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不是总会想得太多。
回屋后我拆了好多好多包纸,粗暴地撕开铺洒在地板上,抽出几张随手抓了根笔躲在纸堆中乱画,我总要写点什么,至于内容目前还不得而知。
我从没系统地学过画画,儿时为数不多的自己绘画也只是生母那双赢弱的手牵着我描绘的花、房子和太阳。她总是脆弱的,皮肤趋于苍白与透明之间,似乎能窥视到内在的血和肉,总活在营养罐里的她很少会清醒,我与她并不常常见面。
然而被那样细心呵护的她依旧像花一样枯萎凋落了,大抵是我的错吧,连她的脸都不记得了。
所以当放空思想画出的那个线条构成不成人样的小人时,还是会叹息。它不像是人,一条线构成的脖子、手臂和大腿,紧贴头皮寥寥无几的发,它的眼睛好大,混乱线条拼成的黑纽扣,不规整。它咧着嘴,乍一看上去,可笑至极。
我总觉得这是个咬人的玩意,手指头一旦被咬住,就没法挣脱了,将这张纸折起,反复对折折成一个纸飞机,用赫子轻巧拾起生怕碾碎,打开窗户投了出去。
它摇摇晃晃别扭地飞走了,至于会飞到哪,不是我该管的事。
接着没用赫子而是选择用自己的双手将周围散落的纸撕成一条条的碎片,我蜷缩身体,上身贴近膝盖地躺着,肉色的手和干净的纸,乱七八糟一大片的白。
如果在这融化了,纸屑也会变得腥臭吧。
【哈】
.
眼前是乳白色的光晕,模糊的一片,伴着晕车时的眩晕,翻着努力压榨出的以前的记忆碎片让自己不至于在混乱中漂浮无所事事。
屁股下的凳子坐得久了迟迟没改变坐姿便觉得好硌,未被太多肉包裹的骨头诉说着酸痛,久而久之就麻了。
手臂处的血液被针管抽走,接着不明液体注入了体内,医生和几个助手围在眼前的巨大仪器前,他念念叨叨地指挥着助手们干活,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和具体干的事情,但只有医生的声音是如此清晰,连混沌的脑子都被牢牢烙印住了。
我突然好想让他抱我一下,哪怕轻轻拍打肩膀和后背也好,做出绑紧手背伸出臂膀去抓他衣角的动作,乳白又光怪陆离的泡泡呼在我脸上,往前靠着身体反而被推远了。
“…之前枭的赫包没有排斥反应…融合良好…好…下一步…”
【好吃】
那是谁?
好痛…
我像是案板上的死肉,小孩子手里乖巧的洋娃娃,注射过抑制剂的身体格外敏感被不知谁的手拉扯压制,摆成怎样的姿势,要做什么,还要多久,被划开了,又缝上了,一针又一针…
总是清楚的。
浑浑噩噩的脑中好像裂开了属于自己的嘴,它拥有心脏,在扑通扑通一声接一声地跳,我,听到了它的话。
【嗨,一起下棋吗?】
自己的声音在说话,如果不是自己说的,那是谁呢?
【一起~下棋吗?】
“可我不会下棋,”我这样回复它,分不清是否是幻觉。
【骗人~雫是个爱骗人的坏家伙~你能欺骗自己可瞒不过我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会下棋吗?仔细回想得到的依旧是“不会”这个答案,它是在扰乱我吧,没错,一定是这样。
【为什么不理我啊~哈哈哈哈】
最开始对实验的不适应在不断重复中习惯,早就记不清是从几岁开始的循环,这是像吃饭喝水般理所应当的。
医生又不会害我,毕竟…我只能选择这样的活法不是吗?他一直在陪我不对吗?
他总这样说:雫,永远不要忘记是谁让你拥有了生命。
【雫~雫~可悲的雫,雫~雫~没人爱的雫,雫~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