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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晨天渐亮,一颗晶莹剔透的露珠从树叶上正好滴落至地上的水池中,凉意拂过,吸满水的花苞随风摇动迎接着新始。

    江府。

    一位三十出头的年轻妇人打着哈欠,坐在妆台前由着年龄稍大的嬷嬷替其梳妆挽发。

    “夫人莫不是还在忧心小姐的婚事?”

    闻声,那位妇人手上画眉的动作一顿,倏尔将眉笔重重地拍打在了妆台上。

    “他们这群人真是无所不至其极!竟想……”

    她此起彼伏的胸口似是装满了怒气,稍不注意这怒火便会溢出灼伤他人。

    “夫人息怒。”

    张嬷嬷出声打断了祝璃柔,将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脸上多了丝谨慎。

    房内,另外两名伺候在祝璃柔身旁的婢女瞧着形势不对,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你们先退下吧。”

    “是,夫人。”

    待房中只剩下两人,张麽麽方才将手搭在了祝璃柔肩上不轻不重的开始为她按压肩颈。

    “人多口杂,夫人务必谨言慎行。”

    祝璃柔拉过张麽麽的手,转身与之面对面相视着对方的眼睛,迫切地想要从她口中汲取到妙策。

    “嬷嬷可有什么法子?”

    “若还有下次,我当真不敢想……”

    自临安侯江炙战死沙场以来,祝璃柔便独自一人操持侯府上下,甚至不惜抛头露面做生意用以维持江家众人的生计。

    今年是她续弦进江府的第十年,也是守寡的第六个年头。

    为了保住临安侯的爵位以及抵御宗亲们的狼子野心,她只得狠心将两岁还是奶娃娃的江知蔚扔进皇宫同皇子们一起长大。

    如今江知蔚八岁有余,江栀许也不过方才十六及笄,这些宗亲便使着法儿的给她招揽祸事。

    他们想讨好世家,便打算让江栀许去做那王家叔公的填房,以行自己之便。

    想到此,祝璃柔只觉气不打一处来,此番言论属实令人作呕,堂堂侯府嫡女怎可受如此委屈?

    不过是欺江府家中无主,却因着皇帝没人敢拿爵位的主意,故意恶心她们罢了。

    “夫人可是忘了老王爷当年的承诺了?”

    “老王爷?你的意思是……”

    祝璃柔看着话中有话的张麽麽,过往几近遗忘的记忆被重新唤起,她心中有了主意。

    只是不知道此番行径,知知会作何猜想。

    而另一边。

    江栀许顶着两个偌大的黑眼圈,鬼鬼祟祟地出了满月楼准备溜回侯府。

    嘶。

    头上的面纱不知怎的扯到了脖子上的伤口,隐约传来的疼痛感让江栀许倒吸了口凉气。

    脑海里又想起了昨晚遇见的那个鬼邪般的男人,只觉得后背发凉。

    尤其是近期坊间还流传着一道谣言……

    传闻京中有位极好看且生有泪痣的权臣奸佞,行事极为诡异,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其杀人于无形,且殒命之人绝活不过垂泪之时。

    因着此事,江栀许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她昨晚便是听信了此谣言才会整夜辗转难眠,一闭眼就会看见有人潜入房门前来灭口。

    索性有惊无险,她终归是活下来了。

    “娘亲?”

    正当江栀许一路小心翼翼地来到自己的房门前准备开门更衣小憩时,却正巧被来寻她的祝璃柔撞了个正着。

    还好她在回房前就已经将头纱藏在府院中的某处草丛里了。

    往里屋瞧了眼后,她快速地关上房门朝祝璃柔迎了过去。

    “女儿见过娘亲。”

    “知知今日怎起得如此之早,为娘正好想与你说说体己话,不妨一同前去吃个早食?”

    祝璃柔看着收拾妥当的江栀许,眼中尽是满意之意。

    想起第一次见江栀许的时候,她还是个话唠的小不点儿,现在已经出落成个大姑娘了。

    “如此甚好,我好久都没有和娘亲一起吃饭了。”

    江栀许只得放弃了睡回笼觉的想法,亲昵地挽住了祝璃柔,将头顺势靠在了她的肩上。

    “你这孩子,昨日不才见过?”

