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事

    谷纾的话说得轻巧。

    赵宁儿自嘲一笑:“姐姐我怕是出不了宫,赶不上这场喜事。”

    她早知赵宁儿的顾虑,早已为她盘算好了:“我早已为姐姐向太后娘娘求了恩典,宁儿姐姐到时候 随我去便是。”

    说起来,周太后好像对她格外好。

    见赵宁儿不说话,她继续劝道:“好姐姐,你就随我去吧!这宫里冷冷清清,咱也该出去见见人气,加之兄长又高升,这次其他三大家族的人都会去,朝中的官员也不少,就比如如今的新贵张大人。”

    她观察着赵宁儿的脸色,随即又道:“不过我知姐姐不喜欢那些,但香满楼的百戏总不能错过吧!这次我兄长可是花了千两黄金请来了香满楼的百戏班子。”

    赵宁儿停下手中的动作,拿出一块帕子给她擦了擦额角的汗:“听纾妹妹这样说,我还真有些想去瞧瞧。”

    谷纾一笑,揽住赵宁儿的手:“好呀!我们一起去!”

    “只是……”赵宁儿又发了难,“久在宫中,身边只有些许金银细软,还真不知送什么礼好。”

    “诶,姐姐说这话我就要恼了!”她佯做生气,“你我既然姐妹相称这么些年,那自然是一家人,我的兄长便就是你的兄长,既然这样,还谈什么礼!”

    她说罢拿起一坛酒,痛快一饮:“再说了,宁儿姐姐的酒绝无仅有,有这为兄长的贺礼,足以。”

    赵宁儿被她的模样逗笑,用指腹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呀,且莫贪杯。”

    谷纾又笑了笑,眼睛弯成月牙状,阳光洒上她的发丝,泛出阵阵黄晕。

    她很久都没这么笑过了,只是她如今再怎么笑,眼底都有一丝忧伤。

    她原来是一个很明媚的人。

    赵宁儿拉起她的手:“走,姐姐带你去见好酒。”

    她们小跑起来,穿过一道道宫门,好像这样,就真的能走出这里。

    池中的鱼儿游动,水波泛起涟漪,带来荷香满院。

    玉雨园的一棵老树下,女子蹲下身,裙摆毫无顾忌地和泥土触碰,她伸出手,将盖在泥土上的落叶拾起放到一边,然后挖了起来。

    谷纾也不问她,只是学着她的样子,和她一起挖着。

    指甲里沾了土,她反而觉得是这样自由。

    挖地越深,酒香味就越发浓郁,直到一个酒坛子完全显露出来。

    赵宁儿将酒坛子抱起,拍了拍上面的灰,然后揭开上面的红盖,放在谷纾的鼻边给她闻了闻。

    “如何?我埋了十年的女儿红。”

    浓郁的酒香在谷纾的鼻尖散开,光是闻着,就使人心醉。

    “好姐姐,你还藏这等好东西!”她伸手就要夺过来好好品品。

    “诶!”赵宁儿可没给她这个机会,她宝贝似地将酒盖起来:“这是送给谷大人的新婚贺礼。”

    谷纾遗憾的撇了撇嘴:“看来我是没机会了。”

    “那是自然!女儿红就是给新婚两口子喝的酒,”她说着说着低下头,感慨道“你我都入宫十余年了,这女儿红......终究是物不应景。”

    既为宫妃,便再无机会饮合卺酒了。

    谷纾拉过她的手。

    “姐姐,若有机会,也为我酿一坛女儿红吧。”

    赵宁儿抬眼看她,有探究,不解,但最终只笑了笑。

    “好。”她说。

    沪京城好久没像这样热闹,满街尽是谷府接亲的人,一抬抬的红妆望不到尽头,锣鼓喧天,任谁都知道,谷家大公子,三元及第的状元郎,今日要娶夫人。

    而那位夫人,竟是一个歌姬!

    于是街头巷尾,少不了谈资。

    谷家好像并没有在意这些,特别是谷术闲,短短几年,他就身居高位,比之当年的谷相有过之而不及,但他此刻身上,看不见一点儿傲气,只有娶新妇的喜气。

    谷纾天还没亮就带着赵宁儿起身往谷家赶。

    她早早穿上新衣,贺礼都装了好几辆车,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谷府的装潢和她曾经离家时的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上面贴了许多大红喜字。

    她的马车还没到门口,小厮就反应过来,朝着屋里大喊:“公子!宸妃娘子回来了!!!”

    她终于,回家了。

    是以一种,喜庆的、没有伤悲的形式。

    谷术闲几乎是跑出来,他一如许多年前那样,眉目温润,一身清正。

    “小纾!”

    她好久没听人这样叫她,看着前面谷家的大门,等她归家的谷术闲,一时间,只觉恍若隔世般。

    “大哥。”

    谷术闲眼中有些湿润,见她衣着华丽,想起她的身份,抬手就行礼道:“臣谷术闲,给宸妃娘子——”

    请安。

    他没说完,就被谷纾打断。

    “大哥何以行这些虚礼!既然回到了家,我就只是我。”

    谷术闲面容复杂,千言万语,最终只是化作一句问候:“你在宫里,过得可好?”

