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陈公子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少年站在酒楼门口,身形挺拔清俊,即便是只看到个背影,配合着这有些少年气的声音,倒是让人猜测这说话的人应当长相是不差的。
周明懿站在外围,脸色倒是无甚变化,只是一身的气势,无端让周围的人自发远离了她,倒是给她让出了一个小小的通道。
“本公子想让你干什么?裴裕,我看是你想做什么才对吧?今日是本公子请你来可不是让你来得罪人的,你是真拿自己当什么当世皆惊的鬼才,都得捧着你才行了是吗?”
那陈公子气的脸红脖子粗的,拿着手里的扇子不停地指着面前的少年,语气里很是不满和恼怒。
周明懿看他气的脸都红了,却没对那少年动一下手指,想来也是熟人了。
有些无趣,心里那点被打扰的不悦也消散了些,倒是有些懒得和他们计较,转身便想走。
“陈公子,我不是什么鬼才,也不需要别人都捧着我,我只是不喜用此等不公平的手段去竞争罢了。”
少年的声音清脆干净,透着一股未经世事的单纯。
周明懿脚步顿了顿,嘴角微微勾起,没有再动。
那陈公子却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笑话一样,一副不可置信又有几分荒诞的表情看着他。
“你……你可真是个榆木疙瘩……”
碍于这酒楼门前一堆看热闹的人,那位陈公子并未说什么,只是咬牙切齿说出这么一句,拂袖而去。
眼见主人公都走了,这出戏是看不下去了,周围的百姓倒是散的很快。
周明懿留在原地,看着那少年有些挺拔的身躯站在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转过来。
那人一脸好奇地看向她,眼神有些疑惑地歪头看了看她。
“姑娘,有事吗?”
这个人该怎么去形容呢?
一身的月白色锦衣,就那么静静地立在闹市之中,眉目清朗,面容俊秀如画,偏偏又带了几分少年人的稚气和昂扬……
像是一副喧嚷繁华浮世画卷里那一抹唯一的澄澈……
即使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有些不解,有些戒备,可周明懿还是觉得有些稀奇,倒是很少见到一眼看上去就这么……好骗的人。
背在身后的手指捻了捻,周明懿心头微动,面色却丝毫不变。
“无事,不过是好奇你们在大庭广众之下吵起来的原因。”
周明懿临时想了个借口敷衍他。
“我们并未吵架。”
那男子纠正道,“陈公子不过是对我行事方式有几分不满罢了,我们不是在吵架。”
周明懿听他这话,突然笑出声,“你倒是有几分灵性。”
还没等那少年问出心底的疑惑,周明懿接着发问,“你是哪家书院的学子?”
周明懿打量他,虽然衣服料子还不错,但是不算上好,且看上去就有几分陈旧了,而且她还能闻到一丝从他身上传来的墨香,可见这人终日与笔墨为伍。
年纪这样轻,还一身读书人的气质,也只有书院学子了。
少年有些惊讶于她的敏锐和不理所当然,不知为何莫名其妙竟然回答了她,“在下是白鹿书院的学子,名唤裴裕,字明澈,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周明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片刻后道,“我姓明。”
“明姑娘,不知方才明姑娘叫住在下可还有事?若是无事,我还需赶回书院,就不陪姑娘聊天了。”
裴裕十分耐心地站在原地等周明懿回答。
周明懿眼睛眨了眨,借口张口就来,“无事,不过方才听你说,你是白鹿书院的学子,我兄长也在白鹿书院读书,今日正想去看看他,公子可否带我一同去书院?”
裴裕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她,这位姑娘可真是有些不知道客气为何物,况且他们才刚刚见面,她就不怕他是个骗子吗?
“好吧,那姑娘随我来,我的马车就在街角。”
只当日行一善了,裴裕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大周民风开化,男女大防并不严重,所以同乘一辆马车,倒是并无不妥。
周明懿乖乖地跟在裴裕身后,走过几条小巷,才看到裴裕的马车。
那是一辆简单的青篷马车,从外面看,倒是不算小,可也是周明懿坐过最简陋的马车了。
“囊中羞涩,还请姑娘见谅。”
见周明懿站在原地打量这架马车,裴裕原以为这姑娘是嫌弃马车简陋,可看她神情又不太像。
“看得出来。”
周明懿撂下这么句话,动作干脆的上了马车。
裴裕立在原地,一脑门子的问题,她看得出来什么?看得出来他很穷?
真是个……奇怪的姑娘。裴裕倒是有些好奇她兄长是哪位同窗了。
马车摇摇晃晃,周明懿颇有些无聊的程哲下巴,看着外面的景色,一会又觉得没意思,眼神不自觉就落在了裴裕身上。
专注的目光让低头看书的裴裕有些不自在。
“明姑娘为何一直看着我?”
裴裕纠结片刻后,还是问了出来。他实在是没见过能一直这么盯着他看的女子!
周明懿撑着下巴的脸笑了笑,如是说道,“你好看啊!”
