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袖懵圈地接完旨就将蔡公公拉倒屋里喝茶,试探问道:“皇上怎么突然给我加封?”
蔡公公笑道:“回胜安郡主,前两日皇上接到了老祖宗的飞鸽传书,然后便下了这道圣旨,一来是为您与老祖宗赐婚,二来也是感谢您当初的城门之恩,说起来这事儿还要感谢徐家鼎力相助,只是您回头可莫要说是咱家告诉您的。”
钟袖,也就是如今的胜安郡主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
先生要娶她,这个她知道。
可她以为就是请个媒人到阿奶那儿说一声,怎么会这么大阵仗?
“若不是老祖宗在此的事情不方便外人知晓,此番咱家还抢不到这差事,圣上的上次已经命人送到你家京城的宅子,想必这会儿老太太也知晓了赐婚一事,您看要不要写封信回去?咱家明日回京,届时可一同带回。”
钟袖也不跟他客气,表示需要,但手里荷包送出的时候却被蔡公公拒了:“您这不是折煞老奴么!咱家要是真敢收您的银子,等会儿到老祖宗那儿回话焉还有命哦!”
说着直接起身就要往棋盘院去。
钟袖只好把人送到院门口,这才回屋。
圣旨上的每个字她都认识,略过对她贤良淑德的描述,她定定看向圣旨后半段。
“今有怀宁钟李氏,坚韧有慈,持家有道,特封为正四品恭人!”
“值胜安郡主尚待字闺中,与楼氏公卿之子楼镜可谓天造,特将胜安郡主赐予楼镜为妻。一切礼仪,交予宗人府与礼部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所以不但自己现在有了封号,阿奶也有了诰命。
她定定坐在凳子上,将圣旨一字字一句句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用胳膊垫着趴在椅子上,半晌没动。
连李勉之和萧鸣等人什么时候站在门外都没发觉。
“咳!”萧鸣抵唇轻咳提醒,钟袖立刻抬头。
李勉之戏谑:“下官李勉之给胜安郡主贺喜!”
钟袖难得有些脸红,将圣旨收好,问道:“两位大人怎么过来了?”
萧鸣是武将,没那么多弯弯绕:“子野和蔡公公有话要说,我们俩就先过来问问你大婚之事。不知道钟姑娘对成婚地点和时间有没有想法?”
钟袖:“先生怎么说?”
“他听你的!”李勉之抢先达道。
想到长忠回来时高兴的模样,想来是他的解药有了着落,再想到长忠说过的月余之期,钟袖的脸白了三分,心头也微微抽痛。
“既是听我的,那我想尽快完婚,不知两位可能办到?”
萧鸣咻地睁圆了眼睛:“你确定?”
“嗯,我明日会托蔡公公将家书带给阿奶,他们回来亦是需要时间,不若婚期就定在十日后如何?”
萧鸣哈哈大笑:“好丫头,你放心,纵然婚期仓促也定不会委屈了你!”
李勉之看钟袖的眼神里也满是感激和赞赏,不过他很快用嬉皮笑脸掩盖了异样。
两人回到棋盘院把钟袖的话转述后,楼镜罕见地在他们面前沉默良久。
“老人家刚到京城,就别再折腾了,先交换婚书吧!咱家咱这儿走不开,这事儿要请萧夫人和李夫人帮忙操心,至于媒人,咱家想请张显明出面。”
李勉之牙疼:“我知道你顾虑钟姑娘,但那位张大儒可不好请!他最近在书院教书,听闻书院外每天慕名投拜帖的人多不胜数,不少官员都被他拒了!”
楼镜轻笑:“放心吧,他会的。”
*
老丐张显明确实不想,但看着手里信,他背着手在屋里转圈,心里把楼镜和钟袖骂了八百遍。
但骂归骂,李勉之带人上门的时候,他还是换上新衣跟着去了隔壁。
待三书六礼过了大半,棋盘院里,长忠也终于调配出楼镜的药。
钟袖和平安,萧鸣,李勉之等人站在院内望着紧掩的房门,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李勉之没话找话:“胜安郡主,听闻之前你和老祖宗有份文书约定,不知道是何内容?”
正紧张抖腿的萧鸣也望向她。
“大人为何不直接问先生。”
李勉之:“问了,他不说!只告诉我们,若有万一,一切按照你和他签订的文书来。”
萧鸣补充:“还特特让勉之整理他的家资和用得上的人手。”
“哦,那整理出来没?”
李勉之:“他那么多东西哪那么快能理出来!这和你们签订的文书有关系?”
钟袖没有正面回答:“既然整理不出来就先放着吧,反正大概率用不上。”
李勉之心里好奇得紧,但却也拿钟袖没办法,故换了个话题:“你俩的婚事我和萧大人忙前忙后,你总能让我们知道他为何执意要跟你成亲吧?”
