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如丝,细密地织就一张银灰色的网,笼罩着整个京城。沈云舒蜷缩在破庙角落,怀中紧紧抱着半块硬得硌牙的冷馒头,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和雨声,心中满是凄凉。
三年前,她还是镇远大将军府中备受宠爱的嫡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身边围绕着无数艳羡的目光。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父亲沈渊被奸人诬陷谋反,一夜之间,沈府上下三百余口人,皆被斩于菜市口。那一日,鲜血染红了整条街道,也染红了沈云舒的双眼。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场景,刽子手的大刀落下,父亲的头颅滚落在地,双目圆睁,死不瞑目。母亲被官兵强行带走,途中不堪受辱,撞墙自尽。而她,在奶娘的拼死保护下,才得以逃脱。
奶娘带着她东躲西藏,风餐露宿,最终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安顿下来。可没过多久,奶娘就因积劳成疾,一病不起,离开了人世。从此,沈云舒便成了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为了活下去,她不得不女扮男装,在街头摆摊卖字画。日子虽然清苦,但至少能勉强糊口。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就在几天前,她无意中听到几个官兵的谈话,得知当年陷害父亲的幕后黑手竟然是当朝丞相苏明远。
仇恨的火焰在沈云舒心中熊熊燃烧,她暗暗发誓,一定要为父亲和家人报仇雪恨。但她深知,仅凭自己一个弱女子,根本无法与权倾朝野的丞相抗衡。于是,她决定冒险进入皇宫,寻找机会接近皇帝,揭露苏明远的罪行。
经过一番打听,沈云舒得知宫中正在招选女官。她凭借着自己的聪慧和过人的才艺,顺利通过了层层选拔,成为了一名宫女。
初入皇宫,沈云舒便感受到了这里的压抑和森严。高耸的宫墙仿佛牢笼一般,将人的自由和希望都禁锢其中。她被分配到御膳房,负责清洗碗筷。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一直忙到深夜,稍有不慎,就会遭到管事姑姑的打骂。
但沈云舒并不在意这些,她心中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找到机会见到皇帝。为此,她时刻留意着宫中的一举一动,寻找着任何可能的契机。
这一日,沈云舒正在御膳房忙碌,突然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她探头望去,只见一群宫女和太监正簇拥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走来。那女子面容姣好,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傲慢和不屑。
“这是谁啊?”沈云舒小声问身旁的宫女小翠。
小翠脸色一变,紧张地说道:“那是苏贵妃,丞相的千金,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妃子。咱们可惹不起,你千万小心些。”
沈云舒心中一震,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了仇人之女。她强压下心中的仇恨,低下头继续手中的活。
可偏偏事与愿违,苏贵妃似乎察觉到了沈云舒的异样,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她:“你这宫女,见了本宫为何不行礼?”
沈云舒心中暗骂,面上却不得不屈膝行礼:“奴婢参见苏贵妃娘娘,奴婢一时疏忽,还望娘娘恕罪。”
“哼,新来的吧?连这点规矩都不懂。”苏贵妃冷哼一声,“来人,给我掌嘴!”
话音刚落,两个太监便走上前来,伸手就要打沈云舒。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响起:“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明黄龙袍的男子缓缓走来,面容俊朗,眼神深邃,不怒自威。正是当今圣上,楚逸尘。
苏贵妃见状,连忙上前,娇嗔道:“皇上,您怎么来了?这个宫女不懂规矩,臣妾正想教训教训她呢。”
楚逸尘看了沈云舒一眼,心中莫名一动。他总觉得这个宫女的眼神中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倔强和坚毅,仿佛藏着许多故事。
“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宫女,何必与她计较。”楚逸尘淡淡说道,“朕饿了,去准备些膳食吧。”
“是,皇上。”苏贵妃虽然心中不满,但也不敢违抗圣旨,只得狠狠瞪了沈云舒一眼,转身离去。
沈云舒暗暗松了口气,连忙叩谢道:“多谢皇上救命之恩。”
楚逸尘微微颔首,目光在沈云舒身上多停留了片刻,这才转身离开。
经此一事,沈云舒引起了楚逸尘的注意。没过多久,她便被调到了御前,成为了一名贴身女官。
在皇帝身边,沈云舒更加小心谨慎。她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和体贴入微的照顾,渐渐赢得了楚逸尘的信任。而楚逸尘也发现,这个看似普通的宫女,实则有着过人的智慧和胆识。
一日,楚逸尘在批阅奏折时,眉头紧锁,神色凝重。沈云舒见状,轻声问道:“皇上可是遇到了烦心事?”