这话一出,裴裕感觉自己的脸都快烧起来了,白皙的皮肤上被一层层的红晕覆盖,倒是给他原本刚正清冽的气息染上了层旖旎之色。
“不过一具皮囊而已。况且容貌天生,非人之所能改,姑娘日后万不可因容貌便误信他人!”
裴裕冷静下来想了想,这明姑娘不会是因为他长得好便跟着自己走了吧?
这不是个傻子吗?万一日后有人利用外貌去骗她,不是一骗一个准吗?
裴裕心下打定主意,等到了书院看到明姑娘的兄长,一定要和他多叮嘱几句,这姑娘太大意了些。
裴裕实在不是一个会遮掩自己心思的人,周明懿看着他脸上生动的表情,不由笑出了声。
“裴公子当真是有意思!”
周明懿笑着说完,就不搭理他了,自顾地看着外面的景色,这么一会的功夫,马车已经出了长安城,朝着城外白鹿山而去。
白鹿书院是当今天下最负盛名的书院之一,从前朝便扬名至今,数不清的大儒官员都从这里诞生。
所以有人曾经戏称,进了白鹿书院,就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迈入了官场。可见白鹿书院在大周的地位。
如今的白鹿书院的山长是已经致仕多年的前太子太傅庞文儒庞老大人。
说是太子太傅,实际上,庞大人从当今幼时便开始辅佐他,一直到当今荣登大宝,这中间可是少不了庞大人的助力。
因此,庞大人在当今登基后上书告老,曾被多次挽留。
若非看老大人去意已决,皇帝是怎么也不会同意的。
两方拉扯了一年,庞老表明自己想去书院教书,这才被皇帝应允,并且给了庞大人一个山长的位置。
周明懿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拜访一下庞大人,这么些年,皇家和庞家的关系还是很密切的,庞大人的两个儿子在朝堂上都是皇帝的忠实拥簇,也都是些有实权的职位,既然都到人家的门口了,还是得过去看看。
这么想着,马车就已经到了白鹿书院山门前。
“公子,姑娘,到了。”
车夫停稳马车,跳下车给两人拉开车帘。
周明懿跳下马车,看了眼身后动作同样利落的裴裕,眉头动了动,这可不像个文弱书生啊……
“姑娘,白鹿书院出入有严格要求,你且在此等我,我进去找你兄长出来,你兄长叫什么?”
裴裕把自己先前买的东西从马车上取下来,又从钱袋里拿出半钱银子,递给车夫,这才来到周明懿身边。
周明懿眼睛眨了眨,看着他站在原地等她回答的眼神,心里不断地闪过一个个名字。
“明澈,你堵在门口做什么?”
身后传来一声问话,周明懿和裴裕同时看过去。
那是个身量健壮的男子,长相阳刚,肤色偏黑,行动间带起一阵风,一看就是个会武的。
“周兄!你回来了?家中长辈可还安好?”
裴裕上前打着招呼,可见两人关系是比较亲近的。
周明威还没回答他,就被裴裕身边的女子吸引了视线,总感觉那身形有些熟悉。
走近一看,可不熟悉吗?刚在宫里见过没多久……
“公……”
“兄长!”
周明懿上前一步打断他的话,笑吟吟的拉着周明威朝旁边走。
“兄长跟我过来一下,我有事与你说。”
周明懿武艺高强,内力更是强横,她抓着周明威的手是用了大力的,即便周明威自认武艺不俗,也抵抗不得。
更何况,这位祖宗的身份,也不是他能反抗的。
“公主,你这是……”
周明威面露难色的看着周明懿,实在不明白这位公主殿下又要玩什么。
“堂兄,等下你什么也别说,你只要知道我是你的远房表妹就行了,还有不要告诉裴裕我的真实身份。”
周明懿双手环胸,语气有些严肃,听得周明威一愣又一愣。
“公主这是在……”
“你不用管我做什么,你只要配合我就行了,待会别露馅。”
周明懿拍了拍周明威的肩膀,印象中这人是个非常低调的人,如今看来应该不是个蠢人。
对周明威,周明懿其实有些了解,此人是邕郡王的庶长子,从辈分上来看,算是她的堂兄。
可邕郡王这些年不得皇帝看中,本身也没什么能力,因此邕郡王府近些年在长安十分没落。
而周明威作为庶出的长子,自然是十分碍郡王妃的眼,尤其是周明威眼看着要比嫡子优秀的时候。
周明威倒是也聪明,自觉地出了郡王府,隐姓埋名来到这白鹿书院求学,想自己给自己挣一份前程出来。
“公主,明澈此人有些一根筋,而且出身低微,公主不若换个人玩儿?”
周明威纠结半晌,还是小心翼翼的说出这句话。裴裕是他同窗,为人十分正直,两人勉强算是好兄弟。
可周明懿就不一样了,虽然出身好,但风评极差,若是让她缠上裴裕,怕是能把裴裕折腾死。
为了兄弟的未来,周明威还是硬着头皮劝了一下。
周明懿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戳破他的心思。
“这你不是你该管的了。”
说完,转身朝着裴裕走过去。
看着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周明威在心里为裴裕叹息一声,便调整了自己的表情,笑着朝两人走过去。