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去。”沈云舒抬头,目光坚定,“当年在民间流浪,我知晓流民的苦。”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还有,苏明远的余党似乎与北境将军有往来。”
楚逸尘瞳孔微缩,握住她的手:“太危险了。”
“比起家人的血仇,这点危险算什么?”沈云舒回握他的手,“陛下要的是天下清明,我愿做您手中的刀。”
窗外风雪渐大,烛火在二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温暖光晕。楚逸尘望着她眼中跳动的火光,突然倾身靠近。沈云舒心跳如擂鼓,却未躲开。
“云舒。”他的呼吸扫过她耳畔,“等天下太平那日...”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陛下!北境急报!”
楚逸尘与沈云舒对视一眼,同时起身。新的挑战已然来临,而他们,早已无所畏惧。
寒风裹挟着鹅毛大雪扑进御书房,楚逸尘接过急报的手指瞬间绷紧。羊皮纸上的字迹被雪水晕染,却依然触目惊心——北境守将周怀瑾公然竖起反旗,联合草原部落南下,已连破三城。
"周怀瑾竟是苏明远的义子!"沈云舒从旁瞥见密信落款,心口猛地抽痛。半月前她在丞相府暗格里找到的残缺书信中,就曾提到过"北疆棋局将成"的字样。
楚逸尘将奏报重重拍在案上,震得烛火剧烈摇晃:"好个釜底抽薪之计!苏明远临死前布下这等死局,怕是算准了朕刚处置完党羽,朝中无可用之兵!"他转身时,龙袍下摆扫落堆积如山的奏章,露出底层那份尚未批复的《流民安置策》。
深夜的乾清宫灯火通明,满朝文武争论不休。户部尚书颤巍巍道:"国库粮草只够支撑十万大军三月之需,若贸然出兵..."话未说完,兵部侍郎便高声反驳:"难道要坐视周怀瑾打到京城?"
沈云舒隐在屏风后,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金丝玉佩。突然,她注意到角落老臣袖中露出的半截青竹——正是苏明远党羽特有的信物。"陛下!"她快步走出,"臣有一策。"
众人目光如炬,惊于女官竟敢在朝堂直言。沈云舒却直视楚逸尘道:"可效仿沈将军当年'空城计',对外宣称陛下御驾亲征,实则暗中调遣西南驻军迂回包抄。至于粮草..."她转向户部尚书,"城郊流民中不乏青壮劳力,若以工代赈修筑粮仓,既能解决安置问题,又可补充军需。"
楚逸尘眸光一亮,正要开口,却见那持青竹老臣越众而出:"陛下,此乃妇人之见!西南驻军远在千里,调兵途中恐生变数!"他话音未落,沈云舒已冷笑出声:"王大人怕是忘了,您上月刚请旨削减西南军费,如今倒关心起驻军安危了?"
老臣脸色骤变,额角渗出冷汗。楚逸尘拍案而起:"来人!将王大人暂押天牢,待战事了结再行审问!"他望向沈云舒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就依云舒所言,即刻下诏!"
沈云舒身着玄色劲装,站在瞭望塔上远眺。寒风卷起她束发的丝带,露出脖颈处未愈的伤痕。楚逸尘执意让她留守京城,她却藏在运粮车队中悄悄北上。此刻望着远处草原部落的营帐连绵如蚁,她不禁想起父亲教她排兵布阵的场景。
"沈姑娘!"副将策马而来,"周怀瑾派来使者,说要与陛下单独面谈。"
议事帐内,周怀瑾单膝跪地,铠甲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末将并非真的谋反,实乃被逼无奈。"他撕开衣襟,胸口烙铁烫出的"苏"字狰狞可怖,"苏明远多年前收养我时,便在军中安插眼线。半月前突然收到密令,若不举事,便要杀光我周家家眷。"
沈云舒与楚逸尘对视,从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震惊。楚逸尘沉声道:"你既知朕在此,为何还要强攻三城?"
"此乃缓兵之计!"周怀瑾叩首道,"草原部落虎视眈眈,若不做出交战姿态,他们定要趁机南下。末将已派人将部落粮草尽数焚毁,如今他们军心不稳,正是出击的好时机!"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马蹄声,斥候浑身是血闯入:"报!草原大汗亲自率军突袭,离此不足十里!"
