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丫头,想什么呢,阿奶跟你说话都分神。”耳朵的疼痛换回钟袖跑远的思绪,不过想起贤哥儿绘声绘色给他描述的情景,还是忍不住咧嘴笑出了声。
钟袖:“阿奶,这世上吧,总有那么些人本性就是欺善怕恶,皇上要名留青史,坏人总要有人当啊!”
钟李氏不懂朝堂大事,见孙女是真心要嫁,这才压下心里的别扭,从袖子里抽出本册子递给她:“你晚上自己看看,说不定能用到。”
谁知钟袖当着她的面就直接打开,还不忘评头论足:“这画技也太差——嗷!”
钟李氏一巴掌糊在她脑袋上,甩袖出门去看外面的安排。
“是不如长忠公公给的嘛……”
翌日清早。
一百二十抬嫁妆陆续出门,围观百姓无不咋舌,打探这是哪家小姐出阁。
“不是哪家小姐,是胜安郡主!”
百姓对她的封号不熟,但不妨碍他们听见郡主就心生敬畏。
直到嫁妆进了楼府,百姓哗然。
“是楼家主娶妻啊!”
“是掌印的新妇!阿弥陀佛!”念完佛号,老妇人忽然跪下对着花轿大声喊:“郡主!郡主!楼掌印是个好的,你以后可得对他好点儿!我给你们点长明灯,你们要长命百岁啊!”
钟袖听到了,唇角微弯。
看来她花的银子还是有用的。
以前掌印的名声太差,即使楼家洗刷了冤屈,百姓对此也不太关注。
钟袖不愿意先生一直背负污名,也不愿家里人因为她这桩婚事被人指指点点戳脊梁骨,所以她让青禾找人写话本,编童谣,将两朝变化和楼镜促成边贸的事儿口口相传。
百姓有时候真的很容易被满足。
有饭吃,有衣穿,有冤可诉,有才可用。
楼潮登基后,所有政令无不是围绕这些,减赋,赈灾,平物价……
而这些,皆是因为楼掌印给他们换了个新皇帝!
所以百姓比官员更容易接受楼镜的好,不因为他的身份而存在质疑。
花轿里的钟袖听到了,外面骑马的楼镜自然也听到了。
身着红衣的楼镜骑在马上,看到人群中不时有人高声跪拜,他们或哭或笑,或是拉着手里稚童对他满含感激,楼镜竟有了久远的紧张感。
钟袖做的那些事哪能瞒过他的耳目,他不在乎虚名,也不在意别人看法,只当她胡闹罢了……
掌印的成亲宴,多稀奇的事儿!
而且不知道楼镜是不是故意折腾百官,竟给所有人都下了帖子,于是朝堂文武无论有没有事儿,都捏着鼻子前来恭贺。
区别只在于礼金的多少罢了。
闻卓松跟在范勋身后悄声问:“大人,咱们给的份子是不是有点少了?”
范勋背着手往前走:“那你回头再看得仔细点!”
闻卓松:“……”
看再多遍,二十两能变成二百两?
咦?
不对!
他嘿嘿笑着紧追两步:“楼掌印这招狠啊,还不得让那些世家勋贵扒层皮?”
李勉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两人身边:“没办法啊,国库空虚,咱们掌印娶妻不容易,不趁着这么好的机会给国库添点儿进项怕是年底大家的俸禄都要发不出来了!”
闻卓松表情僵了下才讪笑:“李大人说的是极!”
外面官员三五成群说这话,靠后的一间厢房内,楼镜抄手斜靠椅子上看着面前微服前来的青年:“你没事儿往外跑什么?觉得外面刺客太闲?”
楼潮摸了摸鼻子:“小叔叔成婚,我总是想亲自来看一看的。”
“没见过人成婚?南漠的战事解决了?再次削减赋税的圣旨能发了?科举改制的事有结果了?”
楼潮在他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下面无表情。
“你出宫,里面担心,外面也不安生,还劳师动众,暗卫的命也是命!”
楼潮:“……”这个他不服!
都微服了,哪里劳师动众?
“行了,看一眼就赶紧回去,没得咱家成婚夜还得想着伺候你!”
楼潮更不服了!
“小叔叔,我从没让你伺候过。”
楼镜:“哦,那咱家直接告老?免得咱家占着掌印的位置不干事,将来被你说是吃空饷。”
楼潮:“…要不我给你换到内阁?”
楼镜转身就走:“咱家还是当个老祖宗吧。”
外面应付一圈,楼镜无视徐毅那双带着探究的目光,一身酒气往内院走去。
倒不是有人敢灌他酒,只是他今日突然就有了兴致而已。
尤其是看到徐毅那张脸。
精心装点过得新房内,龙凤烛将室内照得恍如白昼。
屋子里伺候的几个小太监早早就退了出去,只剩百无聊赖坐在床上打瞌睡的钟袖。
听到脚步声,她抽了抽鼻子:“先生?”
楼镜在床前站定,垂目看着穿着华贵喜服的小崽子,尽管这会儿没揭盖头,他也能想象到她眨着鹿眼揣测的模样。
知道她没耐心,楼镜上前挑开盖头。
巴掌大的脸颊上了精致的妆,露出光洁的额头,越发衬得那双眼睛灵动,嘴唇罕见的涂了口脂,使得小崽子脱了几分稚气和莽撞。
视线落在嘴唇上太久,钟袖率先扛不住,开口:“先生,你能先让人帮我把首饰取下来么?我脖子快断了!”
