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聆来晚了。

    他急匆匆来到艺术馆大门，记者已经散地差不多。因为学校有考试，所以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能先考完试，然后赶到到艺术馆这边。

    他失望地走在路上，路过拐角，碰巧看见鹿时雨和林暖两人坐在咖啡店外面的椅子上。白聆想过去，见她一面。

    他刚想过去，一辆小车忽然停在她们面前，她们两个人上车，离开了。

    又晚了一步。

    白聆从新闻中看到鹿时雨和蒋月的赌约，很明显，这是有人要将她拉入深渊。但他相信，她会赢，她会证明自己的清白。

    车上，鹿时雨久久无法平静。

    她戴着口罩，来到学院里，见到了自己的师父，齐山。

    然而，齐山最近在忙着研究新的绘画技法和新的作品。他没有过多时间放在鹿时雨的事情上，只是说道：“小鹿，师父相信你，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证明自己。”

    鹿时雨想再多问点什么，她又叫到：“齐老师…”

    齐山看着她渴望的眼神，只好又说道：“你和蒋月的画我看了，两幅画确实太像了。你去查一下，创作这幅画期间，有谁接触过你。”

    然而，在来的路上的时候，她又何曾没有想过这个方法，只是她创作的时候一般都喜欢独自在一个小画室里面。

    “齐老师，你知道的，我画画的时候，都是一个人。”

    齐山听后皱了下眉，随后摇摇头。

    鹿时雨落魄的回到家里，为了不玷污师父的名声，她决定自己承受这一切。

    她拿起手机点开新闻信息，看着关于自己的新闻。新闻底下99+的评论信息，大部分是跟风，对她批评指责的言论；只有小部分，是依然愿意坚持相信她的粉丝，白聆就是其中一个。

    伴随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她将视线挪到上面，是母亲打来的电话。

    这个时候，这个场景，这个电话接了，她知道母亲嘴里也吐不出什么好话。即便如此，她还是接通电话。

    事情正如她所料，周明华第一句并不是关心她的话，相反是一句风凉话：“原来，我的好女儿画家的成就，是抄袭而来的呢？我就说，就你那半吊子的水平，能画出个什么东西？”

    “妈，我是你女儿吗？如今出了这种事你不安慰我，不问我真相也就算了，还跟着那些言论一样来指责我？”鹿时雨心灰意冷。

    周明华显然早已经习惯，她没有直接正面回答，而是接着说道：“我打电话来，是为了告诉你，今天你弟弟因为你的事被在学校被霸凌，我们打算搬家。”

    说完，周明华沉默一会，她回答了上面鹿时雨的问题，“我和你弟弟说了，以后就当你这个姐姐不存在。”

    以往都是鹿时雨挂掉电话，这次是周明华挂的电话。她缓缓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满心的悲戚与绝望咽下。

    她一回头，身后空无一人。自从父亲去世后，只有无尽的黑暗将她紧紧包围，仿佛这个世界从未有过温暖，从未有人真正站在她身边，支持她、理解她，孤独与无助如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

    *

    事发第二天，她趴在客厅桌子上，睡到近乎中午才醒过来。

    眼下时间紧迫，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在房子里游荡，希望能找到一些新线索。她来到画室里，当初创作的场景历历在目。

    这时，门铃声响起。

    鹿时雨去开门，林暖提着午饭站在门口。

    “没事，我不饿。”鹿时雨没有心情吃饭。

    林暖没理她直接走到房子里，将饭放到客厅桌子上，她喊鹿时雨过来吃饭。

    鹿时雨把门关上，满脸愁容来到桌子前，坐到地上。她在林暖的软磨硬泡下，勉强咽下几口饭。

    事情发展速度远比她想象中的快，当下午时，鹿时雨再次打开手机时候，新闻里又多了一条新的爆款头条，她和齐山的师徒关系，最终被爆出来。

    齐山是她很重要的人物。齐山原本不打算收徒，但自从接触了鹿时雨，他很快转变了想法。齐山教她画画，她也并非照搬照抄，她有自己的风格和想法，这使得她年纪轻轻有了很大的人气。

    眼下，事情已经波及到齐山，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甚至有点希望，齐山站出来澄清，和自己划清界限。

    正如她所想，第二天齐山就已经发布消息，划清和她所有界限。

    画室的光线昏昏暗暗，她蜷缩在角落，静静地坐着，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脸颊旁，宛如她此刻杂乱无章的思绪。偶尔，她会缓缓抬起手，机械地将发丝别到耳后。她在画室里看着自己曾经的手稿，一待就是一天。