楚逸尘猛地起身,腰间玉佩撞在桌案发出清响。沈云舒按住他手背:"陛下坐镇中军,让我带轻骑迂回敌后。"见他要反驳,又补了一句:"当年沈将军教我,战场瞬息万变,若瞻前顾后,必失先机。"
暮色四合时,沈云舒率三千骑兵隐入白桦林。她握紧长剑,感受着掌心传来的熟悉纹路——这是父亲当年的佩剑,剑鞘内侧刻着"家国"二字。忽然,远处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草原部落的弯刀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放箭!"沈云舒一声令下,箭矢如蝗雨般射向敌阵。混战中,她瞥见敌方营帐升起狼烟,心中暗叫不好——这是求援信号!果然,片刻后,西南方向传来震天喊杀声,竟是苏明远的残余党羽率两万精兵赶来支援。
沈云舒调转马头,却见退路已被截断。刀锋擦着脸颊划过,她突然想起楚逸尘临别前的眼神——那里面有担忧,有信任,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情愫。"杀出去!"她挥剑斩落敌将首级,血溅在雪白的披风上,开出妖冶的花。
此时,东南方突然亮起冲天火光。沈云舒心头一颤,那是约定的信号——楚逸尘亲自率领的援军到了!
月余后·京城
沈云舒倚在宫墙的梅树下,望着漫天飘落的花瓣。北境之战大获全胜,周怀瑾官复原职,苏明远余党被一网打尽。只是她的伤势愈发严重,太医说她体内毒素未清,又在战场上耗尽心力,怕是...
"在想什么?"楚逸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褪去龙袍,只着一袭月白长衫,手中捧着个精致木盒。打开盒盖,是枚晶莹剔透的玉镯,内侧刻着"云舒"二字。
沈云舒想要起身行礼,却被他按住:"如今朝堂安稳,朕也该兑现承诺了。"他将玉镯轻轻套在她腕间,"当年你说愿做朕手中的刀,可朕更希望..."他的声音突然哽咽,"希望你能做朕的...朕的..."
"陛下!"内侍急匆匆跑来,"沈将军旧部在城郊发现疑似当年陷害沈府的关键证人!"
沈云舒与楚逸尘同时愣住。春风拂过,梅瓣落在玉镯上,又轻轻滑落。
玉镯尚未完全套入腕间,楚逸尘悬在半空的手便僵住。沈云舒望着他骤然苍白的脸色,顺着他目光望去——内侍手中的密报边缘,洇着暗红血迹。
"那证人...何在?"沈云舒的声音比宫墙下的残雪更冷。她忽然想起半月前在北境,自己重伤昏迷时,曾隐约听见军医私语:"沈姑娘中的毒...与当年沈将军所中极为相似..."
"已被安置在城郊破庙。"内侍扑通跪地,"只是发现证人的兵卒全部暴毙,尸体七窍流血..."
楚逸尘猛地攥紧沈云舒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御花园的梅香突然变得刺鼻,沈云舒眼前泛起阵阵黑雾,毒素发作时的灼痛从心口蔓延至四肢。她强撑着站稳,低声道:"陛下,这恐怕是...有人想彻底灭口。"
当夜,一顶素轿悄然驶出宫门。沈云舒裹着貂裘倚在轿中,指尖抚过父亲佩剑的剑柄。轿帘微动,楚逸尘闪身而入,玄色斗篷上还沾着夜露:"朕让暗卫先行探路,此事太过蹊跷。"他忽然凑近,借着月光端详她的脸色,"你今日咳血几次?"
话音未落,轿外突然传来金铁交鸣之声。沈云舒掀帘望去,只见数十名黑衣人从屋顶跃下,刀刃淬着幽蓝寒光。为首者面罩上绣着半朵残梅——正是当年灭门沈府的杀手标记。
"保护陛下!"沈云舒拔剑欲冲,却被楚逸尘死死拽住手腕。他抽出腰间软剑,寒芒在夜色中划出凛冽弧线:"你敢再逞强,朕立刻将你锁回椒房殿!"
混战中,沈云舒瞥见一名黑衣人往轿中掷出烟雾弹。她本能地拽着楚逸尘翻滚落地,辛辣的烟雾呛得她咳出血沫。朦胧间,她听见楚逸尘愤怒的嘶吼,还有箭矢破空的尖啸。
当暗卫终于将杀手尽数剿灭,沈云舒才发现楚逸尘肩头插着支毒箭。"无碍。"他咬着牙拔出箭矢,鲜血顿时染红半边衣襟,"倒是你..."话未说完,沈云舒已扯下裙摆为他包扎,指尖触到他发烫的皮肤:"当年父亲就是中了这种毒..."