楚逸尘叹了口气,说道:“如今朝中局势复杂,苏丞相把持朝政,结党营私,朕虽有心整治,却苦于没有证据。”
沈云舒心中一紧,这正是她等待已久的机会。她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说道:“皇上,奴婢斗胆,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逸尘抬眼看了看她,道:“但说无妨。”
沈云舒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身世以及苏明远陷害父亲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最后,她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皇上,求您为奴婢的家人做主,还他们一个清白。”
楚逸尘听后,心中震惊不已。他没想到,自己身边的这个小宫女,竟然有着如此悲惨的身世。同时,他也意识到,这或许是扳倒苏明远的一个突破口。
“你起来吧。”楚逸尘伸手扶起沈云舒,“朕答应你,一定会彻查此事,还你家人一个公道。但此事事关重大,切不可声张,以免打草惊蛇。”
沈云舒感激涕零:“多谢皇上,奴婢愿为皇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从那以后,沈云舒便开始暗中协助楚逸尘收集苏明远的罪证。然而,他们的行动很快就被苏明远察觉到了。
苏明远老谋深算,他先是派人调查沈云舒的身份,得知她是沈渊之女后,便决定先下手为强,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一日深夜,沈云舒正在自己的房间休息,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她警觉地起身,却见房门被猛地推开,几个黑衣人闯了进来。
“沈云舒,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抽出长剑,向沈云舒刺来……
沈云舒瞳孔骤缩,侧身滚向床榻内侧避开锋芒。黑衣人剑锋擦着她耳畔划过,削断一缕青丝,在烛火下悠悠飘落。她抓起枕边的铜制烛台奋力掷出,"当啷"一声击中黑衣人面门,趁着对方踉跄之际,夺门而逃。
长廊夜风呼啸,沈云舒赤足狂奔,绣鞋不知何时遗落在房内。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三柄长剑破空而至。她忽觉脚踝一痛,被暗处甩出的绳索绊倒在地,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渗出血珠。
"跑啊!接着跑!"为首的黑衣人扯下面巾,竟是御膳房的刘管事。他脸上有道狰狞疤痕,眼中闪烁着阴鸷的光,"苏相说了,留个全尸就算便宜你这孽种!"
沈云舒背靠宫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迫自己冷静。她瞥见不远处晾衣绳上随风晃动的宫纱,突然计上心来。当黑衣人再次扑来时,她猛地扯下纱帐,整个人裹着轻纱滚向左侧月洞门。
"小心有诈!"刘管事话音未落,三团浸过桐油的火球突然从暗处抛来。沈云舒早有防备,就地一滚避开火焰,而紧追不舍的黑衣人却被火舌缠住衣袍,瞬间成了火人,凄厉惨叫响彻寂静的宫苑。
变故陡生,原本围堵的黑衣人乱了阵脚。沈云舒趁机冲向最近的偏殿,却在转过回廊时与一人撞个满怀。抬头瞬间,她呼吸凝滞——月光下,楚逸尘身着玄色寝衣,腰间玉佩在火光中泛着温润光泽,正是那日她在御书房见到的模样。
"陛下!有刺客!"沈云舒抓住他的衣袖,指尖还沾着血污。
楚逸尘反手将她护在身后,殿内突然涌出数十名带刀侍卫。寒光闪烁间,剩余黑衣人很快被制服。刘管事见势不妙,突然甩出三枚毒镖,直取楚逸尘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沈云舒猛地推开楚逸尘,毒镖深深没入她肩头。剧痛袭来的瞬间,她听见楚逸尘失控的怒吼,看见他抱着自己的手微微发颤。
"传太医!封锁宫门!朕要活的!"楚逸尘的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他撕下袍角为沈云舒止血,指腹擦过她冷汗涔涔的脸颊时,触到一片湿润。
沈云舒强撑着意识,从怀中掏出半块染血的玉佩:"陛下...这是...当年在父亲书房找到的..."话未说完,便眼前一黑,坠入无边黑暗。
楚逸尘望着玉佩上的苏家徽记,眸中杀意翻涌。怀中女子的体温渐渐冰凉,他抱紧她的手却愈发用力。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苏明远带着一众大臣匆匆赶来,面上却掩不住一丝慌乱。
"陛下!听闻宫中出事,老臣特来护驾!"苏明远作势要查看楚逸尘伤势,却被他侧身避开。
楚逸尘抱着沈云舒起身,声音低沉如雷:"苏丞相来得不巧,朕的贴身女官遭人刺杀,正要彻查此事。"他目光扫过苏明远微微发抖的指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倒是丞相,深夜入宫,不知所谓何事?"
苏明远心头一颤,却仍强作镇定:"老臣心系陛下安危..."
"是吗?"楚逸尘抱着沈云舒大步走过,留下一道冰冷的尾音,"那便与朕一同去诏狱,好好审一审这些刺客。"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怀中的沈云舒面色苍白如纸,肩头的血却将他玄色衣袍晕染出刺目的红。
宫道上的夜露沾湿了楚逸尘的袍角,怀中沈云舒的呼吸愈发微弱。苏明远僵立原地,望着皇帝怀中染血的身影,袖中藏着的密信几乎要被冷汗浸透——那是今早收到的消息,说沈云舒常在御书房翻阅陈年卷宗。
“陛下且慢!”苏明远强压下喉间的不安,“女官遇刺事大,但后宫刺客横行,恐是内廷守卫疏漏。老臣请旨彻查掖庭...”
