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飘飘的影子落地,一位年轻女孩出现在叶秀兰眼前。
“天啊!吓我一跳!”叶秀兰捂着胸口,一脸惊愕:“虽说我现在死了,知道人死后会灵肉分离,可看见这一幕还是觉得怪吓人的,像是在看恐怖电影。”
“抱歉,吓着你了,她叫秦勿辛,你可以叫她阿辛,也是一名捐赠者,心脏病猝死,死的时候刚满20岁,因为死后失去了所有记忆,想不起来到底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所以一直被困在这里无法离开。她是网络高手,我帮捐赠者们实现愿望的过程中她帮了我不少忙,你现在看到的这台电脑阿辛操作的时候,除了我其他人是看不见的。”
叶秀兰眼中的惊愕退散,友好地和阿辛打招呼:“你好,阿辛,找小尧的事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
少女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看向温籍:“要我干什么?”
“刚才我们的对话你应该听见了,又到你该忙的时候了,先帮我查下近两年有关云沐山除了谢记尧,还有没有其它失踪者,然后搜索谢记尧所有的社交媒体账号信息。”
“好,没问题,”阿辛飘到电脑前,划亮屏幕:“叶阿姨,给我说下谢记尧的身份证和手机号码。”
“好……”叶秀兰迅速报出两串数字:“这两年我已经把小尧的身份证号码和手机号码倒背如流了。”
阿辛指尖飞速在键盘上移动,不到十秒她懒洋洋的声音飘进温籍耳中。
“蘑菇老师的签售会在这周末,你别忘了。”
“没忘,放心,我会去的,你要To签嘛。”
解剖室里关河认真地一点点完成遗体消毒工作,他全然不知温籍与两个灵体的互动。
在阿辛查资料时,温籍继续向叶秀兰提问。
“那他失踪前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比如心情突然不太好。”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正常的,就是他失踪前的几个月比平时更忙了,来家里吃饭的次数变少了,好几次吃着一半就说有重要的事中途离开。”
“冒昧的问一句,您外甥他有没有赌博的习惯?或者因为其它什么原因借了高利贷?”
“赌博的习惯绝对没有,借高利贷就更不可能了,小尧不是那种大手大脚的人,他的大方只对身边的亲人,他对他自己很节约,而且这孩子也没有不良嗜好,怎么会去借高利贷。”
叶秀兰飘到温籍身侧,握住她的手臂,态度紧张:“姑娘,你一定要相信我,小尧他是个好孩子。”
“您别紧张,我相信您,那他失踪前有女朋友吗?或者暧昧对象?”
“据我所知是没有,小尧失踪前的一个月,我和他姨夫还想给他介绍个不错的姑娘,可他不愿意,说爱情要顺其自然。”
“好,我知道了。我先根据您提供的这些线索寻找,中途遇到什么问题了再问您。”
“嗯,真是太谢谢姑娘了,刚才听你旁边的小伙子叫你温老师,那我以后就就叫你小温!”
“好,”温籍看向叶秀兰灵体所在的方向:“还没自我介绍,我叫温籍。”
“温老师,表面清洁消毒完成了。”
“嗯,开始体腔冲洗,我给你示范怎么做,你仔细看。”
“好。”
温籍从工具架上拿下灌肠器,工作中的她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的冷酷,全身塑化标本制作短则10周,长则18周,她对于过程中的每一步都非常认真谨慎,不希望因为自己操作不当影响标本的完成,浪费这些无私捐赠的遗体。
清洁消毒所有步骤全部完成,接下来是动脉灌注,全程需要4-6个小时,再接下来是7-14天的低温静置。
等温籍完成动脉灌注,外面的天空由湛蓝化为墨蓝,医学院旁边主干道的晚高峰早已结束。
她工作的期间,阿辛查了网上所有关于云沐山的新闻,这座野山前些年除了当地居民嫌少人知,近两年知道的人稍微多了点,是因为一名登山爱好者博主,两年前在他的媒体账号上发布了云沐山顶的日出云海,不过他的账号粉丝量不算大,且大部分还都是外地的粉丝,所以本地知道云沐山的登山爱好者还是较小的体量。
云沐山通往山顶的路前半程只有一条道,中途分成东西两条山路,这两条路距离山顶远近相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西路比东路要险峻一些。
有不少爱好刺激的登山者都会选择由西路登顶。
近两年除了谢记尧,有3名登山者先后在云沐山发生了事故。
一年前,一对小情侣爬云沐山选择西路登顶,为了看日出他们选择夜间爬山,结果当晚突降骤雨,两人失足滑落了山坡,好在两人及时获救没有因此殒命。
半年前,一名背包客独自上山失踪,3日后搜救队在山底找到了他的尸体,经警方调查是背包客公司合伙人故意设计的一场意外,属于刑事案件。
除了这两起,网上再没有关于其他失踪者的报道,少量几篇与谢记尧失踪有关的新闻,是叶秀兰自己花钱找媒体在网络上发布的寻人信息。
谢记尧的媒体账号上没有他的照片,阿辛通过其它渠道找到了几张谢记尧的正脸全身清晰照。
他五官清隽,气质温和,是大家口中书生气的长相。
在谢记尧社交媒体关注列表中,列表上的人除了他的亲人就是同事和学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他的社交账号上发布的所有内容都和他个人无关,全都是有关金融类和学校活动的内容。
叶秀兰说在谢记尧失踪后的几个月里,警察调查了和他关系比较近的同事、同学,均未发现他们与谢记尧的失踪有关。
他失踪的这两年,没有支付痕迹,身份证也没有任何使用登记的痕迹,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
温籍怀疑谢记尧会不会已经遇害,若真如此一定与他身边的人有关,想要找到他的下落还是要从他身边相熟的人调查起。
她让阿辛将谢记尧社交账号列表上所有联系人,通过网络仔细调查一遍,明天正好轮休,她打算亲自去一趟云沐山。
虽说警察和叶秀兰一家人都去过云沐山查找谢记尧的线索,可温籍认为每个人看人事物的角度都不同,她不能保证自己前去一定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但万一呢?
