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市,星澜艺术展览馆内。
鹿时雨身着一身红色长裙,明艳地吸引了大多路人的目光,她游荡在展览的各种画中,观赏着这些美妙的作品。
她在一幅画面前停下,身体微微前倾,不由自主地靠近画作,鹿时雨指尖在距离画面几厘米处轻轻颤抖,似在感受笔触的痕迹。
这是位画家的处女作,也是那个画家的成名作。
没多久,她感觉一直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看着她。她侧头看去,是身穿白色卫衣的男生。他的目光,如胶似漆,黏在她身上。
难道是自己挡到路人看画?思考间,她站直了身体,往后退了一步。鹿时雨再次看去时,男生却没有看画,依然是在看她。
她刚想走,却听到背后传来声音,“你好。”
温润磁性的声音将她留住,鹿时雨停下脚步,静静回头,注视着他的双眼。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鹿时雨眼神快速扫过身旁画作下方标牌,没有作答。
双方沉默许久,男生有些尴尬,他率先说道:“抱歉,是我冒昧了。”
之后,他又走近鹿时雨,停在她旁边,正好对着那幅成名作。鹿时雨没走,他也继续说道:“这幅画,画面用色大胆,浓烈的翠绿与轻柔的淡紫相互交织碰撞,营造出一种梦幻又真实的氛围。”
鹿时雨被他的话吸引住,“看你好像挺了解?”
他略显不好意思,点点头。
鹿时雨看着他学生气的衣着打扮,问道:“美院大学生?”
男生摇头否认,“不是美院的,平常喜欢看画,也喜欢画。”
听见男生的话,她微微点一下头,鹿时雨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你最喜欢的画家是谁?”
“鹿时雨。”男生没有过多的思索,直接脱口而出。
世界著名画家千千万。她不过想简单了解一下他而已,并没有想到,他说他最喜欢的画家是鹿时雨。刚刚他的那个眼神,她不禁怀疑,他到底是喜欢她的作品,还是喜欢她的美色。
鹿时雨回过神来,简单地回了一句,好的。事到如今,聊的也差不多,她想去别处逛逛了。
她笑着对男生说道:“我去别处逛逛,再见。”未等他回应,鹿时雨直接离开,再待下去,她感觉甩不掉了。
半路,她有回头过,她怕那个男生跟上来。直到看见背后空无一人的时候,她总算松一口气。
鹿时雨走后,男生停在原地,目光注视着她的背影。
都说画家鹿时雨喜欢低调,没有露过脸。但是他所见到的鹿时雨,却是张扬。下一次,他期待下一次的画展,他还能遇见。
*
她的作品在画展已经挂了近一个星期,明天最后一天准备下撤。往日,她的作品展览期间,总有一些老板会私下和她谈交易。但这次时间已经将要结束,却依然没有任何约定交易的消息。
烦躁的时候,她拿起画笔,在油画板上随意画来画去,这是她缓解压力的方式。
忽然,她手机铃声响起。
她看到打电话过来的人,心情更是糟糕。她用画笔随意沾了一大坨颜料,啪嗒一声暴躁扫在画布之上,然后抛下画笔,接起电话。
“许芍烟!这次画展举办地还顺利吗?”
鹿时雨是她的艺名,许芍烟才是她真正的名字。
“顺利。”
“妈,还有什么事吗?”许芍烟有些累,声音也变的不耐烦。
“你弟弟的学费。”
话讲到一半,她便明白什么意思。就因为她成了画家,就因为她的画可以卖钱了,父母就决定送不学无术的弟弟直接进去贵族学校。
她又想起,小时候买颜料没钱的时候,自己都要求好久。
“没钱。”她拒绝得干脆利落。
每每这个时候,母亲温和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在电话那边开始教训她,“你没钱?要不是你爸,当初让你走了后门,你能有好的老师?要不是我给的学费,你能继续,学画画。”
说起这件事,当初明明是自己的亲生父亲的好友,因为发现自己有绘画天赋,才免费让她跟着一起学画画。
许芍烟听不下去,她开口说道:“妈,你记错了吧?明明就是免费的!”
“免费?就你那绘画天赋,画成那个鬼样子,人家哪能看得上你?”母亲轻蔑地说道。
随后母亲再次提起,让她记得给弟弟交学费。
“妈,他不好好学习你不说,我当初画画艺考,你却说我心思不在学习上?”许芍烟心痛地不行,凭什么母亲就是不喜欢自己?凭什么她做什么事都是错的?