楼镜:“……”
嘴巴张开就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崽子。
“呆着别动。”
楼镜没喊人,只是挽了挽衣袖,竟是要亲自伺候她收拾。
钟袖微微仰头,视线越过那一截冷白劲瘦的腕骨落在他清冷出尘的脸上。
他仍像以前一样没什么太明显的表情,不说话的时候显得那么冷漠孤傲,宛如随时可取人性命,淡漠生杀。
可头顶的动作却很温柔,她没察觉到一丝疼痛的时候,先生已将她满头珠翠取下,甚至还用手指给她梳拢了一下鬓角。
钟袖往旁边歪了歪,迟疑地问:“先生,你…中邪了?”
楼镜:“……”
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咱家刚进宫的时候也伺候过后宫的娘娘。”他斜睨钟袖淡淡道。
钟袖恍然,原来不是他突然变了,只是他手法好!
“那先生一定很受宠!”她由衷夸赞。
毕竟她也做过宫女,知道宫里那群女子的挑剔。
楼镜忽然弯腰,四目相对,唇角上扬,漂亮的眼睛眯着,修长五指在她面前翻转了两遍:“咱家还有更会伺候人的。”
钟袖起初不明白。
片刻后,她扯住楼镜的手腕,忍住上脚的冲动,讨好道:“先生何必戏弄我,你若是需要,我可以帮忙,就像…就像之前那样!”
楼镜低头看着指间的晶莹丝线,恶劣道:“不必。”
微凉的唇落在钟袖灼热的膝盖上,他将人打横抱起朝后面的盥洗室去:“既然你不喜欢手,咱家换嘴也是可以的。总不能只让你伺候咱家,今天换咱家伺候你如何?”
不如何!
钟袖趴在浴桶上脸色酡红,气喘连连。
从前觉得先生嘴巴厉害。
现在,更甚!
本该很快结束的梳洗足足持续了大半个时辰,就在钟袖以为结束的时候,楼镜翻身将她笼罩在双臂间。
钟袖下意识往枕头下摸。
“在找拂袖?咱家让平安把它收起来了。”
钟袖:“……”
圆润的指甲划过钟袖的锁骨和耳朵:“手指,嘴巴,小崽子,我们是不是扯平了?”
钟袖忙不迭点头。
“嗯,那接下来就做点没做过的,一起。”
钟袖的反驳被含着淡淡酒气的吻封住,有一瞬间的愣怔。
后颈的系带不知何时被解开,轻轻一扯,肚兜滑下,微凉的五指在雪白的肌肤上游移,如松雪落入梅间,伴着下方溪水潺潺,让人忍不住驻足流连。
钟袖是在翌日巳时二刻才醒的,轻轻一动双腿发抖。
身旁的位置已经无人,她龇牙咧嘴地从床上爬起来,立刻小宫女进来伺候。
钟袖不习惯,自己简单擦洗完问她:“先生呢?”
“回夫人,掌印一早就被刘大人叫起来去清点库房了。”
钟袖顿住:“什么意思?”
小宫女摇头:“夫人赎罪,奴婢也不清楚。”
钟袖没为难她,想着等楼镜回来了问他也一样的。
谁知楼镜还没回来,宫里传旨的蔡公公先到了府上:“皇上一大早等着老祖宗和您进宫谢恩,左右看不见人,这才命咱家过来看看。”
楼镜不紧不慢地等着钟袖用完膳:“饱了?”
钟袖点头。
楼镜这才看向蔡公公:“走吧。”
出发的本就晚,两人谢过皇帝赐婚后,楼镜又被李勉之等户部官员缠磨了好一会儿才从宫里脱身。
等到了家已经到晚膳时间,钟袖不想影响两人用膳,所以知道熄灯上床,她才有机会问出憋了一天的问题。
“李大人今天来清点仓库?”
楼镜:‘嗯,不过清点的是府上的仓库,你的嫁妆他没碰。”
钟袖拨开某人食髓知味后的手,没好气嘟囔:“我是那样计较的人嘛!不过咱们成婚第二天他就过来,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楼镜含糊中回她:“边境不安稳,急需粮草。”
红梅绽放,亟待采撷。
楼镜没心思再跟她讨论旁的,用最深处的触碰强行镇压她不安分的脑袋瓜。
事闭,钟袖在床帐内越想越来气,她穿着肚兜,红着眼眶,哑声问出自己的不解。
“先生您明明不是太监,为什么霸着掌印的位置不肯放,还得给新帝做账房?”
楼千岁瞧着她灵动的模样,欺身而上。
“因为只有我站的足够高,做的足够好,才能养得起你这小祖宗!”
自己身上有诟病,没有足够权势压不住攻讦。
她为他的名声安排那么多,他也不愿辜负。
他说完床帐了陷入了一阵沉默,半晌才又响起窸窣声。
楼镜原本在把玩她发丝的手一顿,看向忽然翻身坐到自己身上的小崽子。
“既然先生还记得小祖宗这个约定,那可还记得约定的第二条?”
第二,关于您的身体,成婚后它归我管,也就是说以后您只是暂用着,怎么用,用到哪儿,我说了算。
楼镜喉结无声滚动:“记得。”
“既然我说了算,那这次,我要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