    祝璃柔也温柔地回抱住了她,却不经意间撇见了江栀许脖子上隐约被发丝挡住的伤口。

    她急忙停了下来,拉住江栀许,仔细地查看了江栀许全身,只发现了脖颈有一处外伤。

    “你脖子怎么受伤了?看过大夫了吗?”

    江栀许下意识地拉过祝璃柔的手握在手心,另一只手则不自然地磨搓了几下脖子,笑眯眯地想要将此事遮掩过去。

    “娘亲我没事,这伤痕是我昨日在研究新服饰的时候不小心被衣领划伤的,如今已无大碍了。”

    莫不是被救得及时,匕首只是抵在了皮肤表层有些轻微擦伤,江栀许也不知自己此刻是否还能活着站在祝璃柔身前。

    “是吗?你呀,无事便好。”

    祝璃柔并没有多想,宠溺地点了下江栀许的鼻子,两人继续往大厅行去。

    江栀许这孩子打小就孝顺,与她更是情同亲生母女,从未惹出过什么乱子。

    唯独喜爱做手工,祝璃柔不明白为什么江栀许的脑子里会有那么多的奇思妙想,书念得也是极好,总之是个灵动可爱、善良得体的宝贝丫头。

    这不,前些日子江栀许才送了她许多稀奇罕见却又异常合身的漂亮妆饰与衣物。

    看着江栀许脸上洋溢着的青春懵懂,祝璃柔一时竟无法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强加在她身上了,哪怕是为了她好。

    而江栀许内心却多少有些愁闷,她若是将昨日之事全盘倾出,娘亲以后肯定不会再放她单独出门了。

    于是两人各怀心事的吃完了早食,聊了些家长里短便分开去了各处。

    不一会儿后,江栀许回到了寝屋。

    她轻手轻脚地打开了房门,驻足,往里探出半个身子,好哇,主子一夜未归,这婢女竟还在床榻上熟睡?

    江栀许还以为珠儿会彻夜难眠等她回来呢,看来还是她想太多了。

    “咳咳,来者何人?”

    “告诉母亲,小……咳咳咳……”

    意识到说错了话,珠儿急忙用咳嗽掩住自己的失言,又继续夹起了嗓音开始入戏。

    “我……我昨夜偶感风寒,怕是……怕是今日不能同母亲一起用膳了咳咳咳……”

    江栀许一副看戏的模样站在屋内,双臂环抱在胸前没有作声,同时看见床帘中伸出了一只白嫩可爱的胖手,对着她往门外挥了挥。

    “既已知晓,便……便先退下吧。”

    见屋内的人没有反应,珠儿遂将手往帘外多伸出了一些。

    天知道,她现下心中百感交集,昨日为等小姐一夜未闭眼,待天亮时困得不行了才将将闭眼小寐,哪只刚睁眼便听见有人推门走进房内。

    若是被人发现了小姐不在,她该如何是好?

    江栀许压低了嗓音,脑中不断回想着母亲说话的语气,突然起了玩心,三两步上前拉住了那只碍眼的猪蹄。

    “知知的手怎会如此饱满圆润,你到底是何人?还不如实告来,小姐去哪儿了!”

    珠儿本就紧张,又被人抓了现行,吓得跪在床边不敢抬头,眼泪止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似乎时刻准备着倾泻而出。

    “小姐、小姐她一大早就出门了!”

    若是小姐能够平安归来,她就算上高山下花海也在所不辞!

    “是吗?”

    江栀许不自觉地挑了下眉头,从自己腰间掏出了一个用布包裹着的小物件套在了珠儿手上。

    察觉到手上的冰凉感,珠儿壮着胆子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只雕工精巧的手工玉镯,遂即抬头。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被珠儿抱住的江栀许无奈地接受着小丫鬟的暴风哭泣,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鼻头一酸,眼前的所有瞬间都笼上一层薄雾。

    “好啦,我这不是平安归来了吗?”

