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tro 42

    岸然的考试比落云早结束一天,前一天他已经把宿舍里的大部分行李搬回了家,只剩一小箱子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带走。所以今天又去了宿舍把剩余的东西整理完,就去理工大学跟发小打了一天的球。只可惜理工大学的考试结束之后还有几天的拓展课要完成,所以他们的假期还在姗姗来迟的路上。岸然只能和发小一起吃了晚饭后独自一人回家了。

    父母出差,他本想省点力气打车回家,走出校门时却又临时起意走到了地铁站。

    他知道今晚不会再在那里遇见落云了。他们已然站在了某个十字路口之上,也许以后都不会再有以后了,可他还是想重温旧梦。地铁上无处不在她的影子,四面八方包裹着他,令他痛苦,也令他沉迷。

    回忆一帧一帧在眼前翻涌,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关注了她那么久,喜欢了她那么久,喜欢到他近乎迷失了自我。就这样沉沦在甜蜜苦涩的回忆中,岸然渐渐陷入了梦乡。

    梦里她甜美地呼唤着他的名字,摇曳生姿向他走来,而后轻轻吻了他。

    现实与梦境交错中,他醒了过来,隔着眼皮感受到头顶刺眼的灯光,而唤醒他的是落云的主动献吻。温热的唇瓣贴在他的嘴角,混乱无章的气息喷洒在他脸上,还有不经意划过他脖颈之间的发梢,都在提醒他这不是梦境。

    童话里的故事成真,公主和王子互换身份,笑意从他的唇角洋溢,蔓延到眼角眉梢和心底的每一个角落。

    被抓包,落云第一反应是往回躲,然而岸然牢牢锁着她柔软的腰肢,不允许她逃离自己的怀抱。被他这么一揽,她整个人都没了重心,倒在他怀里,半个身子严丝合缝地贴着他,脸颊瞬间变得红扑扑的,白里透着粉色,吹弹可破。

    她的唇贴在他下巴上,睫毛忽闪扫过他的脸颊,惹得他心里痒痒的。冬天到了,尽管天气湿冷,身体却很干燥,落云习惯了随身带着护手霜润唇膏,因而嘴唇永远是润润的,如同一块可口的草莓蛋糕。岸然的视线在她的唇上来回扫视,情不自禁地向她靠近,而她如梦初醒一般赶紧将他推开,一把拿起放在两人之间的那件外套一股脑儿盖在脑袋上,埋起头来,眼不见为净。

    “这样不闷吗?”岸然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语气里还带着宠溺的笑意。落云躲在他的外套里找寻安全感,试图逃避。

    闷,当然闷,可跟现在丢脸的样子比起来,落云还是选择闷死自己。

    “亲都亲了,你就不打算跟我说点什么?”

    她隔着衣服摇头,幅度很剧烈。

    “那我可以理解为你是翻脸不认人,不准备对我负责了吗?”

    她又上下点头,表示强烈赞同。

    “哦,那看来只能换我亲你,就当抵消了。”

    岸然也不是光动嘴皮子的,说完就将落云蒙在脑袋上的外套轻柔扯了下来,她原本顺直的长发变得凌乱不堪。落云手忙脚乱地捋了捋,也不见好转,岸然看在眼里,伸手替她抚平翘起的发丝,乌黑的秀发便又恢复如初。

    “怎么?听到我要亲你,就这么激动?”

    “当然不是……”落云正想辩解,目光不知怎的扫到了他放在一旁的行李箱上,“哎,那个不是我的贴纸吗?”

    “对啊,你的。”岸然没回头也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回答得很坦荡,不怕她看。

    落云第一次单独乘地铁那日,箱子因为撞击,表面上贴的贴纸散落一地。其实她不知道,有一张爱心形状的贴纸刚好飞到了岸然的脚下,趁着她蹲下收拾的时候被他偷偷捡了起来。他原本想着她若是发现了,就做个好人好事还给她,而她粗心大意竟毫无察觉,他就有机会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今天收拾宿舍的时候,他在书桌抽屉的最下面重新翻出了这张贴纸。贴纸早就没了黏性,他便挤了些胶水,牢牢贴在自己的行李箱上。黑色的行李箱配粉色的贴纸似乎有些格格不入,却又有种说不出的相衬感。他原本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可只要一想到那是落云的东西,就觉得内心无限温暖。

    想到这里,岸然笑了起来,笑得满目柔情,神采飞扬。

    岸然一笑,落云就觉得脸颊发烫。

    他察觉到她的害羞,顺着话题继续往下,索性不再遮遮掩掩,“你还记得我是哪站下车的吗?”

    “你不是跟我一站下去的吗?”

    “我说之前。”

    “之前?”她思忖着他的话,“多久之前?”

    “我把座位让给你的那一次。”

    落云仔细想了想,指着不远处线路图上自己下车的前一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这个吧?”

    “对。”

    所以他每次都特意多坐一站,就为了送她回家?

    原来他那天说,不能陪她回家,是这个意思……

    岸然思维缜密地引导她,“记不记得有一次你在地铁上睡着了?”

    “嗯,”落云苦思冥想,“那次好像差一点就坐过站了。”

    “可是没有,对不对?”

    “所以是你叫醒我的吗?”

    他没有回答,而是拉过她的左手牵着放在腿上,“还记得万圣节的鬼屋吗?”

    “怎么忽然说起那个?你也去玩儿了吗?”