破庙在火光中若隐若现。沈云舒踩着满地积雪踏入庙门,腐臭味混合着血腥气扑面而来。角落蜷缩着个蓬头垢面的老妪,怀中死死抱着个油纸包。
"您...可是沈将军帐前的陈嬷嬷?"沈云舒蹲下身,声音发颤。记忆中那个总在厨房给她偷藏糕点的老妇人,与眼前枯槁的身影渐渐重叠。
老妪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颤抖着展开油纸——竟是半封烧焦的密信。"小姐...当年...是...宫里的..."话音未落,老妪突然瞪大双眼,七窍涌出黑血,直挺挺倒在沈云舒怀中。
楚逸尘抢过密信,借着火折子看清残句:"...贵妃兄长...联手...毒酒..."他猛地抬头,与沈云舒惊恐的目光相撞。苏贵妃已在其父倒台后禁足,可她那远在江南的兄长,近日却突然频繁出入京城。
回宫的马车上,沈云舒将脸埋在楚逸尘未受伤的肩头。他身上的血腥味混着龙涎香,让她想起北境战场上那漫天的厮杀。"云舒。"他突然托起她的下巴,指腹擦过她嘴角的血迹,"无论幕后黑手是谁,朕发誓..."
"陛下!"前方传来侍卫急报,"苏府旧宅走水,所有账本付之一炬!"
沈云舒感觉楚逸尘的身体瞬间僵硬。她握紧腰间玉佩,冰凉的触感提醒着她——这场横跨数年的阴谋,远未到终结之时。车窗外,乌云遮住月光,惊雷炸响的刹那,她看见宫墙方向腾起冲天火光。
惊雷炸响的瞬间,楚逸尘猛地将沈云舒护在怀中。马车剧烈颠簸,车辕断裂的声响混着此起彼伏的喊杀声刺破夜幕。沈云舒透过车窗缝隙望去,只见宫墙方向的火光中,密密麻麻的黑影正顺着云梯攀爬,箭矢如流星般划破夜空。
“是叛军!”楚逸尘抽出佩剑,剑刃映出他紧绷的下颌,“定是苏贵妃兄长买通了禁军!”话音未落,马车突然被撞翻,沈云舒眼前天旋地转,腰间玉佩硌得生疼。待她挣扎着爬起来,却见楚逸尘已被十余名黑衣人团团围住,染毒的伤口在火光中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云舒快走!”楚逸尘挥剑劈开袭来的刀锋,踉跄着吐出一口黑血,“去西南军营找...找...”话未说完,一柄长枪擦着他耳畔刺入地面,溅起的碎石划破了沈云舒的脸颊。
千钧一发之际,破空声骤响,三支响箭直冲天穹。沈云舒望着夜空中炸开的红色信号,泪水突然模糊了视线——那是她与西南守将约定的求援暗号。她握紧父亲的佩剑,剑尖挑起一名黑衣人面罩,赫然是苏贵妃兄长的贴身侍卫!
“告诉苏明远的余孽,沈云舒还活着!”沈云舒剑锋横扫,血珠飞溅在她苍白的脸上,宛如绽开的红梅。就在此时,远处传来整齐的马蹄声,西南军的玄色军旗在火光中猎猎作响。
叛军见势不妙,顿时阵脚大乱。沈云舒冲向摇摇欲坠的楚逸尘,却见他突然单膝跪地,手中软剑深深插入地面才勉强支撑住身体。“陛下!”她扶住他滚烫的身躯,闻到他口中溢出的浓烈药味——竟是为了压制毒性,提前服用了三倍剂量的解药。
“别管我...”楚逸尘抓住她的手腕,指腹擦过她腰间的金丝玉佩,“去...去坤宁宫...”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密道...能通...出宫...”
沈云舒咬牙背起他,在西南军的掩护下冲进皇宫。往日金碧辉煌的宫殿此刻沦为修罗场,宫女太监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血泊中。当他们赶到坤宁宫时,却见宫门大开,苏贵妃兄长正握着滴血的长剑,冷笑立于殿内。
“沈姑娘,别来无恙啊?”那人甩了甩剑上的血,目光扫过楚逸尘,“可惜陛下等不到见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了。当年沈将军喝下的毒酒,可是陛下亲手递的呢。”
沈云舒感觉怀中的楚逸尘猛然一震。她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看看这个就知道了。”那人抛出一卷泛黄的密诏,封皮上赫然是先帝的御印,“当年先帝忌惮沈将军功高震主,便授意陛下...”
沈云舒颤抖着展开密诏,字迹在火光中扭曲成狰狞的面孔。楚逸尘突然剧烈咳嗽,鲜血喷在密诏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红。“云舒...别信...”他抓住她的衣袖,“朕登基后才知...真相...”