    “你……你以后再也不许这样了小姐!我真的快要担心死了,你都不知道,昨夜夫人在你房前犹豫了许久,只要一进门,咱们就露馅了……”

    看着珠儿霹雳吧啦的小嘴儿,江栀许内心的恐惧和不安都被冲走了许多。

    “好了好了,我皆知晓了,再哭便不好看了,我答应你,以后这种事情断然不会再发生。”

    珠儿抽噎着鼻子,泪眼汪汪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姐,还是觉得后怕不已。

    “可是小姐,昨夜你究竟去哪儿了?不是说好戌时回来吗,难道路上遇上什么难事了?”

    江栀许顿了顿,不准备说实话。

    “你既好奇,我就都告诉你,原本昨日我只是为了前去满月楼送东西。

    哪知,正好在那儿遇见了我多年未见的闺中好友回京探亲,相谈甚欢一时忘了时间。

    不曾想出门时,我却突遇恶犬追袭,我去哪儿它们追去哪儿,逃亡间只得又躲回了满月楼,待天亮其离开后,方才敢离去回府。”

    “啊?怎会有饿犬如此饥不择食!”

    “……此饿犬可非彼恶犬。”

    江栀许语竭,但不管如何,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现在想来,昨日遇上的只是恶犬倒不足为惧,可偏偏还有一只蹲守后方的嗜血之狼。

    若单只论英雄救美,江栀许觉得话本中的类似情节描述都远不及昨夜之人。

    那人身高七尺有余,体态挺立恢阔,又腰腹紧实,宽肩窄背,眉目清隽,右眼眼尾下方还生有一颗泪痣,虽束发蒙面,却也依稀可以看出此人鼻子高挺,面窄骨削,相貌身材应是上佳。

    偏偏清冷有度,言语甚少,眼神犀利且带有侵略性,面对贼人时杀伐果断,一招一式皆是干净有力,武力极高难以估量。

    原本江栀许以为被他救下已是脱离虎口,未料想这人在她生死一刻获救落泪时竟放下狠话。

    “再哭,你和他们一样。”

    此话一出,吓得江栀许三步并两步踉跄地跑回了离她最近的满月楼,关上房门再不敢出来。

    泪痣美艳,且杀人于无形、落泪即死,莫非她真的倒霉地遇上了传闻中的那位大人物?

    江栀许很是懊悔,昨日应当看下黄历再出门的。

    此等鬼邪之人,她以后断然是不能再遇见,否则自己的小命怕是不保了。

    与此同时,一路跟着江栀许回家的黑衣人翻进了京中的一处隐蔽偏院,换了身衣服后从侧门悄悄来到了一墙之隔的王府之中。

    “爷,我昨日跟了那位女子一路,她回到满月楼后随即关上房门没有再外出,并无可疑之处。

    不过,今早我亲眼看着她进了江府内院,又与江夫人自称母女。

    若属下没有猜错,她应当是已故临安侯的嫡女江栀许。”

    林韫舟若有所思地将手敲击着书案,一时间理不出什么头绪。

    “派人去盯着她,有什么异常立即来报”

    已故临安侯之女,难道此事还和江炙有关?

    联想到了什么,林韫舟张口补充道:“还有,务必保护此人的安危。”

    “是,王爷。”

    待人离去后,林韫舟放下了手中的军务,起身来到书柜前打开了一处玄机,隐了进去。

    看着自己筹谋多年汇集在一张巨大的机关桌上的江海口一案线索,只能愤愤地用笔触划下了最后一道叉。

    明明昨日他已提前布好了局,唯一的证人周裕却还是在混乱中被人暗箭封喉灭了口。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江栀许又为何会被人绑架,还正好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意外被他营救?

    如今所有的线索全然断开,林韫舟的心中燃起了另一种猜想。

    倘若昨日周裕被刺杀,侯府嫡女江栀许也因他而死,那事态的发展又会是如何?