    林暖陪在她身边，照顾她。在这绝望的境地，林暖变成了她唯一的心灵支柱。

    时间飞逝，在第七天的前夜，鹿时雨麻木的从画室里走出来，她拿起手机点开微博，发布了一则动态。

    鹿时雨，正式封笔退圈。感谢我的粉丝朋友的支持和信任，让大家失望了。

    动态发布成功，时间刚好零点整。

    鹿时雨从此退出艺术圈。

    那条凌晨，白聆一直看着最新那条动态信息。

    动态发布过后，尽管更多负面评论谣言铺天盖地，但她没有任何最新消息。鹿时雨仿佛从此在人间消失，在他的世界中消失。

    一年后，白聆回到青石镇，回到他的家乡，他在青石镇成为一名数学老师。

    直到某天他去学生家访完回家，他刚好路过那片空地，新建成的广场。绿树荫下，她穿着一条朴素的米白色过膝裙，她手握画笔在画板画板白纸上作画，身边围着一群小孩，都拿着一支铅笔，专注地画画。

    看着她那熟悉的脸庞，为验证心中的猜想他再次朝她走去。她同样注意到他慢慢朝自己靠近，内心的阴影使她开始收拾起东西，随时准备逃离。

    白聆的步伐还是快一点，他来到她面前，她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你好。”白聆缓缓开口。

    他没有想到的是，她的态度非常冷漠，只是点头回应。白聆看见她提起画架，挎着那个装有颜料和白纸的休闲包包，最后向那些小孩子说了声再见之后，急匆匆地逃离。

    白聆愣住，她不记得他了。不过他转念一想，过了十二个月，谁还会记得曾经只有一面之缘的大众陌生人。

    她走的很快，白聆不自觉地跟上去，走了五十米左右，她在前面停下来。

    “你跟够了没有？”许芍烟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那个男人。

    白聆皱眉，她生气了。他赔笑着说：“实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跟踪你，我只是想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许芍烟眼中慢慢被恐惧填满，她压抑心中的恐惧冷漠地说：“无可奉告，你要在跟着我，我马上报警。”

    听到她要报警，白聆眉头紧锁，不再说话，看着她冰冷的眼神下的担忧和恐惧，沉默许久，他说道：“不好意思。”

    说完，白聆再没有听见她的回应，当他抬眼望去，只看到她远去的背影。

    *

    白聆一脸怅然回到家中，虽然没有问道她的名字，他基本确定，她是鹿时雨。

    既然她在青石镇，那么她还会再出现，那天过后，白聆突然开始蹲点。每次下课放学之后，他都在那个广场，在广场中的石头凳子上，坐到太阳落山，到天黑。

    时不时广场上会有一些小学的学生，拿着白纸和铅笔出现，坐在广场桌子上等一会，就离开了。

    那些学生，白聆在那天见过几个，都是跟着她一起画画的。其中也有一个是他班上的学生。

    学生和他攀谈起来。

    “白老师，你也是在这里等烟烟老师的吗？”

    白聆看着那名学生，点点头后他问：“你们知道她的家在哪吗？”

    周围学生摇摇头，没有一个知道。

    白聆扶额叹了口气，笑着说：“烟烟老师不在，我来教你们画画，怎样？”

    几个学生挺乐意，没有拒绝。

    或许正是那天的意外，她又好像消失一样，再也没出现过。

    半个月后，青石镇小学一位美术老师离职。

    离职后的半个月，仅剩的两名美术老师，忙的起飞，就连白聆这种会画画的，都临时当起了美术老师

    白聆以为自己还要当一段时间的美术老师，没想到星期一，同事萧琳告诉他说，以后不用那么辛苦了，马上会有新的老师过来。

    许芍烟决定面试前，一直犹豫不决，她还是被萧琳推了一把。自从，她碰见那个奇怪的男人之后，心底的恐惧让她在萧琳家里再次蜗居起来。

    在此之前，许芍烟已经在她家躺了半年。

    萧琳是她高中同学。

    一年前那件事之后，跑的最快的是她的父母和同母异父的弟弟，卷走了能卷的钱，只剩下她一个人和铺天盖地的负面言论，自生自灭。

    她声名狼藉，内心不堪重负下，她投奔了唯一和她要好的高中同学，也搬到了这边一处山里的小镇，并且住在萧琳家里。她开始了合居的生活。

    青石镇地处比较偏远，这无疑对于许芍烟来说是一个好地方。

    她回想起两人曾经的故事。

    本来两人约好一起成为画家画画卖钱，由于萧琳家里边高中出了变故，不同意参加艺考，最终萧琳上了一所普通的师范大学学的语文专业，而她则考上了最顶尖的美术学院。

    毕业后，她在城里难以找到好工作，最后选择回到家乡。

    一年后，这里小学翻新建好之后，她成了普通的语文老师。

    而她混的风生水起，名气也越来越大，最终成为了一名大画家。

    两人逐渐分道扬镳。转眼在看如今的情况，她连普通人都不如。

    许芍烟颓废在家躺了半年，直到半年之后，她才偶尔会到家门附近的小广场上画画。慢慢的她的画吸引了很多小孩子，她才开始教他们画画。

    因为那个男人，许芍烟再次躲在家中半个月，她实在害怕被认出。

    她瘫在床上想着明天面试的事，翻来覆去，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