钟袖面不改色地撒谎:“就是先生一个人过久了有点腻,想找人做个伴。”
这话说出来别说他俩不信,连平安都保持质疑。
老祖宗什么时候一个人了?
他不是一直在么?
“啧,你嘴巴可比蚌壳!行了,不问你俩的事儿了,那个青禾,你想不想给他找个正经差事?”
圣旨送到钟李氏手上后,她虽然宛如做梦,但镇定下来之后立刻将青禾叫到身边,问他可愿认到钟袖父母名下,做钟袖的义兄,青禾不知何故拒绝。
但因为钟袖,林勉之还是注意到了他。
搂钱的一把好手啊!
若是能弄进户部,他手下岂不是又多一员大将!
“你想让他进户部?”
钟袖多贼,一看李勉之那表情就知道他要挖墙脚。
不过想到青禾的情况,她还是道:“只要他愿意就行。”
李勉之气急,那小子若是愿意他还问她做什么!
有了李勉之插科打诨,等待的时间并不算难捱,终于在四个时辰后,长忠面色惨白,脚步虚浮地走出来,只是还没迈出房门就直接跌坐在了门槛上。
几人围上前,萧鸣紧张地问:“如何?”
长忠扯开嘴角,虚虚拱手:“老奴,幸不辱命!”
三月后。
青禾脚步匆匆地进门:“张探花,你算好了没有!”
张幼贤头也不抬:“别催!楼…掌印有皇上撑腰,手下能臣名士多不胜数,我不花点心思明日怎么拦得住门!”
“那你快点,我去问问宋枝明天酒席安排的情况。”
张幼贤持笔赶人。
后院,宋枝正带着钟裙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一众丫鬟仆妇准备碗碟和明日待客的一应物什,见青禾进来,她悄然整理了下裙摆:“青禾哥,可是有事?”
“嗯,刚刚贤哥儿祖父说他明日会带些学生和学生家眷过来帮忙拦门,这是名册。”
宋枝拿过来看了眼,道:“增加的人数不算太多,章六哥准备食材够用,我再让人去添置三张桌子就能安排下。”
青禾看着被嫁妆挤得满满当当的庭院,皱眉:“早知道应该将这儿和我的宅子打通,现在连下脚的地儿都没了!”
宋枝掩唇笑:“你忘啦,你哪儿也有半院子嫁妆呢!好在明日嫁妆先走,之后就能安排开的。”
“你注意些,这里箱子多,走动的时候别磕碰到。”
宋枝脸颊微红:“我知道的。”
直到青禾走远,她轻拍自己脸颊,这才继续忙碌。
房内,钟李氏颤着手给钟袖掖了下发丝,道:“袖儿姐,阿奶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但这门婚事……”
“阿奶,先生很好,你不用担心我!他虽然又回宫做了掌印,明面上还是个太监,但日子又不是过给他们看的,我自己高兴谁管得着!”
真惹急了,她保管让那些人见到她都得称祖宗。
想到和楼镜的约定,她看了眼拂袖下压着的盒子,忍不住笑弯了眼睛。
先生可是答应要叫她小祖宗呢!
“阿奶知道那孩子是个好的,但为啥就非得做太监呢?”钟李氏眉头还是没松开。
这个钟袖还真知道!
只因为他连着南下离开的时间有些久,一些心思活泛的人便开始在朝堂兴风作浪,皇上政令不通,连带回后宫都受到不小掣肘。
皇上无奈之下去信到棋盘院,询问他身体状况的同时也向他请教如何处理这恼人的君臣关系。
楼镜看完嗤笑,当即下令第二日启程回京。
到了朝堂,他压下所有折子,让楼潮在后面不用出面,一张嘴把那些个跳出来的官员损的一事无成,甚至连家里阴私都被公之于众。
有御史看不过眼,责备楼镜非相非官,擅自压滞奏折,训斥官员,实为僭越!
楼镜高高在上俯视他:“你们是不是忘了咱家还是这宫里的掌印?莫说咱家只是骂尔等这些跳梁小丑,便是要了你全家性命也使得!”
御史气的面色涨红:“阉人敢尔!”
楼镜坦然坐在蔡公公不知何时摆上的交椅上,双腿交叠,看着自己指尖淡淡道:“忘了告诉诸位,咱家并非真正的阉人!论身份,皇上也要唤咱家一声小叔叔;论才学,咱家少时扬名,写文奏对放到现在也是能和诸位较量一二的;至于能力么,在场诸位就算没见过也当是听说过的!”
百官面色难堪,但他的话里信息量不可谓不大。
不是真正的阉人?
那……
“咱家虽不是阉人,但这掌印之位还是要继续坐的,以后诸位有什么事儿最好想清楚了再奏,毕竟咱家的脾气可没有皇上那么好!”
说完他便起身,蔡公公识趣地上前将椅子撤下。
楼镜这才站到大殿上方一角,素手而立,恭敬垂目。
蔡公公唱和:“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