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争执顿时停歇。
春茶转身去找温言侍女寻纸笔,秋槐预备出府请大夫。
温夫人也是急了,再次拽住秋槐,不许其出院门。
“温夫人,这可是本夫人的侍女。”姜玉珍扫了扫厢房外台阶上的灰尘,一屁股坐了下去,“本夫人向来护短,若是我这侍女出了什么事,那温夫人你……”
后面的话姜玉珍虽然未曾说出,但眼中笑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里是温府,是我温府的后院,君夫人莫不是要在我温府弄权?”温夫人略整理了番有些繁乱的鬓发。
姜玉珍冷笑,“好友病重,本夫人不过是派人去给好友请个大夫,温夫人又何必出言污蔑。”
温夫人一时语塞,“你……”
“温二姑娘病重,温夫人又身为嫡母,既然来了,便就同我一起在这院中等候吧。”
“烦请玉儿姑娘替本夫人搬把椅子前来。”
姜玉珍坐在温言的侍女玉儿搬来的靠椅上,又接过春茶寻来的纸笔,置于大腿上,飞快地写下一封信交由春茶。
附在春茶耳畔嘱咐了些话语,春茶顿时将信件踹进怀中,随即在侍卫的掩护下跑出院门去。
在姜玉珍写信之时,温夫人拼命想要瞧清姜玉珍在纸上写了些什么,只是姜玉珍怎会让她如意,彼时有春茶挡在面前,温夫人无论如何也是看不清的。
“君夫人这是写了些什么,可是给临仙君的书信。”
姜玉珍没有回答是否,只是模糊不清说着,“夫君事忙,但若是我有事寻他,也不是不可。”
“对了,温大人呢。”
“老爷不在,君夫人有事可同臣妇说便是。”
“哦?”姜玉珍撑着脑袋坐在上首的靠椅中,居高临下,“可惜了,若是我再晚些来,温大人怕是连这女儿是怎么没的都不知道喽。”
“我家老爷可不会……”
“女儿病重,本官怎会不回。”一身着官服的中年人踩着一地灰尘走来,“多谢君夫人。”
朝姜玉珍见过一礼,温大人转身来到温夫人面前,“毒妇!”
温夫人被强劲的掌风甩在了地上。
她捂着脸,哭泣着,而温三姑娘也在短暂的怔愣之后,赶忙扑倒在温夫人身前,“父亲,你怎可对母亲动手。”
随即母女二人环抱痛哭。
温大人甩了甩因为用力而震得有些酸痛的手腕,“贱内不懂事,君夫人见笑了。”
“无妨,只是,温大人,这温二姑娘……”
姜玉珍起身,扭头瞧了瞧厢房内的方向。
温大人会意,又是一礼,“多谢君夫人相救,本官立即请医官为小女拯治。”
“君夫人劳累多时,也请先回府歇息,否则,若是夫人因劳累而出了什么事,君上面前,臣不好交代。”
姜玉珍听出温大人话中意思。
这是嫌本夫人多管闲事,让本夫人走呗,我偏不。
“温大人为何如此说。”姜玉珍再次坐下,“二姑娘病重至此,身为好友,又怎会觉得累,倒是温大人,不去瞧瞧二姑娘?”
话至如此,温大人赶忙进到厢房,立在床榻前瞧了温言一眼,很快走出。
指着瘫坐在地的温夫人破口大骂,“贱妇!”
“你瞧瞧言儿都被你打成什么样了!”
“老爷,冤枉呀。”温夫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怎的言儿病了,倒指责起我了,那我韵儿病了,也不见老爷如此动怒。”
温大人大喝,“你!你当言儿背后的伤痕不在吗?”
