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东西。”受伤的别将只草草止了血，贴身里衣血迹斑斑，地上仓促脱下的甲胄更是陷了下去，可见当时那火药的威力有多大。

    变形的腰牌在空中划过一道弧，落在了一只苍白的手里。

    小将虽不待见世家子弟，但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少年没真舍己为人，丢了性命，他心里还有些庆幸，如此，他也能心安理得地继续仇恨世家豪族，只是，“这次算我欠你的。”

    丢下意义不明的一句话，伤势不轻的别将一瘸一拐地转身离开了。

    徒留玲珑在原地，看着手里尤带人类余温的废铜烂铁，缓缓眨眼。

    “哎哟，我的祖宗啊，怎么出去一趟成这样了？”

    田完仇头都大了，这要让独孤老知道了，不是，让上官知道了，他要如何自处啊。好好的一个公子哥，除恶扬善，还把自己弄成这样……

    玲珑转了一圈，“无事。”

    伤势看起来严重，但伤口并不深，她回来的路上都好的七七八八了。

    田万仇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这不是有没有事的问题，是……”

    话音未落，一道女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独孤公子，能来一趟吗？”

    汝千户按了按鼻梁，她已经熬了一夜了，听完玲珑惜墨如金的话语后，她头疼地得出了结论。

    “你是说，吴氏千金，看到你的脸就跳河了，如今生死不明。”

    玲珑点头。就是这样。

    汝闻轻叹，找到的线索又断了，她摇了摇头，暂且放下牵连甚广的案子，看着眼前人破烂的衣裳，汝闻方才倒是听到了两人之间的对话，因此，也没追问伤势的问题。

    看年轻人精气神还好，汝闻转而问道，“如今天快亮了，书院偏远，可需要我替你安排马车出城？”

    “还是你要在这修养一段时日？”

    玲珑想了想，经常旷课不好，她还是回书院吧，不过，“不用，我自离去。”

    于是，玲珑又一路跑回了书院，悄无声息地钻进了被窝，又开始勤勤恳恳地修炼起来。

    对于玲珑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齐博文都快要习惯了，大多数时候，都睡得死死的。

    只是，今天却有些不同。

    岳敕也告假了，房间里就剩他一人，想到往日成群结队的小伙伴，如今一个个都不见踪影，只剩下他，形单影只，齐博文久违的失眠了，睡眠质量也不好。

    若是换做从前，尚且无忧无虑的小少爷，或许还听不见玲珑开门关门的动静，如今，气流的轻微涌动，都叫他眉头紧锁。

    半梦半醒间，齐博文恍惚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淡淡的硫磺味，夹杂些许铁锈味，那是……混乱的场景在脑海中闪过。

    尤带着点肉的脸颊，顿时变得煞白，“不……”

    细碎的呓语响起，玲珑睁开了眼睛，却见幼崽眉头紧皱，消瘦了不少的脸上，布满了细细的汗，整个人也像是从苦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透着苦涩的味道。

    这是怎么了？

    玲珑有些疑惑地倾身探看。

    深陷噩梦的齐博文嘴唇颤抖，眼皮底下的眼珠子剧烈转动着，硫磺与铁锈的味道越来越浓，越来越浓。

    “啊！”少年猛地坐起，差点没和倾身探看的玲珑撞到了一起。浑身紧绷的齐博文分辨了一会儿，才认出了眼前人是谁。

    “你回来了。”

    身着里衣的少年精神不济，却还是强打着精神，“什么时候……”

    “睡吧。”玲珑能感觉到幼崽状态不好，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却被他倏地抓住了手腕，小少爷双眼微眯，罕见板起个脸，“你受伤了。”

    “伤哪了？”

    “没伤。”玲珑撸起袖子，苍白的胳膊上，连个印子都没有，回来的路上，那点擦伤都痊愈了。

    “不对。”齐博文一手按着玲珑的肩膀，一手支着床榻，他身体前倾，像小狗似的凑了上去，嗅来嗅去。半晌，见多识广的小少爷肯定地说道，“有火药味。”

    “你到底做什么去了？”

    玲珑想了想，好像没人要她保密，她眨眼，把今天经历的事都说了。

    喷洒在脖子边上的呼吸徒然加重，抓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垂落在手背的长发一颤一颤的，玲珑忍不住垂眼，抓了一缕。

    齐博文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混沌的脑子都清醒了几分，他有些难以理解，独孤为何会想去给锦衣卫做事，“你这到底图的什么？”

    “实战，修行。”玲珑捏着发尾尖尖，绕着手指缠了几圈，发丝凉凉的，像黑色的小蛇。

    齐博文一时语塞，他开始觉得，自己并不了解同吃同住了那么久的小兄弟了，他张了张嘴，发现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他往常没有这般多愁善感，可今天，却也觉得……罢了，“我睡了。”

    少年索然无味，正准备躺下，躺到一半，就感觉到头皮一痛，不是，齐博文胳膊肘支着床榻，一脸懵然，“你在干什么？”

    玲珑想了想，松开了头发，认真道，“不知道。”

    手就拿起来了。就像吃东西一样寻常。

    齐博文都快被气死了，你自己做什么你不知道，闲得慌，他愤愤地瞪了某人一眼，抽回自己的头发，盖上被子，蒙头就睡。

    淡淡的冷香萦绕，冲淡了梦里的血腥。少年意识昏沉，很快又睡了过去。

    这一次，齐博文睡得格外香甜，直到肚子里的饥饿把他闹醒。

    刺眼的光亮，透过纸糊的门窗，落在了大通铺上，少年呆呆地坐了起来，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突然，他反应过来，刺眼的，阳光？

    坏了，学堂上课。

    齐博文捂头，痛苦呻.吟，“独孤你个……”不靠谱的。

    扔下他就……

    “吱哇。”

    门轴响起轻微的响动，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

    被他念叨的某人提着食盒回来了，“我给你告假了。”

    玲珑用帕子擦了擦汗，把食盒放在桌上，她推开了密不透风的窗。

    刺眼的阳光涌了进来，照在了她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齐博文感觉眼睛热热的，心里暖暖的，“独孤……”

    长身如玉的少年回首，头发丝都像点缀着光亮，漆黑的眼睛看着他，眼里格外认真，他冷不丁地说道，“咱两天下第一好。”

    齐博文：……

    这都什么跟什么。穿金戴银的小少爷头皮发麻，浑身一哆嗦，耳尖却是红的，他逃也似的跑去洗漱，嘴里嘀咕着。

    “胡说八道。我去去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