在帮助捐赠者实现愿望的过程中,她多次遇到困难,发现最有用的解决办法就是不要怕重复和麻烦,很多事从不同的角度多试几次,往往会有不同的答案。
次日清晨,朝阳刚从云层中透出,温籍的车已经从景霞镇高速收费站通过,正朝着云沐山的方向行驶。
景霞镇距离天阳市不是很远,全程130公里,但是算上上下山的时间,够呛能在天黑赶回天阳。
随着几个连续的哈欠打出,温籍左手控制方向盘,右手将中控台上的红茶拿起,习惯贴在唇边猛吸几口。
微凉的红茶液体从口腔顺着食管流入胃中,她瞬间感觉清醒不少。
小镇的城建虽比不上大城市,可风景却胜过百倍。
此时正是春末,沿途一派柳绿花红的景象。
温籍正兴致浓烈的欣赏着沿途的美景,突然行驶在她后方的一辆黑色越野车猛地加速超车,而后又在没有打转向灯的情况下极速变道,还好温籍反应迅速及时换道,不然势必造成追尾。
突来的惊险,气得脾气向来稳定的温籍忍不住对黑色越野车怒骂一句:“急得去投胎吗!”
怒气还未散,她见黑色越野车不停地左右移动,而后失了控朝道路右侧的护栏快速撞过去。
温籍现在所行驶的路段是一段横跨河道的公路大桥,她亲眼看着黑色越野车冲破护栏,直冲冲飞了出去。
一声巨大的落水声响起。
温籍立靠边停车,快跑到桥边俯视下看。
黑色越野车正在快速地下沉。
此刻天色尚早,公路桥上只有零星几辆车行驶在公路桥上,温籍挥手叫停了距离她最近的一辆货车,让司机立刻拨打120后,立刻脱下身上的宽松的外衫,俯冲朝着河水下跃。
“咚……”
一道修长的身影如鲤鱼一般没入河中,温籍在看清越野车的位置后,划动四肢朝着车的方向游去。
靠近越野车,她观察到车内除了驾驶座一名年轻的男人再无其他人,男人因为撞击栏杆头部受伤,已然陷入昏迷状态,她试图拉开车门,可因为水下压力差导致车门始终无法打开。
好在温籍下车时顺手将破窗器带在了身上,她从腰间取下破窗器,游移到左后车窗为止,一下、两下,用破窗器使劲朝着车窗猛砸。
很快左后车窗碎裂,河水瞬间沿着洞口涌入车内,温籍伸手到前排车门拉手的位置,大力拉了几下,司机位的车门总算被打开。
她再游移到前排司机位,将车门开到最大,摘安全带、护后颈、然后双臂再穿过男人的腋下扣住肩膀,腿蹬车借力将其从驾驶座的位置拉出车外。
温籍的游泳技术还算不错,可因为刚才在水下费了不少力气,再加上还要将比她高大半个头的男人拖上水面,以至于她上岸后手脚如灌铅般无力,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她顾不上休息,伸手拍打男人双肩:“喂,听得到吗?醒醒!”
见男人紧闭双眼毫无反应,脸色灰白,她立即探出手指到触到男人颈动脉出,脉搏虚若游丝,胸部腹部已看不出起伏。
见状,温籍即刻双手重叠置于男人胸骨下半部,开始给他做起心肺复苏。
温籍心里默数着数字,按压的指节处因为用力而泛着白。额间低落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浸湿发丝的河水,30个数字在心里默念结束后,她托起男人的下颌,捏住鼻翼,连续两次将气息渡入对方口中。
如此反复几组后,男人胸廓终于有了起伏。
温籍紧张的情绪随之有了少许缓和,她动作不停,继续给男人进行着心肺复苏,连续到第十组的时候,男人猛地从口中呕出混着河水的胃液,湿透的睫毛闪动再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