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将灶台映得发亮。砂锅里的养生粥咕嘟作响,米香裹挟着红枣的甜香在厨房里氤氲。

    灶台前,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正专注地切着山药。几声清脆利落的“哒哒”声后,她手腕轻转,刀面一抄,雪白的山药丁便整齐地滑入锅中,竟未溅起半点水花。

    少女的动作娴熟得不像话,切菜、下锅,一气呵成。这般老练的厨艺,与那张犹带青涩的脸庞形成了鲜明对比。

    谁能想到呢?这具十六岁的身体里,藏着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

    上辈子,她叫林小满,是个在短视频平台拥有百万粉丝的美食博主。最后一次外出拍摄时,她为救一个闯红灯的孩子被汽车撞飞,再睁眼,就成了这个同名同姓的孤女。

    父亲新丧,母亲病弱,族中长辈不仅不施援手,反倒都盯着她们孤儿寡母那点薄产。

    这半月来,她凭借原身记忆与前世阅历,操办父亲后事,照顾病中母亲,还要和那些贪婪的族人周旋,可谓处境艰难。

    但再艰难,能重活一次,她比谁都珍惜这个机会。

    “咣咣咣!”

    外间院门突然被人踹得震天响:“开门啊侄女——”

    又来了!

    林小满深吸口气,从灶台边摸出块老姜,又顺手抹了把灶灰——明日她就要去衙门立女户,横竖都要跟这帮族人撕破脸,今日她不想再忍了。

    院门外,林二叔正抬脚要踹,木门突然被猛地拉开。他收势不及,一个趔趄险些栽进门里。还未站稳,便听得劈头盖脸一顿叱骂:

    “二叔!您这脚是长疮了还是生蛆了?见天往我家门上踹,要不我拿菜刀给您剁了清净!”

    林二叔被骂得一愣,满脸错愕。往日这丫头见了他,总是低眉顺眼的,今日怎么突然变了脸?

    他愣在那,身后媳妇王氏立刻尖着嗓子帮腔:“你这死丫头怎么说话的!我们好心来看……”

    “好心?”林小满声音不大,却句句如刀,“你个丧良心的毒妇!我爹治病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来好心?我爹死了你倒是跳出来了,这么好心,你怎么不死了去地底下对我爹好心去!”

    王氏那张胖脸顿时涨得通红:“你、你……”

    “赔钱货!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赔钱货,不许你骂我爹娘!”一个虎头虎脑的男童突然从王氏身后蹿出来,正是林家独苗林小宝。

    “听听!”林小满怒极反笑,“八岁孩子都能说出这种话,你们平日是怎么教的?”她回身抄起扫帚就往林小宝方向冲,“今日我便代你们管教管教这小畜生!”

    林二叔急忙横身阻拦:“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林小满被拦住去路,抡圆了胳膊将扫帚掷出。那扫帚打着旋儿朝林小宝飞去,吓得他连连后退,不慎被地上砖石绊倒,摔了个四脚朝天。

    林小宝顿时扯开嗓子嚎啕起来,哭声跟杀猪似的,左邻右舍都推门探出脑袋来看。

    林小满见状,立即用姜片往眼角一抹,逼出两行泪,再顺势把灶灰往脸上搓,眨眼间便成了个泪痕斑驳的小花脸。

    “救命啊!亲叔叔要打死侄女啊!我爹尸骨未寒,他们就要逼死我们娘俩啊!”她踉踉跄跄地从院内跑出来。

    林二叔都看呆了!

    就连王氏也是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怒骂:“小贱蹄子胡说八道!”

    “各位叔伯婶子评评理啊!”林小满呜呜哭着,好不凄惨,“刚才二叔二婶逼我们母女改嫁,我不从,他们便要取我性命!”

    这番话犹如冷水泼进热油锅,围观的街坊顿时炸开了锅。

    “什么?逼着寡妇孤女一起改嫁?”

    “天杀的!这是要绝户啊!”

    “林老二,你大哥尸骨未寒,你就这么欺负他妻女,不怕遭报应吗!”

    林二叔简直要气疯了:“你们知道什么!这丫头片子满嘴胡吣!我根本没有……”

    但他的辩解根本无人相信。这半月来,林小满常在洗衣、挑水时与邻人“偶遇”,哭哭啼啼间便将林二叔欺压她们娘俩的事传遍街坊。如今谁见了他不骂一句丧良心?

    “林老二!你一个大老爷们这么欺负人,还要不要脸了?”几个气不过的邻居已经从家里冲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擀面杖、扫帚等家伙什。

    林二叔被众人围在中间,脸上的横肉不住抽搐。

    “好……好得很!”他咬着后槽牙挤出几个字,目光阴鸷地扫过林小满,“咱们走着瞧!”说罢拽过还在哭嚎的林小宝和王氏,在众人的嘘声中狼狈离去。

    等这一窝豺狼走远,林小满擦擦眼泪,朝众人道谢:“今日多谢各位叔伯婶子仗义相助,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只有些现成的芝麻糖饼,若不嫌弃,带回去给孩子们甜甜嘴,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使不得使不得!”街坊们连连摆手,“你爹刚走,娘又病着,留着自家吃吧。”

    “各位叔伯婶子稍待!”林小满执意要送,转身快步进了家门。

    捧着油纸包好的糕点出来时,她额角还沾着些灶灰,显然是匆忙间没擦干净,更添几分楚楚可怜。

    街坊们推辞不过,只得接了,对这孤女寡母自然更上心几分。

    众人散去后,林小满关好院门,先去厨房打了盆清水,将脸上的泪痕和灶灰洗净,才盛了碗粥,端着往母亲屋里去。

    一掀帘子,却见赵氏早已撑着身子坐起,正倚在床头默默垂泪。

    “娘怎么起来了?”林小满忙放下粥碗,上前扶住母亲。

    “娘都听见了。”赵氏声音哽咽,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被角,“让你一个姑娘家独自扛着这个家,被那些豺狼虎豹欺负,都是娘没用……”

    林小满在床沿坐下,宽慰道:“娘说什么傻话,女儿这不是好好的?”

