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江州啊。”
看着眼前繁华的城镇，众人皆叹。
颠了近三个月，终于到了！
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镖师们紧绷的神经也松快了几分。
武功再高，也怕马车，镖师们偶尔还能下马车走走，可就苦了坐马车的几人。
玲珑倒没什么，齐博文早就受不了了，初时的新鲜过去，就是漫长的折磨。
甭管是坐褥子还是什么都不垫，坐在笼子似的马车里，那是浑身不得劲，吃什么喝什么都不香了，成天只盼着能尽快到达。
这会儿听到动静，齐博文兴冲冲地掀开帘子。
嘈杂的声音涌入耳帘，他畅快地呼吸了一口气，这才是市井的味道啊。
“独孤兄……”
齐博文一扭头，发现小兄弟仍手不释卷，低头看书，不由心中复杂。
独孤兄这份专注和毅力，他是佩服的。
若说先前不太了解，他还道独孤小弟这是装模作样。
可连着三个月都如此，他就看不透了。
要说真心爱读书，倒也没到废寝忘食的地步，可要说不爱吧，在颠簸的马车里看书，还雷打不动，这看着，眼睛就不难受吗？
他跟着看了一个时辰，眼睛就受不了了。
独孤小弟还道没有感觉，劝他不要瞎学，因为体质不同。
哎，齐博文看了一眼拔高了许多的身影，又捏了捏自己圆了一圈的肚子。
只好承认，这人与人之间，也确实不同。
早熟的小公子自行领悟了此间真理。
玲珑还在为定下的目标奋斗。
丝毫没有让人久等，甚至被无声催促的羞赧，她慢慢翻动着最后几页书。
大概因为如今的纸还金贵着，薄薄的一页纸上，写满了蝇头小字。
没有断句的篇章，看起来密密麻麻，让人眼花头疼。
但掌握了其中规律，倒是能看得比较快。
尤其是看地志这类通识书籍。
很快，玲珑翻页，三两下，到了最后一行。
一点点将重要的知识简化，扔进脑海里。
再回忆一遍。
嗯，玲珑合上书，慢吞吞地问道。
“我们到江州了吗？”
好耶，好吃的，好吃的，好吃的。
齐博文：……
待久了就会发现，小兄弟这性子有点怪，一会儿活泼，一会沉静，一会儿跳脱，一会儿冷漠……真叫人琢磨不透。
齐博文小大人似地叹气，无奈点头。
这大概就是姑姑常说的，小孩子家家，没个定性了吧。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玲珑双眼发亮，将书细心收进包袱里，看向十分能干的人类幼崽，巴巴道。
“午膳时辰到了吧。”
齐博文再次叹气，不由郁闷。
他怎么成了管事似的。
不过……
看似聪慧沉静的少年，背地里是个糊涂虫，还很好骗，他心里竟还真就生起了几分大哥的责任感。
顿时拍了拍胸膛，老气横秋地说道。
“走，为兄带你吃顿好的！”
话是这样说。
可到了歇脚的客栈，听到掌柜的说，晚上有夜市，玲珑又改变了主意，决定把肚子留到晚上，只草草解决了一餐。
休息了半天，养精蓄锐。
玲珑一行人，就气势汹汹地朝着夜市赶去。
要不怎么说江南多富奢，宽敞的街道，小桥流水，还有花船在湖上游玩。
到处张灯结彩，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热闹极了。
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几人都看呆了。
自认为见多识广的齐博文纳闷了。
别是寻常的夜市都有这般热闹吧，合州可是有宵禁的。
集市也很少开放。
先前还是姑父看不惯他的奢靡之风，非要他，乃至富家子弟们都认识到百姓不易，这才开了东市。
想到这，齐博文冁然一笑。嘿嘿，还好他去了，要不怎么能遇上独孤小弟呢。
玲珑倒没想那么多，因为人类世界的所有东西，对她来说都很稀奇。
她左顾右盼，只觉应接不暇。
浑浊的气息充斥着整条街道。
有别于山间的清新舒畅，有种说不来的感觉。
这就是……人气吗？
“公子，小心。”相貌清秀的少年小心翼翼地挡在她身前，给她开路。
侍剑抱着剑，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隔绝了身后的人浪。
玲珑眨眼，看着被照亮的前路，望去都是一片黑乎乎的脑袋，她们跟着人一起走，偶尔停停，奇妙的感觉在心里弥漫。
头一次感觉自己像是融入了人群之中。
这样想着。
玲珑看看左右两边的人。
左手拉住了勉力站着的红烧肉，右手牵住胖了一圈的人类幼崽。
“少爷……”
感受到袖子的轻动，红苕低头，便就看到了少爷一惯冷淡的侧脸。
“红苕姐姐当心，往里点吧。”
看到了主子的动作，侍棋也小声提醒道。“别怕，有我在外头！”
绝不会挤着。
“欸。”红苕笑了起来，也拉住了侍棋的袖子。
“这样就不怕被走丢了。”
“诶，少爷，等等，等等我啊。”比起这边的温馨，来福就惨咯，他那大大咧咧的主子，就光顾着跟独孤公子说话去了。
全然没有拉他一把的意思。
他又没有侍棋侍剑的本事，差点没被人潮携持到另一边去，他震惊呐喊。
“侍剑，侍剑兄弟，救命，搭把手，搭把手。”
“啧。”谁跟你是兄弟？侍剑斜睨过去，伸手，像拔萝卜似的，把人挖了出来。
“走前边，别掉队。”
一行年纪偏小的队伍，在人群中缓慢地前行，手拿着手，像扎在人群中的箭头，从上往下看，明显极了。
蹲在屋檐上的黑衣人俯趴着，对着同伴比划了几个暗号。
动手？
另一个黑衣人看了一眼始终聚集在一起的几人，犹豫不决，最后，他还是摇头，比划了个手势。
撤。
没法分开几人，就不好在闹市动手了。
两人对视一眼，翻身而下。
那一瞬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在人群中走动的少年倏地抬头。
却只能看到一片黑影。
奇怪。玲珑看向另一边，隐藏得很好的暗卫姐姐。
黑漆漆的，新来的暗卫吗？
没等她想个明白，人群中爆发了一声喝彩。
“来了来了，花神来了……”
伴随着踩着高跷的“神女”挥袖出场，花瓣像雨一样，纷纷落下，如梦似幻。
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的玲珑，跟着仰头望天。
“嗖嗖嗖。”巨大的烟花倏地升空，炸开，璀璨的花火，照亮了每个人的脸。
明灭的火亮落在了少年冷淡的眼里，染上了几分人类的鲜活。
真好看啊。
然而，第二天，玲珑就不这么想了。
她看着周围有些荒凉的山头，有些迷茫，怎么又兜回来了？对比先前美得像梦的夜市，现在这般场景，就像大梦一场后的荒芜。
玲珑虽然没有这般丰富的联想与形容。
但并不妨碍她满头问号。
没等她组织语言问出声，齐博文倒是快一步说出了她的疑惑。
“这，这还在江州吗？”
齐博文狐疑地看着镖师们，下意识靠近了武艺高强的兄弟，呐呐道。
“镖头别是想坏了规矩……”
监守自盗，拦路抢劫吧！
早知道会有这场景，副镖头江承倒没生气，头次来他也很惊讶，只是，看到少年警惕怀疑的目光，他有些无奈又好笑。
“公子们来之前，都没了解过吗？”
他指了指巍峨高山的一处寺庙。
“那就是鹿鸣书院。”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