殿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沈云舒转头望去,只见一名暗卫浑身是血爬进来,手中紧攥着半块烧焦的玉佩——与她腰间的玉佩纹路严丝合缝。“陛下...沈将军...用命...保您...”暗卫气绝前,将玉佩塞进她手中。
沈云舒握着两块玉佩,泪水夺眶而出。原来父亲当年明知是毒酒,却为了保护尚未亲政的楚逸尘,甘愿赴死。她缓缓起身,长剑直指苏贵妃兄长:“你以为这样就能离间我们?沈家和陛下的君臣之义,岂容你污蔑!”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震天动地的“护驾”声。沈云舒看着楚逸尘苍白却坚定的眼神,突然明白,这场裹挟着鲜血与阴谋的局,他们必须携手破之。
苏贵妃兄长见状,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猛地挥剑向沈云舒刺来。沈云舒侧身避开,同时将楚逸尘安置在一旁立柱后,手中长剑如灵蛇出洞,直取对方要害。两人在殿内激烈交锋,金铁相击之声不绝于耳。
激战正酣时,苏苏贵妃兄长突然从怀怀中掏出一个瓷瓶,狠狠砸向地面。刺鼻的白烟瞬间弥漫整个坤宁宫,沈云舒顿感呼吸困难,眼前阵阵发黑。她强忍着不适,屏住呼吸,凭借着多年习武的直觉,朝着对方大致方位挥剑砍去。
“噗”的一声,剑锋似是砍中了什么,紧接着传来苏贵妃兄长的痛呼声。沈云舒趁机猛冲上前,一剑刺向他的胸膛。然而,就在剑尖即将触及皮肉的刹那,一道黑影突然从暗处窜出,挡在苏贵妃兄长身前。
沈云舒定睛一看,竟是被禁足的苏贵妃。她衣衫凌乱,眼神疯狂,嘶吼着:“谁都别想伤害我兄长!”沈云舒想要收剑已然不及,长剑直直刺入苏贵妃心口。苏贵妃瞪大双眼,嘴角溢出鲜血,缓缓倒下。
苏贵妃兄长抱着妹妹的尸体,发出凄厉的惨叫,眼中满是仇恨:“沈云舒,我要你陪葬!”他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号弹,发射到空中。顷刻间,更多叛军朝着坤宁宫涌来。
此时,楚逸尘强撑着身体,挣扎着站起身,手中软剑拄地:“云舒,带朕去...去御书房...”沈云舒明白他的意思,御书房里藏着能调动天下兵马的虎符。她连忙扶住楚逸尘,两人艰难地朝着御书房方向走去。
一路上,不断有叛军阻拦,沈云舒挥舞长剑,左劈右砍,身上也多处受伤。终于,他们来到御书房门前,却发现门被死死锁住,锁孔里还插着半截折断的钥匙。楚逸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挥剑劈开房门。
进入书房后,楚逸尘在书架后摸索一阵,暗格应声而开,里面却空空如也,虎符不翼而飞!楚逸尘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险些晕倒。沈云舒赶紧扶住他,目光在书房内扫视,突然发现书桌下有一抹衣角。
她蹲下身子,一把将那人拽出,正是苏明远生前的贴身师爷。师爷一脸惊恐,浑身发抖:“别杀我,别杀我!虎符...虎符被苏大人的亲信带走了!”沈云舒厉声逼问亲信去向,师爷却咬紧牙关不肯开口。
楚逸尘强撑着怒火,说道:“若你如实招来,朕可免你一死。”师爷犹豫片刻,终于开口:“他们...他们往城西码头去了,打算乘船逃走...”话未说完,突然口吐黑血,倒地身亡。显然,他早已被人下了毒,防止泄密。
沈云舒与楚逸尘对视一眼,深知情况危急。若虎符落入叛军之手,后果不堪设想。两人顾不上休息,再次朝着城西码头奔去。此时,皇宫内的厮杀声渐渐平息,然而更大的危机还在前方等着他们。
夜色深沉,城西码头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沈云舒和楚逸尘悄悄靠近,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码头上停着一艘大船,船上人影攒动,似乎正在做启航准备。沈云舒握紧长剑,低声对楚逸尘说:“陛下,您在暗处接应,我先上去探查。”楚逸尘虽不情愿,但此刻也只能点头同意。
沈云舒如鬼魅般跃上大船,却发现船上空无一人,只有船舱内隐隐传出诡异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