃,我们大婚见?”

    霍寻耳尖泛红,故作镇定地推开他:“殿下还是先想想怎么应付北襄使团吧。”

    魏容槐笑意更深:“担心我?”

    霍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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