    林韫舟的眼神逐渐阴冷了下来,看来,他有必要去江府走上一遭了。

    只要幕后之人有心对他下手,那就一定会在某处漏出马脚,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情。

    林韫舟来到机关桌前,按下开关后从中取出了一封密信,想要从中找到送信人的蛛丝马迹,却怎么也看不出异处。

    周裕之死实属蹊跷,而他从未把行程透露给其他无关之人,那么极有可能是近身之人出了问题。

    林韫舟取出书信后,便回到了书案前继续处理军务,却不小心将茶水撒到了信上。

    他刚取来蜡烛将之烤至半干时,隐约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且径直来到了自己的房门前。

    于是打开抽屉将信放置好的同时,一名小厮从门外走了进来,拱手恭敬地跪在了他身前。

    “启禀王爷,珉舒公子说有要事相谈,派人传话邀您去满月楼一见。”

    “知道了,退下吧。”

    张珉舒是林韫舟的多年好友,但自林韫舟离京平乱至今已有两年未见。

    京中,满月楼。

    “珉舒兄,好久不见!”

    “韫舟,你来啦?”

    林韫舟刚到满月楼,就看到张珉舒站在二楼的雅间前等候着他。

    和从前一样,两人一人揽肩一人扶腰相邀进了不远处门牌上写着“望月”的雅间。

    在这个酒肉盛行的时代,满月楼凭借“以茶会友”的清水之交闻名于京城。

    其以月型圆缺分为八个雅集,分别为新伊、峨眉、上弦、盈突、望月、魁峦、下弦、蚕蚀,从西往东呈现半弧形,房间成列为小、中、大、中、小分布。

    楼上楼下还有大大小小数几十个开放式桌位,供上京的文人墨客亦或商贾贵人使用。

    “韫舟回京已有数日,怎都不与我知会一二?为兄也好为你接风洗尘。”

    张珉舒坐在林韫舟的对面饮着新茶,他们的位置透过窗户就可以把满月楼前的风景一览无余。

    “珉舒兄,不满你说,我此行是奉皇上之命秘密押送周裕入京。”

    “但周裕大人却不知被何人暗杀了。”

    林韫舟捻搓着桌上的茶杯,眼中满是复杂。

    “周裕?你是指血海口驻守周裕周大人,难道是当年的案子有了什么新进展?”

    “不全然,是……有人举报周裕昧下了军饷,我奉指前去抓他面圣降罪。”

    林韫舟身体往前倾了倾,放低了音量,示意张珉舒靠近与其耳语。

    “原来如此。”

    张珉舒紧绷的身体突然长舒了一口气,神色恢复了往常。

    “韫舟,这案子你调查多年却苦无结果,如今又频频受挫,背后之人想必是早已盯上了你。”

    “兄长所言不无道理,我日后……定更加谨慎行事。”

    “周裕之死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其中牵扯的人物众多,我想你不用我多言,你何必寻他们作对,不如将之放下?”

    “此事一日没有结果,我便一日不可放下,兄长的好意,韫舟心领了。”

    “你……”

    说话间,林韫舟突然瞧见窗外的屋顶上闪过一道身影,心中顿感不妙,视线随之牵动。

    “珉舒兄,有事先走一步!”

    林韫舟出声打断了张珉舒,急急忙忙起身下了楼朝着一条巷子奔去,仿佛没有听进他所言。

    “你这又是何苦?”

    张珉舒看着林韫舟离去的背影,无奈地给自己续了杯茶,抬头一饮而尽。

    家族之命,兄弟之情,他从未想过这两者有一天竟会变成对立面,还被人逼着只能选择一方。

    ……

    曲径幽深的小巷子里,一位挎着篮子的女子独自往前行进着,脚步的步伐却越走越快。

    她总觉着感觉自己好像又被人跟踪了,与先前不同的是这次是大白天。

    突然,一道身影从房顶飞下,稳稳落定在她面前。

    “啊!”

    那人手中的飞镖对着她径直飞去,女子吓得闭上了眼睛双手护头。

    而后一声闷响从身后传来,稀稀碎碎的脚步声过后,四周一下子陷入了平静。

    女子不明所以,只感觉忽然有一拂阴影打在了她的身上,而后被人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额头。

    “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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