    见母亲神色稍缓,她正色道:“娘,女儿思量许久,咱们去立女户吧。”

    赵氏闻言一怔,随即摇头:“傻孩子,立女户哪有那么容易?税钱要多交一倍不说,还得找五名族人作保。那些人……”她苦笑一声,“不给够银子,哪里会替咱们作保?怕是舍去大半家产都不够。”

    “娘,女儿早打听清楚了。”林小满从袖中取出一张纸,“这是女儿在书铺抄录的条文,您看看,两名地邻一名廪生就能作保,根本用不着族人。”

    赵氏接过纸页,指尖微微发颤。她盯着那字看了许久,最终却还是长叹一声,将纸页轻轻放在膝上。

    “傻丫头……”她摇摇头,语气中满是无奈,“律法是白纸黑字写着,可衙门里那些差役老爷们认的是银子,是情面。这些年来,哪家寡妇立户不是要族人作保的?”

    “新来的沈县令不一样。”林小满压低声音,眼中闪着希冀的光芒,“女儿特意去茶楼打听过,他原是京城大理寺的少卿,因查办户部贪污案得罪权贵,才被派到咱们这儿——这位沈大人连六部大员都敢动,想必是个刚正不阿的好官,定会给咱们做主的。”

    见母亲神色松动,林小满继续道:“保人我都找好了,周大叔和王婶愿意作保,陈秀才也写了保书。”

    赵氏怔住,没想到女儿不声不响做了这么多准备,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转,终于缓缓点头。

    “明日正是沈县令巡衙的日子。”林小满将母亲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声音沉稳有力,“女儿一早就去,定要把这事办成。”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林小满就起来了,将保书、房契等用蓝布包好,出发去县衙。

    晨雾中的长街空无一人,只有早起的更夫在远处敲着梆子。林小满拢了拢衣襟,踏着青石板路往县衙走去。

    “女子立户?”

    户房内,留着山羊胡的周书吏从案牍后抬起头,乜斜着眼打量她,“本朝虽允许寡妇立户,但须得族中耆老联名作保,再交二两银子的‘文书润色费’。”

    这般轻慢的态度,寻常百姓见了都要先怯三分。林小满却不卑不亢:“大人,可否让民女看看律令条文?”

    “怎么?怀疑本官诓你不成?”周书吏冷笑一声,随手把案头的《大梁律》塞进抽屉,“要查条文?城南书铺二钱银子一套,自己买去!”

    林小满并不动怒,从容道:“大人容禀,民女查阅《大梁律》户婚篇,第十七条明载:寡妇立户,需地邻二人、廪生一人具结作保。不知这五名族老的要求,出自哪条律例?”

    周书吏脸色一沉。他当然知道律法规定——但这可是户房书吏们心照不宣的“规矩钱”。先让寡妇这边交一笔润笔费,转头再向作保的族老索要谢仪,两头通吃才是正经。若都按律法办事,他们这些刀笔小吏还如何捞油水?

    眼前这丫头竟敢搬出律法,简直是在断他财路!

    “放肆!”周书吏冷声喝道,“你一介妇人,也配妄谈律法?衙门办事自有规矩,向来如此!”

    “那民女斗胆一问,”林小满直视周书吏,“是衙门的规矩大,还是朝廷的律法大?”

    好个牙尖嘴利的刁妇!周书吏冷笑一声,眯起三角眼:“行,把文书呈上来吧。”

    林小满恭敬递上文书,周书吏接过,装模作样地翻看几页,突然“啪”地将文书拍在案上。

    “这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格式规制全然不对!”

    林小满不慌不忙地取回文书,看了看,复又重新将其平整地摆放在砚台旁:“大人明鉴,这文书格式是照着县衙告示栏上的范本誊写的。”

    “放肆!”周书吏猛地拍案而起,震得砚台里的墨汁飞溅而出,在文书上洇开一片黑渍,“本官在户房当差二十年,难道还不如你一个黄毛丫头懂规矩?我说不对就是不对!”说着抓起文书狠狠掷在地上,“拿回去重写!”

    林小满弯腰去捡,指尖触到那被墨迹浸透的纸页时,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贪官污吏,果然不是单凭律法条文就能说通的。

    因此,她一改态度,顺从道:“大人教训得是。”

    周书吏见状,得意地捋了捋山羊胡,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早该如此!”

    就在这当口,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透过窗棂,林小满看见几个差役簇拥着一位身着青色官服的男子正穿过庭院。那人身姿挺拔如松,腰间素银带钩闪着寒光,虽衣着简朴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所过之处胥吏纷纷屏息垂首。

    林小满心头一动,终于等到了!

    她再不迟疑,抄起文书转身便往外冲。周书吏猝不及防,只来得及喊出一声:“你——”

    话音未落,她已提着裙摆冲出户房。院中差役们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她直直跪在那袭青色官袍前,双手高举文书:“求大人为小女子做主!周书吏索贿不成,竟当堂毁损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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