    “很好。”她想也不想就回答,还拉过旁边的赵宁儿:“忘了和大哥介绍,这是我在宫中交好的宁儿姐姐。”

    她没有说赵宁儿的身份,只是说,宁儿姐姐。

    但谷术闲居朝堂也有一段时间,自然知晓来人的身份,他恭敬行礼:“赵才人。”

    赵宁儿与他寒暄道:“久闻谷大人之名,不胜敬佩,今特携薄礼为谷大人新婚做贺,愿大人与夫人永结连理,白首不移。”

    她说完派人拿出那坛尘封已久的女儿红。

    谷术闲接过,由衷感谢。

    谷纾不喜听这些客套话,她一手拉过一个,走入府门:“大哥这几年官做的,官味在家都止不住,我可不行,心痒得很,可想见见新娘子。”

    “谁知你来得这样早,灵儿还在梳妆。”

    于是谷纾千求万求,也只是在房门口远远看了一眼,青灵的院子里,是谷术闲养的十二舞姬,她们为青灵来来回回张罗着。

    待坐到宴席上,赵宁儿终于忍不住问那些女子的来历。

    谷术闲和她解释后才知,那是他养的舞姬。

    虽然名义是舞姬,但吃穿用度完全是娘子的规格,待这次婚宴后,这些舞姬也不必圈养在谷家。

    有的准备自己出去开铺子,有的则遇上了喜欢的人,还有的便去平江打理家业,都是她们自己的选择。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如何生活的权利。

    她们看着,只是十二个身份卑微的舞姬,但其实,也是给沦落风尘的女子,一个慰藉。

    让天下苦难之人都可看见,人生哪里都是出路。

    这次喜宴,沪京的达官显贵皆聚于此,看着新人对拜,谷纾高兴,喝了很多酒,小脸红扑扑的,赵宁儿怎么说她都不停杯。

    谄媚她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她依然是人群中的焦点,被万人簇拥。

    只是——

    热闹的声音突然停下,谷府的大门口出现一辆普通的马车。

    开始,并没有人在意。

    直到,马车中的男子走出——

    “白玉一般的仙人!”

    宴席上,不知是谁先喊出的这句话,让众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到门口的男子身上。

    他穿的简单,只用了一根白玉簪束发,手中提着贺礼,腰间有一个不起眼的梨花香囊。

    谷纾举杯的手就这样停在空中,定定望着来人。

    她透过层层人群,一眼望向他。

    一如当年在江仙楼。

    “这是哪家公子?我在南昭这么多年怎没听过。”一位女声传出。

    “这这这!这般俊俏的公子,我要了!”

    “你们都别和我争,今日我就叫父亲去这位公子家说亲去!”

    “你们都不许去,这可是我先看见的!”

    席间的女子皆被他吸引去了目光,议论纷纷,满脸羞涩。

    好在有官员及时认出他,高声道:“臣参见容王爷。”

    女子们终是噤声,但脸上明显更加高兴。

    原以为座这种马车的人,只是平常的男子,没想到,居然是南昭的王爷!

    有容貌,有身份,到哪里都是绝杀。

    谷纾握紧了手中的酒杯,扫过那一个个看他的眼睛,恨不能将姬容的脸藏起来。

    很快,谷家的门口又停了一辆马车。

    青衣男子从上面下来,他的手中,还牵着一名容貌出众的女子,不用猜也知道,那是他的夫人。

    “这又是谁!好周正的相貌!”

    “可惜可惜,年纪轻轻却娶了夫人。”

    谷术闲自然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连忙迎上去见过。

    “张大人,容王爷。”

    张玄回礼道:“今日有事来得晚了,谷大人莫怪,祝谷大人与夫人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大哥。”谷郗道。

    “张大人客气,这些年承蒙你照顾小郗。”谷术闲又看向姬容,“臣见过王爷,不想王爷光临,未曾远迎。”

    姬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拿出准备好的贺礼:“忽闻燕贺,遂祝今喜。”

    谷术闲听说过这位王爷的性子,故也没有多言,准备引几人入席,就见谷纾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拉着赵宁儿朝几人跑来。

    “郗姐姐!”她朝几人挥着手。

    眼看要跑道跟前时,脚下一踉跄,朝前摔去,正是姬容的方向。

    姬容迅速扶着了谷纾的手臂,才让她没摔下去。

    “小纾,没事吧?”谷术闲闻。

    她很快站稳,拂开姬容的手,随意地整理了自己的裙摆:“没事,只是不小心踩到裙摆,冒犯容王爷了。”

    “无事。”姬容仍旧是一副淡淡的样子。

    她心中没来由地生起一股无名怒火。

    谁要他扶她!

    她都算计好了,那一摔刚好能撞上他。

    他是她的!

    心中虽是这么想,但在宴席上,谷纾还是不敢造次,她拉过谷郗的手,亲昵地喊着姐姐,又和几人介绍了身边的赵宁儿。

    只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谷郗和赵宁儿之间的氛围,总有些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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