“苏丞相倒比朕更清楚该如何查案?”楚逸尘骤然转身,怀中女子因动作轻颤,嘴角溢出一丝黑血。他目光如刀剜过苏明远骤然变色的脸,“朕记得,刘管事原是丞相府三年前送入宫中的?”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随侍大臣们顿时窃窃私语。苏明远面皮抽搐,额角青筋暴起:“陛下莫要听刺客胡言!老臣对陛下一片忠心...”
“忠心?”楚逸尘冷笑打断,“那这枚玉佩作何解释?”他掏出沈云舒拼死递来的半块玉佩,在月光下翻转,苏府族徽折射出冷光,“沈将军满门抄斩时,府中账册不翼而飞,如今想来,倒是有趣。”
苏明远双腿发软,却仍强撑着辩解:“这...这定是奸人伪造!”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急促马蹄声。禁卫军统领浑身浴血闯入,跪地禀道:“启禀陛下!朱雀门守军被人调虎离山,城外三十里发现丞相府私军!”
现场顿时死寂。苏明远眼前一黑,踉跄着扶住宫柱。楚逸尘怀中的沈云舒突然发出一声微弱呜咽,他低头见她睫毛轻颤,染血的唇翕动:“...还有...暗格...”
“传朕旨意!”楚逸尘将沈云舒小心交给侍女,“即刻包围丞相府,任何人不得出入!苏明远意图谋反,着即收押!”他转身时衣袂扫落苏明远冠冕,玉簪坠地碎裂的声响,惊起宫墙夜枭。
三年后,沈云舒在剧痛中醒来,刺鼻的药味混着龙涎香钻入鼻腔。床幔被掀开,楚逸尘苍白的面容映入眼帘,眼下乌青浓重,朝服玉带歪斜,显然多日未换。
“醒了?”他声音沙哑,端起药碗时手微微发抖,“太医说毒已清,但你伤及心脉...”
沈云舒想要起身,却牵动伤口闷哼出声。楚逸尘慌忙扶住她,温热的掌心贴着她后背,让她倚在软垫上。她这才发现屋内堆满贺礼,东珠、玉如意、云锦绸缎,皆是各宫送来的。
“苏明远已招供。”楚逸尘突然开口,将药碗凑到她唇边,“当年他伪造通敌书信,买通大理寺官员,又趁你父亲出征时断了粮草...”他声音渐冷,“如今证据确凿,三日后处斩。”
沈云舒握着药碗的手发抖,滚烫的药汁溅出,在绣着金线的被褥上晕开深色痕迹。她等了三年的答案,此刻竟如此轻易得到。想起父亲死不瞑目的双眼,泪水突然决堤。
楚逸尘伸手为她拭泪,指腹擦过她结痂的伤口:“那日你说暗格,朕派人搜查丞相府,在密室里找到了沈将军的奏章。”他从袖中取出泛黄的纸卷,“你父亲察觉苏明远私吞军饷,正准备上奏...”
沈云舒颤抖着接过奏章,父亲遒劲的字迹跃然纸上。最后一行写着:“若臣不测,望陛下彻查...”她突然剧烈咳嗽,鲜血染红了素帕。
“太医!”楚逸尘猛地起身,打翻了药碗。屋内顿时响起急促脚步声,太医们围拢过来,诊脉时面色凝重。沈云舒却抓住楚逸尘的衣袖,艰难说道:“陛下...沈府三百冤魂...”
“朕已下旨,恢复沈将军名誉,追封镇国公。”楚逸尘反握住她冰凉的手,“明日,朕要你亲眼看着苏明远伏法。”
行刑当日
沈云舒裹着狐裘坐在马车里,透过窗棂看着刑场。苏明远披头散发跪在地上,早已没了往日威风。当刽子手举起鬼头刀时,她突然下车,在侍卫簇拥下走向监斩台。
“沈姑娘!”苏明远看到她,眼中闪过怨毒,“你以为扳倒我就够了?朝堂上...”
“够了。”沈云舒打断他,望着台下聚集的百姓,“你害我家破人亡,今日便是报应。”她转头看向身旁的楚逸尘,“陛下,时辰到了。”
随着“斩”字令下,刀光闪过,苏明远的头颅滚落。人群爆发出欢呼,沈云舒却觉眼前一阵发黑。楚逸尘眼疾手快扶住她,掌心的温度透过层层衣料传来:“回去吧,朕命人将沈府旧宅修缮好了。”
回宫路上,沈云舒靠在楚逸尘肩头,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马车突然颠簸,她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襟,却摸到怀中硬物。低头一看,竟是那半块玉佩,不知何时被楚逸尘用金丝镶成了完整的圆形。
“等你病好了。”楚逸尘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朕带你去看沈府新立的牌坊,再去先帝陵前,告慰沈将军在天之灵。”
沈云舒鼻尖发酸,将脸埋入他胸前。车外阳光正好,驱散了萦绕三年的阴霾。她知道,这场复仇不过是开始——朝堂上暗潮汹涌,苏明远党羽未除,而她,早已做好了与楚逸尘并肩前行的准备。
沈云舒正在整理奏章,忽见楚逸尘抱着一摞卷宗进来,发间还沾着雪。“城郊流民安置出了问题。”他将卷宗放在案上,顺手为她拢了拢披风,“明日朕要出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