姜玉珍冷眼瞧着两人口角,看来,温言在温家受嫡母磋磨,也不全然是温夫人一人之过,最大的始作俑者,便就是冷眼旁观的温大人呀。
姜玉珍不行再看这对假情假意的夫妻,赶忙起身去了房中。
温言还在昏睡,姜玉珍生怕温言背后的伤口流脓感染其他伤口,她拿过锦帕,轻轻地,慢慢地替温言擦拭着伤口处流出的脓水。
“嘶~”温言吃痛的声音响起。
“弄疼你了?”姜玉珍吓得停住了手中动作。
温言轻喃,“有点。”
收起锦帕,姜玉珍替温言整理了下鬓角乱发,“那我不擦了。”
很快,秋槐领着女大夫进来。
见女医欲行礼,姜玉珍赶忙打断,“不必多礼,快过来瞧瞧二姑娘吧。”说罢,便起身将位置让给了女医。
女医先是在温言口中塞了枚参片,又拿起银针挑起温言背部的脓块仔细瞧了瞧,随即拿过温言的手腕替其把了把脉。
“如何?”姜玉珍焦急询问。
女医不语,自药箱中取出一小瓶药水,倒在了温言背部伤口处,又拿出纱布在伤口处擦拭了几番,接着又拿出一枚小瓷瓶,将瓶中药粉倒出撒在了温言背部伤口间。
一切忙完,方才回答起姜玉珍一旁的话,“无生命之大碍。”
“眼下天热,切记勿让汗水流到了伤口处,若是伤口瘙痒难耐,也切勿用手去挠。”
“晚间二姑娘恐会发热,届时,千万记得按此方熬煮半个时辰给姑娘服下。”女医写好药方交又秋槐手中,便提着药箱离去了。
秋槐出门送客,并随女医一道出门抓药。
一瞬间,春茶与秋槐擦肩而过。
春茶瞥了眼床榻上的温言,开口说道,“夫人,章大人来了,现下就在院中。”
“好。”姜玉珍交代春茶于床榻前看候,便就领着玉儿去了院中。
“拜见章大人。”姜玉珍同眼前州官行礼。
“君夫人多礼了。”章大人取出袖中书信,摊开于姜玉珍面前,“此书信可是夫人所写。”
“正是。”姜玉珍点头,“臣妇要替正窝在床榻奄奄一息的温二姑娘请命,状告其嫡母温钱氏,还请章大人为其做主。”
“章大人,您上座。”
章大人一撸胡须,随即踱步,顺着姜玉珍手指的地方,坐在了姜玉珍方才坐过的靠椅上。
温氏夫妇二人也没想到姜玉珍竟会将此事报官。
温夫人指着姜玉珍大吼,“姜玉珍,这是我温府之事,要报官也轮不到你来插手。”
温大人也朝着章大人点头哈腰道,“章大人,此事何必劳烦。”
章大人答道,“京都琐事,何处有冤,本官自当前来,不言麻烦不麻烦。”
姜玉珍也不想同那对豺狼多言,“玉儿,昨日二姑娘回府发生了何事你且细细说来,章大人自会明断。”
“是。”玉儿立即跪倒在章大人面前。
“禀章大人,昨日,二姑娘随君夫人去到君府小坐,并得君夫人恩惠,乘坐君府的马车回府,只是,君府的马车一走,夫人便来到此处责问我家姑娘,何时攀上了君夫人这等权贵。”
“姑娘只说是出府时替君夫人付了一杯茶水钱,君夫人心善,感恩在心便对其好些。”
“姑娘顺时提起君夫人邀约一事,询问夫人明日可否出府。”
“夫人自然不允,还污蔑姑娘借故君夫人邀约怕是要出府勾搭……外男……”
玉儿似是觉得难以启齿,卡顿片刻继续说道,“我家姑娘自然不会做出那等子伤风败俗之事,夫人便开始动辄打骂,并命几位妈妈将姑娘按住施以鞭刑,并不许奴婢为姑娘请医。”
“所幸君夫人过府为姑娘寻来了医师,姑娘刚才没有咽气。”
“大人,姑娘已经不止这一次遭夫人打骂,奴婢每每瞧见我家姑娘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难免心惊,更别说姑娘自己,应有多痛。”
“此番言语可否属实?”章大人按照流程审讯。
玉儿额头重重磕碰在地,“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还请大人明断,救我家姑娘出苦海。”
姜玉珍也迎上章大人的眼神,点了点头。
温大人却不相信这般言辞,狠狠踹了玉儿一脚,直将玉儿踹倒在地,“我买你入府侍奉,不是来搅主子的是非!”
温夫人也随之啐出一口唾沫,“呸,贱婢,竟敢污蔑主母!”
却又在对上姜玉珍狠狠瞪过来的眼神之时,悄悄缩了缩脖子。
姜玉珍扶起玉儿,“温大人稍安勿躁,请先听听您家夫人的言论再决定要不要偏袒。”
面向章大人,姜玉珍再次开口建议,“大人,现下玉儿的供词有了,不知温夫人又是如何说的。”
“嗯。”章大人凝眸瞧向温夫人道,“温钱氏,你有何言?”
“章大人,臣妇冤枉。”温夫人伏地大喊。
姜玉珍及时打断,“温夫人慎言!”
“若是供词有假,罪加一等,温夫人还是想要再说。”
姜玉珍于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随即眼神指了指温三姑娘的方向。
温夫人瞧出姜玉珍眼中意味,吞吐片刻方才继续说道,“大人,臣妇身为嫡母,又怎会随意打骂庶女,对其污蔑,要知道,她可不会有害我女儿的嫡女之位。”
“臣妇有何理由对其戕害,还望大人明鉴。”
“是呀,章大人,臣的夫人向来仁慈,必不会谋害言儿,此番争执必有蹊跷。”
面对温氏二人的鸣冤,章大人也不好定夺,只得将目光偏向了一旁的姜玉珍,“这……”
谁知姜玉珍不怒反笑,“那便……审讯吧。”
“玉儿,你可愿为你家姑娘受刑?”
玉儿扶着方才被温大人踹了一脚的背脊,坚定答道,“玉儿愿意。”
“好,烦请章大人做主,将玉儿以及温府其他相关婢子带走审讯。”
此话一处,温夫人身边的奴婢可就不淡定了,“夫人,您救救我呀,奴不想受刑,奴年纪大了,受不住啊。”
温夫人急忙将袖子自老奴手中抽出,“让你去你便去吧。”
随即又小声威胁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当知晓。”
章大人即将将玉儿以及其他婢子带走,谁知身后一道喑哑的声音响起。
“大人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