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有仪第二天早上起来还有点迷迷瞪瞪的,昨晚回忆着回忆着就莫名其妙睡着了,连灯都没关。但是她睡的非常安稳,这种感觉只有爷爷去世那天晚上才有过。
她的睡眠质量一直不怎么好,经常会睡一半醒来然后过很久才会继续睡着。之前陈父陈母给她看过医生,西医说是神经衰弱,中医开了点安神的药,情况稍微改善了点,但还是睡得不是特别安稳。
她又想起昨天看到的那只狐狸,它会不会是她小时候遇到的那只呢?或许它只是想过来亲近一下自己,但是她却躲起来了。
昨天已经把卫生打扫得差不多了,她今天的工作量骤减,也不急着起床了。
陈有仪平躺着,一双黑眼睛提溜圆,盯着天花板出神,双手揣着被子边,今天除了要给大扫除扫个尾,她还要去看那些转专业的材料。
陈有仪在瞒着父母转专业,她的学业成绩达到了转专业的要求,下学期期末要笔试面试。时间还很久,但是她没有这方面的理论知识,还是想要提前准备一下。
她现在在海滨大学的汉语言师范专业读书,但她想想转到服装设计去。不过她知道她爸爸不会同意的,家里也主张她当老师。所以陈有仪开学就开始瞒着他们去打工了,加上省下来的生活费和大学前偷偷攒的钱,大概有两万,这两万就是她瞒着陈父转专业的存活保险金。
实在不行,坦白转专业前先把她爸给她的卡里的钱全转走,当他提前给生活费了。
其实她本来想着大一下还可以继续兼职的,但满满当当的课表看起来不太允许。考虑了很多兼职,但时间比较自由的好像只有自媒体。
陈有仪之前就发过一些画在大眼仔上,不过没有很频繁,毕竟学业繁重。但是她的风格很有个人特色,她学了六年的国画,她每一幅画的勾线和色彩都很灵,给人一种不羁又透光的感觉,因此也积攒了近一万的粉丝。从她想用自媒体赚钱开始,她就把只在微博的作品搬到了几个比较大的社交平台去了,经营起了好几个平台的自媒体账号,也断断续续接了点稿子。
这两天没有稿子,但是她还得保持更新的频率,她想了想用平板速摸了一个小白狐狸,粉色竖瞳,毛发蓬松又雪白发亮,立着耳朵抱着鸡腿啃肉,吃得满地肉渣。
她画完满意停笔。
真可爱!
然后不厌其烦地上传了每个社交平台。
正巧奶奶叫她去吃饭,她利索地换了衣服,然后在门口看到了昨天的那只小狐狸。
那狐狸这次不在屋檐边上,它跑到了小院的榕树边,听到响声,又警惕地抬起头,露出了粉嫩的三角鼻头和粉宝石一样的眼睛,尾巴也竖了起来。那眼睛在光的照耀下好像变得透明了,给她一种美丽又脆弱的感觉。
陈有仪被它吓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但随即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因为这狐狸和祠堂里的狐狸大小看起来就不一样,碰上肯定只是巧合,倒是和她小时候遇到的那只像得很。
于是她蹲在门口,发出了人类招猫逗狗的标准语:“嘬嘬嘬!”
这个动作她想做很久了,老家邻居就有养狗,她经常听到小狗在汪汪叫,但是旁边总有人,她不好意思这样。
小白狐狸看到她蹲下也没有其它反应,只是把头枕在了尾巴上,看起来焉焉的。
陈有仪怀疑它是饿了。
所以她吃完午饭洗完碗,又去厨房夹了两个没卤过的大鸡腿,带到了她门口的小院。
小院里大部分地方都铺了石头,只有榕树生长的地方用石砖围了个正方形,里面铺着黄土。现在那黄土堆里,榕树根上,趴着一只小白狐狸。
美丽可爱,每一秒都在发出“快来摸我”的呼唤的小白狐狸。
陈有仪大着胆子走进它,它半睁着它的粉眼珠子看着她,没有动弹,看起来不太怕人。
确实是不怕人,昨天还想往她怀里冲呢。
但她走了几步就不敢靠近了,把一只鸡腿“啪嗒”一下丢到狐狸面前的石砖上,狐狸懒洋洋地甩着尾巴走过去,慢吞吞地吃了起来。
它吃得很斯文,和昨天陈有仪想象的不太一样。
陈有仪就蹲在它面前看它吃。
早知道早点出门了,也不知道它在外面呆了多久,是不是很饿了,是不是很累。
喂第二个鸡腿的时候,陈有仪靠近了一点,没有把鸡腿直接丢给狐狸,而是用筷子夹着鸡腿喂给它。
小狐狸也凑近她,是走到安全距离内的凑近,陈有仪甚至能闻到它身上熟悉好闻的香味,是木质香的感觉,似乎是拜拜时烧香的味道。它的尾巴一扫一扫的,轻轻地撩在陈有仪的小腿,她被勾得手痒痒,想从头到脚撸一遍它。
于是她上手了。
狐狸没有任何反抗的举动,反而用粗壮的白尾巴勾上了她的小臂,吃完了鸡腿也没有走,直接趴在了她面前任她摸,喉咙里还发出满意的哼唧声。
陈有仪一边摸一边掏出手机拍视频,心满意足,嘴角咧得高高的。
可狐狸狐狸突然伸了个懒腰,又轻轻巧巧地爬上榕树,跳上房顶跑走了。
家里就她和奶奶两个人,狐狸不怕她,陈有仪就知道估计是奶奶来了。她冷静迅速地站起,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做出刚刚走出房门的样子,脸上是应该展示给奶奶的乖巧的笑。
果然是奶奶。
陈有仪被奶奶拉着讲了一堆祭拜的注意事项,又被反复叮嘱第二天早上六点就要起床。她全都乖巧记下了,让奶奶不要担心。
奶奶笑着摸摸她的手:“从小到大,那些孩子里就属你最乖了,奶奶最放心你了。”
陈有仪笑得露出了八颗牙齿。
后面就没再见到狐狸了,她花了大半个下午把卫生都做好了,累得晚上都没去看小动物视频,沾床就睡,睡得特别香。
第二天早上六点,闹钟准时响起。
陈有仪也准时坐起,昏头昏脑地在床上眯着眼睛,却被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小白狐狸吓一跳。
老房子都是木头做的,她的也不例外,墙壁都是深棕色的,家具也是红棕色,灰沉沉的色调看得人感觉在牢笼里,有点压抑。但是黑灰色的红棕色的世界里多了一团暖融融的白。
她也不瞌睡了,急急下床:“你怎么进来的?”