许芍烟咬牙,气愤地挂了电话。
即使自己现在不给,母亲之后也总会以要每个月的生活费为由,卷走一笔钱。
挂了电话,她将手机随便抛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重新拿起画笔。
多年前,父亲在她初中时候去世,母亲再嫁,生下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她想着,笔风一扭,须臾,他的样子就出现在画布之上。
她虽没见过几面所谓的弟弟,但是那双眼睛,她看的恶心。她再次拿起一支宽笔头画笔,厚厚地沾上一坨颜料,将他的眼睛涂抹掉。
许芍烟那晚一直在画室里,发泄到很晚,才去休息。
*
由于手机没电,加上许芍烟昨晚在画室里发泄到很晚才休息。直到她听到一阵阵沉闷地敲门声,才慢慢清醒。
她慵懒地起床,给人开门。
“小暖?怎么了?”许芍烟疑惑地问道。
”你手机怎么怎么都打不通电话?”她满脸焦急。
说起手机,她想起昨晚她挂完电话之后,就把它丢在某个角落里,忘记充电。
“手机没电了,我忘记充了。”她解释了一下,然后就去画室的某个墙角里掏出手机。
“来不及了,你快去洗漱一下,换身衣服出门!”林暖又催到。
许芍烟被蒙在鼓中,只能任凭小暖抢过她的手机,把她推到卫生间里。随后,小暖离开去给她手机插上充电器。
做完这一切,林暖来到卫生间门口,紧张地看着许芍烟,说道:“芍烟姐,你出事了,有人曝光你的画是抄袭,还有…”
林暖的话还没讲完,就被许芍烟打断。
“什么?”许芍烟怔在原地。
“本来我是打电话通知你,要你参加记者大会的,但是你电话打不通,没办法我就只能打车来你家。”
“师父呢?师父怎么说?”许芍烟问。
“师父说,他相信你。但是现在已经有证据,证明你抄袭。”
“我抄袭?我抄袭谁的?”许芍烟瞪着眼睛,质问道。
林暖把她推进更衣室,“快去换衣服,别站在这了。”
看见她换好衣服,林暖匆忙拿上许芍烟的手机,赶她出门,“快走。”
路上。
林暖忽然丢过来一个口罩,“戴上。”
许芍烟听话照做。
她终于打开关机已久的手机,充电时间不长,仅有百分之三十的电量。她看着锁屏通知那十几个未接电话,那是张暖打来的。
她点开今日新闻和微博热点,许芍烟看见自己榜上有名。
抄袭?怎么就成抄袭了呢?还是抄袭蒋月?
蒋月,许芍烟有印象,两人可以说是同行。只不过,蒋月比许芍烟略微逊色。
车在星澜艺术展览馆门口停下,今天本该是自己画作撤展的时间,她不敢想如今会以这种理由撤展,显然有人就已经决定,在今天必须要她事业死亡。
她跟着林暖来到馆内的会议室。门口没办法进入的记者已经将她的脸拍了又拍,好在她戴着口罩。
当她步入会议大厅的那一刻,安静的会议室,瞬间炸开锅。许芍烟和林暖沿着隔离带开出来的通道,来到大讲台上。
她拿过林暖递过来的话筒,义正词严地声明,“大家好,我鹿时雨没有任何抄袭的行为,以上行为纯属恶意造谣。”
“没有抄袭?那请问鹿小姐解释一下,爆料的信息是为什么?”
鹿时雨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望向提问者,不慌不忙地开口:“关于爆料中提到的两幅相似的画,看似雷同,实则另有缘由,这是我今年参展的《晨晖》,另一幅是蒋月上个月发布的作品。但我作品线条流畅展现建筑硬朗,以体现城市秩序,用晕染凸显光线层次;对方《破晓》线条柔和营造梦幻感,靠色彩堆砌强调视觉冲击。二者创作理念和手法差异大,绝非抄袭,是有人故意误导,望大家勿信谣言。”
这时一位记者冷哼一声,上前一步,将一叠照片投影在大屏幕上,照片清晰地展示着两幅画的细节对比,“鹿小姐,你所说的这些差异过于细微。看看这两张画中朝阳旁云彩的形状,几乎一模一样,连光影的明暗分布都如出一辙,这你又该如何解释?还有,在绘画笔触的走势上,对比也相当明显,你敢说这不是抄袭?”
鹿时雨面对着众人质疑目光,这确实近乎一模一样,简直就是照抄。然而,她不可能会做这种事,绝对是有人陷害。
现场一片哗然,议论声此起彼伏,质疑的目光如芒在背。
鹿时雨脑子发热,说自己被人陷害,也没有证据。她看向蒋月,希望她能说句公道话来证明自己并没有抄袭她的作品。
蒋月接过话筒,讲出了让她绝望的话,“有些人啊,平时看着光鲜亮丽,作品却总让人觉得似曾相识。这创作的路,还是得走得干干净净才好,不然就算一时风光,往后被戳穿了,可就身败名裂咯。”
她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故意拖长尾音,眼神若有若无地瞥向鹿时雨。
鹿时雨紧咬下唇,拳头攥得指节泛白,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指着蒋月,“是你干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现在发疯乱咬人,你哪里看见是我做的?你有什么证据?”蒋月眼神坚定,她坚信鹿时雨抄袭自己的作品。
“鹿小姐,蒋小姐的作品出世时间比你早,请问,你是否有故意偷偷窃取蒋小姐作品?”底下的记者开始盘问起真相。
如今,在所有的证据面前,她没有任何时间调查,鹿时雨努力争辩,“没有!都没有!你都诬陷我!”
林暖看见鹿时雨状态不太好,她抓住鹿时雨的手腕,声音诚恳地对着底下众人说道:“大家先安静,我知道现在大家对这件事有很多疑问和不满。但这样的争吵,事情是得不到任何解决的。请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一定会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你不会是怕心虚了?”
“蒋月,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会查清楚的。”林暖苦苦哀求道。
“好啊,那我给你们一个星期的时间!如果解释不清楚,你鹿时雨,封笔退圈!”
鹿时雨脸色煞白,紧咬着下唇。
沉默片刻,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好,我答应你。一周之后,我会证明自己的清白,若不能,我鹿时雨从此封笔退圈!”话落,她在众人或怀疑、或审视的目光中,转身和林暖匆匆离开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