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讶、疑惑、探寻……各种目光交织缠绕着看向黎圆和祁盼。
黎圆的心猛的一跳，视线猝不及防和祁盼对上，而对方正略带疑惑地看着她。
“嗡”地一声，血液直冲耳廓，她的耳尖迅速红了。
“不，不是……我，我是来帮忙的，”黎圆吞了吞口水，强行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指了指门口空着的公告栏，“我来帮忙布置……”
话还没说完。
一道声音破空而来。
“是来帮我的！我的救兵！”祁盼身侧猛地站起一个身影，从一堆电脑和凌乱的资料中探出头，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脸上带着熬夜后的疲惫和看到救星的急切。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不由分说一把攥住黎圆的手腕。
“小学妹！小救星！你可算来了！请请请！”
黎圆完全懵了。
像只被扼住后颈的小猫，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一股大力拽了进去，踉跄几步。
然后被不由分说地被按在了祁盼隔壁、再隔壁的一张空椅子上。
“啪！”
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份厚得像砖头的打印稿被陆昶重重拍在她面前。示意她坐下：“快快快！”
祁盼的目光从黎圆瞬间涨红的脸上移开，落在了陆昶身上。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陆昶你行啊，”刚刚在门口跟黎圆搭话的男生，此刻在对角线笑嘻嘻地起哄，“从哪拐来这么个水灵灵的小学妹？看着像高中生似的，你也好意思抓壮丁？”
会议室里响起几声低低的、带着揶揄的笑声，目光在手足无措的黎圆身上打转。
黎圆没消化过来这个境况，但心头涌上来一丝被随意摆布的不开心。
她看向隔着一个空位的祁盼。
人感到不安时，会下意识靠近同伴。
在这个教室里她只认识祁盼，好像他是这个陌生环境里唯一的锚点。
“怎么在这？”祁盼终于开口，声音没什么情绪，但目光落在黎圆身上，“谁让你来的？”
“我，我来兼职。”祁盼这种平静的语气有种让人老实回答的魔力，“林薇学姐让我来的。”
听完，祁盼抬眼看向正手忙脚乱开电脑的陆昶：“你确定找的是她？”
语气带着明显的质疑。
“确定确定，林薇我认识！”陆昶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快来不及了，我下午就要用这个讲稿！”他指着黎圆面前的纸质资料，“U盘坏了，没来得及备份，只有这份打印版的备稿。拜托你，把它快速录入成电子版，格式按最普通的模板来就行！急！特别急！”
黎圆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
却被陆昶那副不容置疑的语气生生堵了回去。
看到陆昶火烧眉毛的样子。
她认命般地点开文档模板，对照着打印稿。
开始敲键盘。
祁盼的目光在她紧绷的侧脸上扫过，没说什么。
旋即落回自己屏幕，处理自己负责的项目。
-
教室里恢复了之前的忙碌嘈杂。
讨论声、键盘声、偶尔的争论声再次响起。
黎圆压力有点大。
她努力屏蔽干扰，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
前几页是文字和一些简单的图表。
虽然有些专业术语她不甚明了，但依葫芦画瓢，勉强还能应付。
她悄悄松了口气。
心有余力后，目光忍不住打量起这个忙碌的空间。
有人在讨论着什么方案，术语飞溅，她听不懂。
还有一些人就安安静静坐着，低头玩手机或者敲键盘。
但最后，她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被那个靠窗的身影吸引过去。
可能是因为她只熟悉他吧。
虽然只有，一点点熟悉。
祁盼盯着屏幕，薄唇微抿，眉心微蹙。
经常会有人拿着平板过来问他什么，他就言简意赅地跟人讨论，语气沉稳而清晰，带着某种冷静和笃定。
黎圆觉得此刻的祁盼，和那天雨巷里抽烟的、背着她赶考的、甚至在校门口嘲笑她的人都不一样。
她多看了几眼。
随即收回视线。
-
时间在午后缓慢流淌的阳光里悄然滑过，指针无声移动。
直到文档翻到新的一页。
黎圆的手指僵在了键盘上方。
这一页密密麻麻，全是她完全看不懂的鬼画符！
各种括号层层叠叠，奇怪的函数名陌生的运算符张牙舞爪。
天书一样。
更要命的是，这份打印稿似乎被无数人蹂躏过，有些符号的边缘模糊不清。
她硬着头皮，试图根据模糊的轮廓猜测。
“错了。”陆昶的声音冷不丁地从旁边传来，他甚至没看黎圆，眼睛还黏在自己的屏幕上，眉头拧成了疙瘩，“那个是反斜杠，不是除号。”
黎圆心里一紧，删掉，仔细辨认那个模糊的符号，重新输入。
“又错了。”没过多久，陆昶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冷，带着点焦躁，“看清楚点！那是lambda表达式，不是函数调用！这代码你没写过吗？”
“……”
第三次，当黎圆对着一个极其模糊的符号踌躇不定、再次敲下错误的字符时，陆昶的耐心终于耗尽，猛地转过头，劈头盖脸：“怎么回事？！这地方这么清楚也能错？你……”
话没说完。
黎圆猛地抬起头，打断了他的话。
她脸颊微微发烫，眼眶也有点泛红。
但是直视陆昶：“如果这个东西，”
她指了指那页天书般的代码，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如果这个代码有它的底层逻辑，那你应该先讲给我听，把我教会。”
黎圆的语气憋闷，眼神却清亮得惊人。
一瞬间，整个会议室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交谈声和键盘声戛然而止。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聚过来。
陆昶愣住了，他张了张嘴，竟然下意识地问：“为……为什么？”
黎圆没有立刻答他，反问：“你叫什么？”
“我……陆昶。”陆昶有点跟不上她的节奏。
“好，陆昶。”黎圆站了起来，微微抬起下巴，语速平稳，字字清晰，“因为——不是我要做这件事的，是你，”她刻意加重了那个字，“‘请’——我做这件事的。我是来帮忙的，我不是你的下属。就算这是我的工作，这任务也超出我的职能范围了。”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教室里的人，包括祁盼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最后又落回陆昶脸上，带着质问的力度：“你请人帮忙，难道不该先确保对方能理解你要做的是什么吗？或者，你觉得对着一个完全不懂怎么做的人反复喊‘错了’，就能凭空变出你要的东西？”
掷地有声。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几秒钟的极致安静后——
“靠！”那个自来熟的男生纪科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紧接着，其他人也被他带着笑了起来，有善意的，有觉得有趣的，也有纯粹看戏的。
当事人陆昶看着黎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尴尬又莫名其妙。
但他又没法对着一个小姑娘发作——那样显得他太小心眼。于是只能把矛头转向起哄的人，没好气地低吼：“纪科你靠什么！？”
在这混乱又带着点滑稽的当口。
一声短促的、带着明显戏谑的轻笑响起。
祁盼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目光扫过来。
陆昶的脸更黑了：“不是吧，你也笑？”
黎圆还站着。
站着尴尬，坐下憋屈。
想走——陆昶人高马大地杵在唯一的出口。
想留——这气氛又让她如坐针毡。
听到那声轻笑，黎圆的目光倏地转向祁盼。
眸中还残留着方才未散的不满和倔强，此刻更添上了一丝清晰无比的控诉——连坐。
祁盼的目光淡淡地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随即慢条斯理地松开鼠标，身体更慵懒地往后一靠，椅子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然后，他抬起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朝自己身旁的空位一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兴致。
“坐下。”他说。
接着，下巴朝她面前的电脑点了点，示意她拿过来，
“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