狐狸无辜地蹭了蹭她的小腿,尾巴摇啊摇的,怪可爱的。
可陈有仪赶着去庙里拜拜,被萌化了也没时间多摸,去卫生间匆匆忙忙换了衣服就去给奶奶帮忙了。
但她中间还是偷偷给狐狸运了两个大鸡腿。
家里和庙里都要拜拜,庙里还需要担着东西走一小段楼梯,奶奶身体没办法只能让陈有仪来。
陈有仪之前跟着陈母干了很多次了,但她没自己干过。陈奶奶反复叮嘱着她那些繁杂拜拜规矩,她感觉自己脑子里被封建迷信塞满了,早醒的脑袋还有些不清醒,但她面上还是懂事地点头道好。
她一个人担着贡品去了村里的宫,然后学着别人的做法一步步做好拜拜事项,最后她实在不敢放鞭炮,还是一个看起来年龄相仿的男的看不下去帮她放了。
总之完成了陈奶奶的任务,她又担着贡品回家了。
家里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她跑上跑下地上香上贡品,厨房里的灶台爷要祭,大祠堂里的贡品也得换了。上完贡品还要在中庭和奶奶一块烧纸钱,其实应该念着过世的爷爷和太爷太奶的,但是她心里却挂念着房间里的狐狸。
等她回房间的时候都快中午了,陈友谊觉得自己一身香火味。榕城是个很信仙的城市,从小到大每次过年都得烧香拜拜,也有很多寺庙道观。不知道是不是闻多了,她也很喜欢这个味道,自己嗅嗅自己的衣服,觉得还挺香的。
可房间里的小狐狸看起来却很嫌弃。
它离她远远的,还不给摸。就算她喂它排骨肉,它也不肯让她摸,尾巴和赶苍蝇一样,一碰就抖来抖去,嘴巴里发出不高兴的咕叽咕叽。
陈有仪也不高兴地蹲在它边上看它吃,嘴巴翘得高高的。
“坏狐狸,不给我摸我下次不给你吃。”
她叹了口气,摸了摸透明耳钉。今天是农历二六,陈父和陈母农历二八就回来了,到时候她就没现在这么自由了,这个耳钉到时候也得时不时摘下来避免被发现,因为他们根本不让她打耳洞。
陈父的控制欲非常强,强到她怀疑他是不是精神病,不是骂人是真的精神病。他对陈有仪的要求甚至精确到每天的服装,不允许穿短裙不允许剪短发。家里还有装监控,他在外出差就会看监控,甚至还看回放。陈有仪上大学,他还会每天打一个电话,自己没空就让陈母打,看她在干什么。
陈父就是陈家的国王,自我、专制。陈有仪被他包裹在安全的罩子里,但是却快要窒息。
陈父给陈母和陈有仪的生活费都很多,但是他要求她们每一笔花销都要有记录,一块钱都不能有缺失,而且要精确到吃了什么花了多少。陈母和陈有仪在家里买什么吃什么他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还好他不知道支付宝还有亲密付这个东西……不然陈有仪连账单造假都造不了。
陈有仪觉得她们俩就是他的宠物,陈母是他的脸面,她是他的勋章。
所以她想要快点赚钱,独立自由。
可惜目标远大,路途艰远。
陈有仪还在忧虑后面转专业被发现的日子,小狐狸这时候却主动蹭了过来,棉花一样的毛靠着陈有仪的小腿。
她一下子笑起来了,不是陈父要求的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是连牙床都漏出来的那种,笑从她的牙齿从她的眼睛从她对称的酒窝一起蹦出来了。
“你是不是知道我不开心啦!好喜欢你们呀,毛茸茸就是天下最珍贵的宝贝~”
陈有仪双手不太熟练地揉着狐狸的头,再从头呼噜一下摸到尾巴,没注意到狐狸听到她的话后尾巴不自在地卷曲了一下,心虚地晃来晃去,它确实是知道。
她正正地捧着狐狸的脸,看着它笑得很开心。
“你不是怕我奶奶吗?怎么不怕我呢?是不是知道我最喜欢你们这些毛茸茸呀……哎呀你蹭我,好喜欢你呀宝宝你太萌了宝宝~”
“你想和我住一起吗?”陈有仪试探着双手环住了狐狸,狐狸乖顺地把头埋进了她的怀里,尾巴竖起左右摇晃着,于是她紧了紧手臂,甚至有点勒狐。
“可是我没办法养你,我现在连自己都养不起……”
“明天我就要开始演戏了。”
他们为我花的钱就是我的高额演出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