    既然现在知道他们是校友,他去了也算不得奇怪。

    “在鬼屋里牵你手的人,是我。”岸然细细摩挲着她的手背,“在楼梯间跟你说话的人是我,给你糖的人,也是我。”

    “什么?”

    她还记得,那天的鬼屋她狼狈无比,又是落单又是摔跤,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惊吓不断。而那个带着她脱险陪她离开给她糖的人,竟然是岸然。

    难怪一个鬼有这么好心……

    一幕幕在落云眼前浮现,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断将他口中的画面和自己记忆中的对号入座,岸然却还在接着往下说,“那天那个送我们土特产的大叔,我之所以帮他,是因为担心你害怕。”

    “其实有你在,我也没那么害怕。”这是落云的心里话。

    “之前那回……”他说得隐晦,没有旧事重提揭开她的烦心事,“我很担心你。”

    “至于airdrop的名字,原本我用的也不是真名。我从第一次见你就从你爸爸口中知道了你的名字,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就把自己的名字改了上去,也不知道你最后有没有看到。”

    听到这里,落云已经觉得自己快疯了。她没想过他为了她费了那么多心思,更没想过他会这么……喜欢她……

    “岸然。”

    “嗯。”

    “到底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他轻笑,他当真还做了很多。

    “其实我很少用香水。那款香水还是我妈出差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的,就在开学之前。她说我一定会喜欢这个味道。我本来还不信,闻了一下发现确实很对我的胃口,没想到你也这么喜欢。所以只有来见你的时候,我才会用它。”

    而落云不知道的是,她身上也同样有股淡淡的香气叫他着迷,这么想来,他们俩在某种意义上还挺登对的。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因为你每次靠近我的时候,好像都会特别用力地闻。”

    “我是狗吗?”落云一不小心说出了心声。

    “当然不是,”他用食指亲昵地刮了刮她挺翘的鼻梁,“你是只可爱的小兔子。”

    “我是兔子,你就是大灰狼。”

    其实落云说的也没错,他是恨不得一口把她吃掉。

    “之前的蓝发,也是因为在学校偶然看到你挑染了粉色才去染的。”

    “什么时候?我怎么没看见你?”

    “大概那时候,你没在意我吧。”

    一桩桩一件件,他一一坦白。信息量太大,落云甚至来不及消化,只有傻傻愣在原地的份儿。

    岸然没了刚才的轻松,表情有些许严肃,“我不说这些是怕你觉得有压迫感,觉得我费尽心机,觉得我不要脸。我承认自己的确很不要脸,可我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所以我不知道到底可以做些什么来表达这种感情。”

    也许学生时代的爱情太稚嫩太脆弱太短暂,可也同样那么明媚那么绚烂那么炽热。

    “我告诉你也不是为了让你感动,更不是为了取得之前惹哭你的原谅。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做这些只是因为我喜欢我愿意而已,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说到这里,岸然自嘲地冷哼一声,“但我也没你想象中那么大度。我以为自己不求回报,可是每次你出现在我面前,我还是想靠近你,想和你说话,想牵你的手,想抱你。尤其是看到你和其他男生站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心还是很疼。”

    落云的双眸失去焦点,在白色的空洞即将席卷淹没她的时候,她抓住尚存的一丝理智,“那你今天又为什么告诉我?”

    他低下头不去看她,微微蹙了蹙眉,而后松开,眉宇间已然放弃抵抗,“我只是觉得如果我不说,你好像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其实我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其实我就差把自己的心都掏给你了,其实我好像没办法再更多喜欢你哪怕一点了。这些,你都知道了吗?

    落云的呼吸剧烈起伏颤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喜欢大抵就是这样吧,沉默寡言的人侃侃而谈,活泼开朗的人无言以对。喜欢真的会给人铠甲,也给人软肋,给人另一副面孔包裹自己,也让人剖开内心毫无保留。喜欢,就是那么一件矛盾的事情。

    感受到她的反应,岸然的头低得更低,声音也沉了下去,“但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以后我都不会再这样了。”

    他还是没能够坚守住自己的阵线,在她面前溃不成军。

    静谧的车厢内,无人开口。

    等待的滋味总是难熬,何况这种等待还带着提心吊胆的味道。

    岸然觉得自己的心如同一盆从高处泼下的水,只等着坠落到地面上,而后粉身碎骨,分崩离析。

    就在他以为她不会再说话的时候,耳边响起了她的声音。

    “岸然。”

    落云叫他,他抬起头甚至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的双臂已经紧紧环上了他的脖子。她柔弱无骨的身躯此刻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甜美迷幻的香气充斥在他的鼻息间,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抓住她,可他没有。

    他双手自然垂着摆在身侧,落云将他圈得更近,仿佛想要把自己的身体融入他的。

    即使看不见她的表情,岸然也能感受到肩颈处流动的湿意。

    他知道她哭了。

    是谁说的来着,当女人的美眸被泪水蒙住时,看不清楚的,是男人。

    明明她近在眼前,他的心怎么还是疼得要命。

    “我喜欢。”落云蹭着岸然的脸颊,在他耳畔轻语。

    他挣扎着问道:“什么?”

    她的话语里带着小声呜咽,“我喜欢你为了我花心思,喜欢你为我做的一切。可就算你什么都不做,我还是喜欢你。”

    “岸然,我说我喜欢你。”

    爱除自身外无施与,除自身外无接受。

    爱不占有,也不被占有。

    因为爱在爱中满足了。

    不要想你能导引爱的路程,因为若是他觉得你配,他就导引你。

    爱没有别的愿望,只要成全自己。

    ——纪伯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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